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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周公攝政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說道:「部長讓她去體檢,她不去,擔心沒人看她孫子,她比較聽我的話,我準備這周做做她的工作,然後帶她去找梅大夫。」


  「這家人多虧了有你。」江帆感慨地說。


  彭長宜想起了王家棟寫的那首詩,就說道:「比起他對我的幫助,我為他做得這些都是毛毛雨。而且,我也沒為他們做什麼,他恐怕沾上我,給我造成不好的影響,從來都沒讓我去做什麼。」彭長宜心情有些沉重。


  江帆說:「他是一個合格的校長。」


  「是啊,不過我看樊部長現在對您也是很上心,有時從王主任的話裡帶出來。」彭長宜說道。


  江帆說:「的確如此,我時常想,如果每個幹部成長的路上能有這麼一個人時刻在敲打著、提攜著,那麼你說,這個人該會少走多少彎路啊?我們也應該把他們好的傳統和做法繼承下去才是。發現好苗子,栽培好苗子。無論是對已還是對黨的事業,都將是一種貢獻。」


  彭長宜非常認同他的看法,他說:「我在三源的時候倒是培養了幾個這樣的人,在亢州,還沒有明確的培養對象。」


  江帆說:「你也可以了,回來沒多長時間,曹南、呂華、姚斌,甚至那個寇京海,這些應該都是得到你重用的人。」


  彭長宜說:「重用和栽培有時候不一樣,這些人本身就具備了很好的素質,有時候我都得向他們學習。您就說那個呂華,原來一直是不聲不響的,誰會去注意到他,沒想到,給他個位置,他幹得相當不錯,非常會做事,會做人,您能說那是我培養的嗎?那是樊書記培養的。在亢州,他從來不提樊書記一個字,但是誰都知道他和樊書記的關係。所以我感覺呂華這個人是個很有深沉的人。」


  江帆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大凡在領導身邊的人,對領導都是比較忠誠的人,行為做事也非常容易受到領導的影響,呂華的個性還真的和樊部長很相像。」


  「是啊,您說這樣的人,我怎麼去栽培人家?還不如有機會給他提供個平台,讓他發揮最大能力。」


  江帆笑著說:「長宜,你很了不起了,要說你栽培呂華他們這些人有點勉強的話,但是有一個人的確是你栽培的,那就是陳樂。愣是從一個泥瓦工被你培養成了副局長,而且素質還相當高,你能不說這是你的功勞?連我都跟著受益呢。」


  一句話,讓彭長宜想起了他們在亢州的種種,他感慨地說:「是啊,有時想想,我們為別人所做的一切,其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自己,這個意思,王部長經常這樣說。」


  江帆笑了,說道:「他那是低調,怕給你施加什麼壓力。」


  「呵呵,那倒是,這一點,樊部長也是很佩服他的,在亢州的時候,經常拿我說事,有時當著我也這麼說他。我感覺,樊部長現在看中了您,他要開始打造您了,當然,您是好鋼,也無可厚非。」


  「呵呵,好了,怎麼扯我身上了?」江帆也喝完最後一口粥。


  彭長宜起身到洗手間漱了口,出來說道:「市長,選舉的事有問題嗎?」


  江帆說:「肯定會有不和諧的現象出現,但應該不會影響大局。」


  彭長宜說:「那就好,一般一個地方要是出現前任倒霉的情況,肯定這個地方的政治生態不會是太健康,所以,出現什麼不和諧的現象都是正常,您多加註意就是了。唉,可惜長宜不能為您做什麼啊。」


  江帆說:「長宜,你是好兄弟,你為我,為丁一做得夠多的了,反之,我卻什麼都沒為你做。」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做那些都是手到擒來的事,不值得一提。」


  江帆笑笑,說道:「我心裡有數,咱們弟兄就不客氣了,心裡有就是了。」


  這時,彭長宜的電話響了,他一看,就笑了,說道:「說曹操,曹操就到,是陳樂。」他說著,就接通了電話:「小樂,什麼事?」


  陳樂說:「您說話方便嗎?」


  彭長宜知道陳樂這個時候找他肯定有事,就說道:「儘管說。」


  「北京警方帶走了咱們的人?」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凌晨……」


  原來,今天凌晨,北京密雲警方在亢州警方的配合下,抓到了一個盜竊小麵包的犯罪團伙,這個團伙一共有三人,兩人負責偷車,一人負責銷贓,他們在兩個月內瘋狂作案,先後共偷竊拆解8輛麵包車,這8輛車都是在亢州廢車拆解一條街上的外號叫「傻二」的人拆解了,後來北京警方按照線索追蹤到亢州,偵查員在傻二的拆解車廠查獲大量已被分割解體的「小面」車零部件和大型氣焊切割機械,並將夥同銷贓的傻二的妻子抓獲,目前涉案嫌疑人除傻二在逃外,其餘全部被抓獲,並被北京警方帶走。傻二的拆解廠也被查封。


  彭長宜聽完后問陳樂:「一共牽扯出多少人?」


  陳樂說:「目前這個案子就牽扯到傻二一個廠子,他們聯繫都是比較單一,不可能同時跟第二家拆解廠打交道的。天不亮的時候我給您打過電話,但是您沒開機。據說北京警方在這裡已經秘密蹲守了好幾天了。」


  「好,我知道了,馬文博知道嗎?」彭長宜問道。


  「他肯定是最先知道的。」陳樂答道。


  彭長宜知道這是他單獨派給了陳樂特殊使命,就是讓他秘密關注拆解一條街上的事情。陳樂儘管是副局長,但他還兼著看守所的所長,由他做這事,太合適不過的了,因為,他不分管這塊工作。彭長宜又說道:「小樂,多注意那條街的動向,有事隨時向我報告。」


  「小樂明白。」陳樂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帆問:「出事了?」


  彭長宜說:「還不是那個報廢車拆解一條街的爛事,參與銷贓,讓北京警方給抓了。」


  「哦,沒想到這個行業發展這麼迅速,才幾年呀,規模這麼大了,原來就是幾家收廢鐵的,現如今還成氣候了?」江帆說道。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廖書記的秘書關昊就跟我說過,讓我關注一下這個行業,他的意思顯而易見,但是說句真心話,誰沒有私心啊,從心裡來講,我不想取締它,只想讓他們規範經營,就像您說的,的確是成氣候了,有的都能拼裝汽車了,儘管這種車存在著安全隱患,但畢竟是壓地頭用的,不上路跑,按說也不是太違法。可是我跟您說啊,一直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整治它,所以,我就一直都沒敢碰這事。我也知道,這裡肯定有違法的行為,這些違法的主要行為就是銷贓。一輛小麵包開進來,三四分鐘,馬上就大卸八塊,發動機號用砂輪一磨,立刻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已經出現過多次這樣的事了。咱們的工作您還不清楚嗎,什麼事都是那樣,要麼不管,要管就是管死,沒有一個兩湊合的辦法,所以,這件事一直在困擾著我,我就是找不到兩全的方案。」


  江帆聽了彭長宜的話,說道:「可是,你不管,將來就是出了問題也是地方的責任,管吧,又容易一管就死,不管吧,又擔心任其泛濫,這的確是我們基層工作的現狀。畢竟這個行業解決了一部分人的就業問題,真的管死了又不太現實,不管吧又容易被人詬病地方保護主義。」


  「就是這樣呢,其實這個問題我想了好長時間了,腦子裡這根弦始終就綳著,甚至派人秘密偵查。說實在的,也不好管,幾乎各局委辦的頭頭腦腦們都和這條街有關係,盤根錯節。比當初清理小煉油的工作難上一百倍都不止。」彭長宜皺著眉頭說道。


  江帆點點頭,他非常理解彭長宜說的「難」都指的是什麼意思。


  彭長宜繼續說道:「小煉油當時全省有那麼一個契機,所以就有一個很冠冕堂皇而且是必須清理的由頭。但是規範拆解市場的工作,儘管國家也有過這方面的文件,甚至也搞過清理整頓,但是我沒趕上,現在的工作不都是這樣嗎,這撥兒過去了,你在翻舊賬拿過去的舊文件說事顯然力度差多了,執行過程中肯定打折扣不說,還容易造成虎頭蛇尾,甚至是爛尾。我的性格是要麼不幹,干就干利落,干痛快,膩膩歪歪湯兒泡飯貓兒蓋屎不是我的性格。」


  江帆笑了,說道:「長宜,我聽出來了,你之所以有這個心結,完全是因為當初關昊跟你說的那兩句話,他說的一點都沒錯,讓你關注,並不是讓你馬上就東手術,關注的目的還是規範經營,我看,你大可不必這麼心事重重,每一個行業之所以成為行業,都是在不斷演化、規範而成的,不知你為什麼要這麼放在心上?」


  彭長宜說道:「市長,您不知道,現在東北的、河南的,好多外地的人都到亢州這條街上租地蓋門臉,專門從事這個生意,不過,我來了后,命令禁止外地人,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空子讓他們鑽,他們雇當地人當法人,然後註冊公司。關昊說的話的確是一直裝在我的心裡,這是事實,但是我感覺他這個話不是平白無故就說的,肯定是他意識到了什麼了,要知道,他是省委的書記的人,每一句話都不是想說就說的。我感覺他說這句話是善意的。只是,我到現在還是不開竅。也可能是站位的差距,我還沒有意識到廢車市場存在的危機吧。」


  江帆笑了,他想起跟丁一說的話,就說道:「有的時候,人過分把一種潛意識不斷強化,就會在心中形成一種執念,我看你現在可能把關昊的話當做一種執念了,別太糾結了,遇到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就是了,我們的工作不就是這樣嗎?」


  彭長宜聽了江帆這話,心裡放鬆了下來,說道:「是,道理我都懂,就是心裡一直放不下,您說的對,可能是一種執念了……」


  彭長宜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又響了,是錦安市公安局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武榮培打來的。


  彭長宜猜測武榮培這個電話肯定跟剛才小樂說的事有關,他接通電話后,果然沒容他寒暄,武榮培就向彭長宜通報了這個情況。


  彭長宜實話實說:「老兄,不瞞你說,我聽說這事也就是剛有五分鐘的時間,因為我出門了,後半夜手機沒電了,剛換上電池,就接到了我們的人給我打的電話,才聽說這件事。」


  沒想到武榮培卻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他說道:「彭書記,我跟您說的是,您可以通過這件事搞一次治理活動。誰都知道亢州是全國偷盜車最大的銷贓地,作為政府有時不光是裝樣子,真的打擊一次也未嘗不是好事,免得到時被動。」


  彭長宜一愣,他很難接受武榮培這句話的意思,就說道:「老兄,不對,吳副局長,您這話就欠妥了,我做事什麼時候裝過樣子?再說了,政府的工作如果都變成裝樣子,那以後誰還會相信政府?這個賬兒我還是能算清的。問題是政府所有的工作都是有由頭的,也就是說都是要有理論依據的,當然,打擊刑事犯罪是不需要任何依據的,這是公安工作的常態,硬往政府身上扯是不是有些牽強?」


  彭長宜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客氣,果然,武榮培的話就軟了,他緩和了語氣,說道:「彭書記,我不是這個意思,可能對廢品一條街的情況你還不太清楚……」


  彭長宜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從你剛才的話里我已經清楚了,亢州是全國偷盜車最大的銷贓地。」


  武榮培知道這話刺激了彭長宜,就趕忙說道:「對不起,我收回,我的意思是想說你們別讓它變成全國最大的銷贓地,後來怕你不重視,臨時就變成了肯定句式,我向你道歉。」


  「不敢當,你是打了一巴掌還不忘給我揉揉唄?」彭長宜也放緩了語氣,但是話里還是有些不滿意,他說道:「亢州隨時歡迎市局領導的監督和檢查。你該是了解我的,我幹事,從不裝樣子,我回去就讓公安局拿個方案出來,讓他們上報給武局。」


  「彭書記,是老兄我見外了,不該說剛才那話,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也是想引起你的重視而已,沒有指責你們工作的意思。」武榮培知道惹著彭長宜了,也知道他是有名的「纏巴頭」,以後碰面無論是話語還是喝酒,他都會得不到好的。


  彭長宜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地煩,他就說道:「老兄,我都不介意,你就更不必介意了,市領導從來都是這樣。」


  「長宜,我說你還真是纏巴頭啊,我就這麼一句話就惹你不高興了?要說市領導,你才是真正的市領導。」武榮培趕忙說道。


  武榮培這話說得對,自從亢州升格后,彭長宜和另外兩個擴權市的市委書記,成為錦安市委的常務委員。


  聽他這麼說,彭長宜就笑了一聲,說道:「不過長宜還要感謝老兄的及時敲打和提醒,接下來我們會有些措施和動作的。」


  武榮培說:「彭書記,我知道整頓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這條街給亢州帶來的效益,但是我們也必須要看到一些問題,不能因為……」


  「老兄,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放心,亢州的繁榮絕不能靠不正當的行業繁榮,這話,好說不好聽是不是?」彭長宜說道。


  武榮培說:「我也只是給你提個醒,具體怎麼做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反正國家的確三令五申要整頓甚至是取締這樣的市場。」


  彭長宜不耐煩地說道:「長宜明白,老兄的好意我領了。」


  掛了武榮培的電話,彭長宜也沒有胃口再吃下去了。他匆忙跟江帆別過後便踏上了回亢州的路程。


  回到亢州后,彭長宜回住處換了一身衣服。


  老顧早就等在大樓門口的外面,因為他預料到車子會很臟,但是出乎意料,他的車很乾凈。老顧哪裡知道,頭天江帆的司機就把彭長宜的車洗乾淨了。


  彭長宜見老顧等在路邊,就停住,問道:「有事嗎?」


  老顧笑了一下,跺著腳說道:「沒事,我覺得車子肯定會很臟,沒想到挺乾淨。」


  彭長宜這才意識到是江帆的司機洗了車。來到院子里,彭長宜把車子交給老顧,他披著大衣拿著包就下了車。老顧上車后,他調好座位和所有後視鏡的位置后,低頭便看見了高速路的收費條,他拿起一看,市委書記果然去了德山。他把這幾張收費條撕碎,把紙屑塞進了口袋裡,準備一會扔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書記去了德山。


  彭長宜走了進去,呂華早就等在門口,他們提前通過電話了。


  呂華隨他上了樓。來到辦公室,彭長宜發現屋子裡多了兩個加濕器。一個在沙發處,一個在自己辦公桌的旁邊。


  彭長宜說道:「買這個幹嗎?」


  呂華說:「小宋說你屋子干,嘴唇都裂了,我就跟姚斌請示了一下,給每個領導的屋子都配備了一個。」


  「那我這裡怎麼有兩個?」彭長宜不解地問道。


  「是我臨時將我屋子裡的拿過來了,等你這個屋子有了濕度我再拿回去。」呂華說道。


  聽了呂華這話,彭長宜忽然就想了部長的那句詩「垂竿萬馬釣周公」,難道,他的這個周公暗喻的是呂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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