第119章跟財政局長算了一筆賬
江帆跟她說:「哪能隨便找醫院看,想我四十多歲的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孩子,就沖這麼辛苦的盼望,也不能隨便找家醫院,怎麼也要去個專科醫院啊。」
丁一笑了,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個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邊吃邊說道:「行啊,只要不去江燕的醫院,去哪兒都行。」
「呵呵,其實我提前已經給江燕打電話了,但是沒說你懷孕了,我是跟她諮詢你能不能近期懷孕這個問題著,她說最好等半年以後,因為你上次流產並非外力所致,所以,你在這麼短時間又懷孕了,我們是必須要去醫院檢查的。」
丁一急忙問道:「你這樣說,她會不會誤認為我懷孕了?」
江帆說:「應該不會。」
丁一鬆了一口氣,偎在了江帆的懷裡,舉起手裡的蘋果,遞到江帆的嘴邊,江帆咬了一口,摸著她的肚子說道:「希望這次是個健康的寶寶。」
聽他這麼說,丁一嘆了一口氣。
江帆低頭看著她,說道:「嘆什麼氣啊?」
丁一說:「本來上次醫生也跟我說,要半年以後才能要小孩,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而且,你幾乎天天都在喝酒,我又在這麼短時間懷孕了,說真的,為什麼總是蹭著不去醫院做檢查,就是心裡也好擔心,如果我們有準備,計劃一下,最起碼你要戒酒才對,你說這萬一……」丁一沒敢往下說。
江帆抱著她,用了一下力,說道:「你擔心的沒錯,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去檢查。」
「我是說要是萬一呢?」
「要是萬一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做掉,以後我們就好好計劃一下,不過這種情況概率很低,我相信我們的寶寶是健康的。」
「你怎麼知道?」
江帆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說道:「他告訴我了。」
丁一笑了,說道:「說得跟真的似的。」
「當然,父子連心嗎?那天晚上長宜打電話來,問起我們結婚的事,我當時差點沒告訴他你懷孕的事,後來想了想還是低調點吧,就沒告訴他。」
儘管江帆沒有告訴彭長宜,丁一還是急了,說道:「在結婚之前,我不許你告訴任何人。」
江帆說:「那結婚後呢,早晚別人也知道,你的肚子是瞞不住別人的。」
丁一臉紅了,說道:「結婚後再說,反正現在不許說。」
「好,聽你的。」江帆說道。
丁一看了一下表,開開電視說道:「看我今天的表現如何?」
江帆說:「不看。」
丁一問:「為什麼?」
「要我說實話嗎?」
丁一的心緊張起來,沖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江帆說:「說心裡話,我替你緊張。你在上邊直播,我在下邊緊張,唯恐你出錯。」
「我出過錯嗎?」
「正因為沒有出過,就更怕出錯,天下沒有不出錯的主持人。」
他這樣說,丁一理解。陸原哥哥就曾經跟她說過:別人看你的節目是享受,我看你的節目是折磨,唯恐你出了不該出的差錯。
這時,正好在播江帆現場指揮拆違的那條新聞。
江帆專註地看著,直到那條新聞播完。他呼出一口氣。丁一看著他,就見他眉頭是微微皺起的。
丁一將最後一口蘋果吃完,說道:「拆違不順利嗎?我聽我們的記者回來說你發火了?」
江帆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不順利是我提前就料到的事。」
江帆說著,就站起身,從衛生間里拿出一塊濕毛巾,遞給丁一。
丁一接過毛巾,擦著手說道:「很難嗎?」
「任何工作都有難的一面,何況是在動別人的利益。」
丁一擦完手,重新將毛巾遞給他。
江帆沒有立刻將毛巾送回,而是放在茶几上,說道:「好了,到家不談工作。你去洗個澡休息,我一會要起草給文件。」
丁一握住她伸過來的手,說道:「拆違,的確是個動了別人利益的工作,會牽動方方面面的問題,你要權衡好各方面的關係才是。」
江帆笑了,說道:「放心,對於這項工作我心裡有數。別看在現場我發火,有些樣子必須是要做的。」
丁一不懂,但他知道他的夫君不是周林,況且他們也不是一個性格,江帆最起碼對這項工作的難度是有心理準備的,提前也是充分評估后才實施的。
但是她仍然擔心,問道:「會不會得罪許多人?」
江帆笑了,說道:「你是不是因為在路上我跟你說了那麼多安全問題,你就擔心了?」
丁一說:「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我聽記者回來說你發火了,就有點擔心了……」
江帆握住她的手,說道:「放心,我心裡有數,我知道該怎麼做。眼下就是個別幹部有些不得力,無法和我做得心有靈犀,工作本身沒有毛病,只要一視同仁,不優親厚友,工作就是再難,也有做完的時候。」
丁一懂他的意思,按說,拆違領導小組是常務副市長鮑志剛負責,一段時間以來,鮑志剛跟江帆配合不錯,那麼他所說的個別幹部,指的是什麼人呢?
想到這裡,丁一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彭長宜,就說道:「如果科長在就好了,只有你們倆才能做到心有靈犀一點通,何不把他調來,保證會是你得力的左膀右臂。」
江帆「哈哈」笑了,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說道:「你這個小腦袋瓜,居然替我想到了調彭長宜來,不錯,不錯。」
丁一沒有笑,說道:「可行嗎?」
江帆說:「沒什麼不可行的,只是,我剛來閬諸,不好攙和人事上的事,再說了,從外地調人,那可不是簡單的事。首先要省里同意才行。」
丁一說:「他眼下也是省管幹部,省管幹部是全省通用糧票。」
江帆說:「我忘了,你在組織部呆過,程序你懂。」
「那是。」丁一自豪地挺著腰板說道。
這是,江帆的電話響了,江帆拿起電話一看,就沖丁一「噓」了一聲,他小聲說道:「是樊部長。」
丁一一聽,就悄悄地溜進了卧室,騰出空間讓他打電話。
等丁一從卧室走出來準備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她意外發現,客廳里沒了江帆,她抬眼望向書房,就見書房透出光亮,門虛掩著,江帆在裡面說話,但說什麼她他聽不清楚。
丁一知道他和樊部長肯定是在說重要的事,就踮起腳,進了浴室。等她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江帆還在書房打電話。
丁一就回到卧室,鑽進了被窩。儘管眼下已經是春天了,但北方的春天停了暖氣后,夜間還是很冷,有倒春寒一說。她從床頭櫃里拿出暖水袋,出來灌滿了熱水,放進被窩裡。
這時,他聽到了江帆的咳嗽聲。
丁一知道江帆最近工作忙,而且天乾物燥,容易上火。每天晚上他回來后,都有喝茶的習慣,儘管他有秘書,渴不著,但她還是喜歡在家給他泡杯茶。
想到這裡,她走出卧室,來到客廳,給他泡了一杯烏龍茶,端進了書房。就見江帆一手拿著電話,嘴裡不停地「嗯」著什麼,一手正用手揪著嗓子,見丁一進來了,他伸出長臂,接過茶杯,就放到嘴邊,丁一「燙」字還沒出來,江帆就喝了一口,燙得他皺著眉頭咽了下去。看了丁一一眼,故意呲牙咧嘴地用手按著胸口。
丁一知道燙著他了,但奈何於正在聽樊文良的電話,江帆不好吐出來,只得咽了下去。丁一心疼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轉身出去,又給他兌了一杯溫水。端到他面前。江帆就輕輕地喝下半杯溫水。然後就聽他說道:「您說的我都記下了,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找你聊聊,有些事也想聽聽您的意見……」
也不知樊文良在電話里說了什麼,江帆「哈哈」笑了兩聲,說道:「我傳真給您的材料您看了嗎?」
丁一一聽,就悄悄走了出去。因為她知道,江帆只要和樊文良通電話,一般時候時間都很長。
她重新回到卧室,鑽進了被窩,被暖水袋捂過的地方非常暖和。
有過了十來分鐘,江帆才進到卧室,他搓手說:「冷嗎?要是冷的話就開會空調。」
丁一搖搖頭,說:「太燥。我用了暖水袋,不冷。」
等江帆洗漱完畢鑽進被窩后,他靠在床頭上,閉著眼睛發愣。
丁一不放心,依偎在他的懷裡,說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江帆睜開眼睛問道:「沒有,剛才電話打的時間有點長,樊部長說了好多話,我要在腦子裡重新梳理一下。」
儘管江帆這樣說,但丁一還是感到了江帆有心事,她不想打擾他的思考,就將頭埋在他的臂彎里,閉上眼睛不做聲了。
事實上,江帆最近一段工作的確是太緊張,真正融入到閬諸的權力核心中,他才真正意識到了什麼叫盤根錯節,什麼叫錯綜複雜。儘管這是官場常態,但江帆還是不得不認真思忖,嚴肅對待。
剛才,他跟樊文良聊得最多的就是閬諸行政辦公大樓的事。話還得從前幾天說起。
江帆在工作之餘或者需要換腦筋的時候,喜歡站在辦公室大玻璃幕的窗前,居高臨下看外面的風景。這天,他又來到玻璃幕窗前,目光就被行政辦公大樓停車場上一排排的小轎車吸引住了。他便讓秘書叫來了財政局的局長白福生。
白福生敲門進來,見江帆站在陽台處,就說道:「市長,您找我?」
江帆回過身來,看著白局長的禿腦頂說道:「是啊,老白,過來,看看。」
白福生走到窗邊,順著江帆的目光看下去,除去前面的停車場,他沒有發現有什麼好看的地方。
江帆指著下面說:「老白啊,你看,下邊這些都是咱們的家當吧?」
白福生有些不解,問道:「您是說那些車輛嗎?」
「是啊。」
白福生再次向下邊看去。就見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排放整齊的高檔小轎車,這些,都是閬諸各局委辦頭頭腦腦們的公務用車。
財政局長不知市長為什麼讓他看這些車,但多年官場的歷練,他知道市長絕不會是讓他來看風景的。
果然,市長又問道:「老白,閬諸有多少輛公車,你能算出來嗎?」
「這個……沒有統計過。」
幾分又問道:「那麼,是不是每年這些公車消耗的資金也沒有統計過吧?」
財政局局長有些尷尬了,他說:「這些,的確沒有統計過,下來我們派專人來做這項工作。」
財政局局長說的是實話,閬諸到底有多少輛公車,一年的費用有多少?沒有人詳細統計過,也沒有辦法統計。那麼多的單位,每個單位都有好幾輛車,小轎車、越野車、麵包車,全市有十一個區縣,各個區縣又有十多個鄉鎮和十多個直屬單位,只要是個單位,就會有領導,有領導就會有專車,有辦公用車,小到一個鄉鎮長,縣裡的科局長,大到縣領導,都有自己的專車,全閬諸市有兩百多個單位,十一個區縣市,全部統計下來,肯定數字大得驚人。
白福生是閬諸市一個老牌的局長,自打參加工作起,就沒幹過別的工作,一直在財政局工作,從一給小科員做起,一步步干到了局長的位置,除去警衛和司機這兩個後勤崗位他沒幹過,財政局內部所有的崗位幾乎都干到了,他為人低調、刻板、木訥,不善言談,工作一絲不苟,按說他這個性格是對付不了那麼多如狼似虎的各個局長們,但出人意料,老白總是能夠以柔克剛,你多急也沒用,就是火上房了他也不急,沒錢就是沒錢,有時就是市長發話也不行,不能動的錢就是不能動。所以,他熬走了幾任市長和書記,但他一直都還在這個崗位上。縱觀整個閬諸市,能幹到他這個年頭的讓還真不多。
他木訥但卻不傻,從市長問話中,他隱約地感到了市長此時想的是什麼,就說:「這個儘管沒有經過專門的統計,但要是算算也不難。先算鄉鎮級的。全市共有137個鄉鎮,每個鄉鎮至少有三輛車,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各一輛,外加一輛公務車,有的鄉鎮計生辦還都有專車,條件好的鄉鎮副職們也都有專車,這個暫且不算進去,鄉鎮這塊就是411輛。縣市直機關按30個算的話,四大班子一二把手們都有自己的專車,包括黨政兩個辦公室,機關各個部門,縣裡各個直屬部門,這樣算的話,少說也要在五千多輛。一個車一年費用三萬,全市就要花費將近兩個億。另外,這還只是保守數字,好多單位還有二層機構,加上這些二層機構,每年消耗的錢數應該接近三個億……」
白局長發揮了職業天性,他最後又一個縣一個縣地較為精確地估算,江帆沒容他口算完,就打斷了他,感慨地說道:「老白啊,別算了,讓你這一算,我的后脊梁骨怎麼直冒涼氣啊!」
老財政局局長也苦笑了一下,說道:「市長啊,別說您冒涼氣,我都不敢往下算了,三個億就已經嚇倒我了,哪知這一細算……」
江帆裝過身,向白局長伸了一下手,示意他坐下來,親自給老白倒了一杯水,說道:「你算賬有功,來,潤潤嗓子。」
白局長趕忙起身接過水杯,他喝了兩口,放下,看著江帆,半天才說:「市長,您叫我來就為這事?」
江帆笑了,說道:「老白啊,我找你來,不光是為這事,還請你算算這幾棟辦公樓一年的費用。」
這個倒是沒難住老白,他立刻就向江帆伸出一根手指頭。
江帆說道:「一共一千萬?」
白福生笑著搖搖頭,說道:「是一棟。」
「一棟?」
「是啊,您看,我給您算。」老白沉了沉說道:「咱們這個行政辦公區,一共三棟樓,每年每棟辦公樓光電費這一項就要五百萬左右,加上物業費、周邊綠化費、亮化費、辦公樓外部的清潔費和平時的各種的維護費,哪年不得七八百萬?三棟樓每年的費用我算過,沒有兩千五百萬拿不下來,這還是保守數字。」
江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財政局局長繼續說:「當時造規劃的時候我就曾經跟佘書記私下提過,我說,也可能我沒有站在領導的角度上考慮問題,也可能我對城市形象和政府形象問題認識不到位,但是建這麼好的辦公區,費用肯定也就好上去了。不說別的,就說一年的電費沒有一千萬拿不下來。實際入住這段時間以來,要遠遠高於我當初說的一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