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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當選是第一要務

  會議有市委書記佘文秀主持,省委副部長向衡同志再一次宣布了省委對江帆的任命,然後,向衡又再一次重申了省委對江帆的肯定詞。


  輪到江帆講話了,他站了起來,分別向後排就坐的老幹部和台下的與會者們鞠了一躬,他態度謙遜溫和,舉止斯文優雅,神態自若,引來全場熱烈的掌聲。


  這時,電視台和報社記者們手中的攝像機和照相機都對準了他,閃光點閃成了一片。江帆穩定了一下情緒,慢慢地進入了狀態,他鎮定地、不卑不亢地說道:「首先感謝省委對我的充分信任,感謝向衡部長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時間來送我上任,這顯示了上級領導對閬諸的高度重視,同時也是我本人的榮幸。」


  「今天早上,我剛要準備上車下鄉,突然接到了省委組織部的電話,當我趕到省委組織部的時候,才知道了這一消息。既然命運選擇了我,讓我有這樣一個為閬諸人民做事的機會,那我就會責無旁貸,盡心盡職做好本職工作。依靠一千多萬閬諸人民,依靠在座的全體同仁,以市委為核心,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做好閬諸的各項工作……」


  江帆的講話完全是即興的,沒有講話稿,簡短,凝練,但卻面面俱全,他的優雅和談吐,再一次贏得了台下全體幹部們的熱烈掌聲。


  履行完了上任程式,向衡要回去,他跟江帆說道:「江市長,你是單獨回去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


  江帆看著佘文秀說道:「我不知道佘書記接下來還給我安排了什麼任務?」


  佘文秀笑了,說:「江市長太客氣了,你就別急著回去了,去認認家門,然後再讓司機跟你回去,明天處理一下單位的事後,就趕快來上班吧,趕快進入角色吧,我都忙死了。」


  江帆笑著點點頭。


  坐著小山子的車,在肖愛國的陪同下,江帆來到了市委大樓東北側的政府辦公大樓,望了一眼這個和市委大樓一般高的政府大樓,江帆油然生出些許的感慨,據說昨天上午,這個大樓里的一號人物還在這裡辦公,今天就換成他江帆了。


  這個辦公樓群的確很氣勢,加之這個地方是新區,周圍沒有什麼高的建築物,視野非常開闊,的確是閬諸東部的一景,也許,任何一個組織都可以向外界彰顯自己的實力和風采,唯有政府機構不需要,因為,這個組織里的人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人民公僕,是為人民服務的,有了這個定位,中央才三令五申不許建造高檔辦公場所。


  坐著電梯,來到了辦公室,江帆敢肯定,這棟樓里,保證閑著一半的房間。


  肖愛國前頭帶路,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讓江帆進去。


  這是一個三間的辦公室,裡面有一間大卧室,格局跟所有領導人的辦公室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前面是大玻璃幕牆,視野非常好。站在玻璃幕牆,扶著欄杆,江帆就準確地找出了西南方向電視台的位置。


  有人正在進進出出搬運花卉和綠色植物,給他裝點著辦公室。


  肖愛國說:「這是原來政府的接待室,上午我接到通知后,趕快就找人開始布置,原來的市長辦公室改成了接待室,您明天來就全部布置好了。」


  江帆點點頭,說:「沒關係,本來就是新建的大樓,稍加布置就很好了,原來的用具能用的盡量用,不要買新的,想必也都不舊。」


  肖愛國說:「能這樣太好了,原來的東西也都是搬家時新買的,沙發辦公桌都是新的,老的傢具都沒帶過來,都處理掉了。」


  江帆笑著說:「你就給我換張新床就行了。」


  肖愛國連忙說道:「好的,好的,連軍分區的床一塊換。」


  辦公室沒有布置好,江帆無處可呆,他看了一圈后,就給佘文秀打了電話,回省城去了。


  晚上,申廣瑞打電話,定下明天中午給他送行。江帆答應了。他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本來他帶回的許多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打包,這次,又要原封不動地帶上新的旅程了。


  這個宿舍,江帆明天要給發改辦退回去,省城家在外地的幹部很多,住房非常緊張,江帆連夜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后,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給彭長宜打了電話。


  彭長宜也剛回到宿舍不大一會,也剛剛洗完澡,接通電話后說道:「市長,還沒睡?」


  江帆說道:「剛要睡,就想給你打個電話,長宜,我去閬諸了。」


  「哦,是嗎?太好了市長,恭喜恭喜了,什麼時候的事?」彭長宜真心為朋友感到高興。


  江帆說:「今天上午,本來是要下去的,都上了車了,就接到了組織部的電話,我趕到組織部后,馬上就跟向衡副部長去閬諸報道,下午開的全體幹部見面大會,剛回來不大一會兒。」


  彭長宜高興地說:「太好了,太好了,閬諸離這兒比省城近,我就可以經常去找您喝酒去了。」


  「呵呵,求之不得。」江帆笑著說道。


  「怎麼安排的您?」


  「代理市長。」


  「我想也是,前任市長去哪兒了?」


  江帆想了想,說:「紀委。」


  「省紀委?呵呵,那地方也不錯。」


  江帆知道他誤會了,就補充說:「是被紀委雙規了。」


  「哦,我還以為調紀委去了呢?」彭長宜笑了。


  江帆說:「長宜,我也正想跟你說這事,我這樣聽著,他的主要問題就是違規建辦公大樓,是被老幹部告下來的,如果紀委徹查,這麼大的工程,肯定會有問題。所以,你上次說朱國慶也想建辦公大樓,被你攔下了,絕對是正確的,你看,廖書記在給你們講課時,就講得非常明確。」


  彭長宜說:「是啊,這個信息還是最早您傳遞給我的呢,如果當初我同意了,恐怕現在規劃都完成了,太險了。不過他現在儘管不服氣,但最近不再嚷嚷這事了。」


  「原先那塊地皮怎麼著了?」


  「還種著苗木,沒有特別打算,將來肯定會佔用了,臨街的地方是個苗圃場,也有些不倫不類。對了,市長,閬諸為什麼沒有處理書記,只處理市長了?當初肯定是集體決定的事啊?」彭長宜不解地說道。


  「這個,我目前還不清楚,好像市長是主辦人,總得有人接受處分吧。出了這種事,最先承擔責任的就該是市長,儘管是集體決定的事情,但辦砸了,上級追究責任,總不能都追究吧。」江帆說這話的時候,腦海里就出現了佘文秀那張敦厚溫和的笑臉和點頭哈腰的謙卑表情,還有那雙亮得銳利的目光,憑直覺,他這個搭檔,不像傳說中的那麼窩囊和軟弱,應該屬於老謀深算的那種人。


  「也是,但那書記就太陰了,怎麼也得分擔一點領導責任吧。呵呵,對不起,我是瞎說的,如果市長沒事,興許您還不會這麼快去閬諸呢?」彭長宜說道。


  江帆笑了,不過他感覺,他的今天,可能早就在樊文良布置之中,提前讓他回來,也是有目的的,因為樊文良是真心想幫他。


  「市長,我有種預感,那個書記不會這麼平安無事的。」


  江帆一驚,說道:「怎麼講?」


  彭長宜說:「這只是我的感覺,說不上理由。」


  是啊,往往人都有這種感覺,是對未來的一種預感,生理學家把這種感覺稱為「機體覺」、「機體模糊知覺」,國外把人的意念力或精神感應稱為人的第六感覺,又稱超感覺力。那些久在官場行走的人,見慣了是是非非和風雲變幻,甚至從官場瀰漫的氣味中,都能敏感地捕捉出異常。


  不過彭長宜的這種感覺後來得到了驗證。


  無論彭長宜的第六感覺是否有道理,江帆都沒小視他的這個搭檔,今天,在回省城的路上,司機山子告訴他,佘書記不但是個諸葛亮迷,還是省三國文化研究常務理事,省三國演義研究會就在閬諸,而且是單獨掛牌的。


  儘管上學的時候,江帆看過《三國演義》這部小說,但那時候只是為了看熱鬧,就像所有的男孩子那樣,沒有一個男孩子不對《水滸傳》和《三國演義》感興趣的,沒有一個女孩子不對《紅樓夢》感興趣的。江帆不太欣賞諸葛亮這個人,這個人太聰明,腦子太好使,眼睛一眨巴就是一個主意,眉頭一皺就是一個計策。魯迅先生就曾經說過諸葛亮聰明得近乎「妖」,這一點他比較認同。


  文學家筆下的諸葛亮他能接受,假如現實生活中要是有這麼個人在你的身邊,你就會沒有安全感。試想,如果你的同事都一個個的特別諸葛亮,你承受得了嗎?你和他天天在一起上班,坐在一個辦公室里辦公,您張嘴說上第一句,人家就能猜著您第二句想說什麼,您還敢張嘴說第三句嗎?聰明點的人可愛,太聰明的人讓人害怕。我們往往欣賞電影里的聰明人,喜歡書里的聰明人,卻害怕生活中聰明人。就是在官場也一樣,這樣過於聰明的人,最後也都是孤家寡人。彭長宜曾經說王家棟說過一句話,小勝憑智,大勝憑德,所以,得人心者,光有權謀還是不行的,還要以德感染人,以德影響人,對於權謀家,所有人的態度都是敬而遠之。


  江帆這樣想的時候,腦海里就出現了佘文秀那雙異常亮銳的眼睛……


  躺在床上,江帆不由的就想起了丁一,他掏出那塊琥珀石,他無數次地在想,這塊琥珀石,不知孤獨了多少萬年,才落到人的手裡,那麼,他這個人呢?想到這裡,他就有了悲愴感……


  第二天,江帆首先來到了發改辦,退了辦公室和在省政府的宿舍房,辦理了一切有關的手續后,他坐在了申廣瑞的對面,申廣瑞不得不對眼前的這個人刮目相看。


  省城有將近三百萬的人口,但對於廳級人員調動的變化還是相當敏感的。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相繼有兩個廳級官員落馬,這在京州的歷史上還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有人落馬,就有人上位,別人的劫難,可能就其他的人機遇,一個人倒霉,可能就會帶動起整個官場的活躍和興奮。那些跑門路的,想藉機上位的,都在這個時候蠢蠢欲動,官場上的人事變動,往往在這個時候被演繹到了極致。平時憋著的,藏著的,裝著的,忍著的那些人,到了這一刻,就再也憋不住臧不住裝不住忍不住了,非要找個渠道發泄出來不可,哪怕不能遂願,也會折騰一番。


  如果一個地方的官員正常離任還好些,對於那種非正常狀態下被停職、免職、甚至移交司法機關調查的事件,就比地震波還厲害。


  所以,當人們知道了閬諸市長被雙規后,無論是省城打向外圍的電話還是外圍打向省城的電話,一瞬間就突然多了起來。


  都說官場波詭雲譎,但再怎麼詭秘,總會有蛛絲馬跡透漏出來,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連省委常委會的消息都能提前泄露出來,還有什麼秘密可言?但是對於那些真正的機密,外人永遠管窺不到真正的核心內容,這也是這次省委對江帆的任命成功所在。


  江帆的殺出,的確是所有人都沒意料到的事情,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江帆是誰。


  江帆是誰?一時之間,江帆,成了人們搜索和探尋的對象,被人們高度關注。


  好在江帆回來工作的時間不長,認識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也不多,所以,打給他的電話自然就不多,他在省城的關係網幾乎是空白。


  但是別人卻不是這樣,昨天上午剛開完會,消息就通過各種途徑傳播了出來,江帆去組織部報道的時候,申廣瑞還沒得到消息,江帆剛走,他的電話就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再也沒有停下來,這些電話,都是向他打聽江帆的消息的,因為好多人都不知道江帆是誰,只有少數人知道江帆是發改辦黨組書記,副主任。其他人對江帆一無所知,就更不知道發改辦還藏著這樣一匹黑馬。


  申廣瑞長長出了一口氣,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江帆,不由地笑了,說道:「江主任,不,江市長,不瞞你說,昨天自從你走後,我的電話就沒斷過,唾沫都幹了,幾乎所有的電話都是跟我打聽江帆是誰?我需要不厭其煩地告訴他們,江帆是我辦的黨組書記,副主任,一個優秀的具有博士學歷的支邊幹部,最後,我把電話關機,把座機的電話線都拔了,說真的,我還真沒看出,你原來還是匹黑馬,之前有怠慢之處,請老弟不要放在心上。」


  江帆笑了,他能想象出申廣瑞說的情景,就說道:「老兄,你太客氣了,對於閬諸,我一無所知,以後有事找到老兄的時候,你可別推脫。」


  申廣瑞笑了,說道:「說真的,此一時彼一時,我都離開好幾年了,原來那些老人你還不知道嗎,一朝天子一朝臣,今非昔比了,人走茶涼,我這話不是推辭,也不是謙虛,是實情。」


  江帆笑了,說道:「這是一方面,另外,閬諸以後的事,尤其是項目上的事情,你還要多關照才是。」


  「哈哈。」申廣瑞笑了,說道:「老兄,你可是比我敬業多了,我在閬諸呆了那麼多年,最後在那樣一種情形下出來,說真的,心,傷透了,閬諸的事,我從來都不管,有事找到我,四個字,公事公辦。不過你老兄去了,就不一樣了。」


  江帆笑了,感覺得出,申廣瑞的確有些傷心。


  中午,申廣瑞為江帆再次舉行有處級以上幹部參加的踐行酒宴,他端著酒杯,很豪氣地說:「上次,我們在這裡為江主任接的風,感覺喝的酒還沒下去呢,就又緊忙著為你踐行了,除去我之外,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有江市長這樣的升遷速度。」


  江帆笑了,他也很感慨,在座的人中,有的人還沒熟悉就分別了,他感謝這三個月來同仁們對他的幫助,並且邀請大家,去閬諸做客,無論走到哪兒,發改辦,都是他的娘家。


  他的講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人們有理由相信,這個副主任自從來發改辦后,一直都是低調,為人謙和,不好事,感情人家心裡有底,發改辦只是他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看來這個人的能量不可小視,所以也就紛紛跟這匹政壇上的黑馬碰杯。


  酒宴結束后,江帆給樊文良打了電話,問樊文良是否有時間,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就過去跟他彙報一下上任的情況。


  樊文良說:「別來了,你還是先去上班吧,等忙過這陣,我去閬諸看你。」


  江帆表示歡迎和感謝。


  樊文良又說:「等有時間,我在詳細跟你介紹一下閬諸的情況。」


  江帆說道:「我也想說這個意思,您不能把我扔到閬諸不管了,我對那裡一無所知,兩眼摸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啊。」


  樊文良笑了,說道:「一無所知有的時候不是壞事,別急著邁步,先熟悉情況,多搞調研,少拍板,少做決定,今天,縣市級的兩會要年前統一開完。」


  樊文良向來是話不多的人,這幾句話也等於給江帆指明了這段工作的方向。年前召開兩會,意思顯而易見,他去掉頭上代字的時間會提前,也就是說,為了穩妥起見,先以熟悉工作為主,什麼事不攙和,保證兩會期間順利當選是第一要務。


  江帆感動地說:「小江明白,謝謝您提醒。」


  江帆合上了電話,便上了車,帶著自己的行李和期待,踏上了去閬諸的路,等待這位全省最年輕的地級市長的,會是一番怎麼的天地……


  此時,遠在新加坡的丁一,也在做著回國的準備。一來是她的假期快到了,二來是省書法家協會要在閬諸舉辦秋季書畫展,作為常務理事,丁乃翔為這個書畫藝術展,準備了幾幅作品,而且,丁一也有作品參展,所以,她帶著這些作品要提前回國。


  這個季節的新加坡,正是多雨的季節,空氣清新,天空晴朗。


  在學校的公園裡,走來一對父女,父親一身白色的休閑衣褲,頭上戴著一頂乳白色的禮帽,兩鬢出露出的頭髮早已花白,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舉手投足,都顯出很濃厚的書卷氣息。旁邊的女兒更是如同仙女一樣,白色的上衣,敞開著,裡面是一件具有濃郁東南亞風情的弔帶長裙,腳上是一雙平底布鞋。她的頭上也戴著一頂遮陽帽,是卷邊的,帽子下面是過肩的長發,柔順得如同瀑布一般,被微風輕輕吹起,顯得飄逸,隨著她身體的動作飄動著。


  這一老一少,正悠閑地走在學校公園的小路上,老的鶴髮童顏,少的美麗飄逸,他們乾淨的如同仙人一樣,簡直就是這個綠色的公園裡一道不俗的風景。


  這所大學,是跟國內一所著名大學合作的學校,從這裡畢業的學生都發雙學歷證書。丁一在照顧爸爸的同時,也在學校電視台兼職,有的時候也客串給學生們講解蠅頭小楷的寫法,她多次參加新加坡華人舉辦的書畫藝術展,還多次獲獎。


  沒想到的是,這裡的華人,對蠅頭小楷這種書法形式,遠比國內的人興趣高,許多人都出錢收藏她的作品,甚至有個華人富豪放出話,丁一的作品,寫多少要多少,但是爸爸不讓她賣字,除非是那些參展的作品,她跟女兒說:「你學寫字,不是為了賣錢,是為了傳承,一旦沾上錢,品質就會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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