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開在心底的玫瑰
晚上,丁一躺在老房子的床上,想給彭長宜打個電話,她想了想,今天不是休息日,彭長宜應該在三源,因為有了上次沈芳在電話里跟彭長宜的大鬧,丁一幾乎很少給彭長宜打電話了,即便是打電話,也很少往他的手機上打了,大都是打到他的辦公室或者宿舍,想到這裡,她直接撥通了手機,又怕他不在。
彭長宜正好剛回海后基地的宿舍,他洗完澡,剛走出浴室,就聽到了電話的震動聲,他走過去,看了一眼,立刻就舒心地笑了。接通了電話,不等丁一開口,就把毛巾扣在頭頂上,溫柔地說道:「這麼晚了還不睡?」
儘管好長時間他們不通電話了,但是彭長宜感覺和丁一沒有任何時空的隔閡,丁一就是他心底里默默開放的一朵小花,不會因時間而枯萎,只是上次丁一走了之後,他的確很少跟丁一聯繫了,既有讓她聽到沈芳話的尷尬,也有不去過多打擾丁一的意思,畢竟,陪丁一一輩子的不是自己,是江帆或者是她那個賀鵬飛,抑或還有別的什麼人,丁一,註定是開在心底的玫瑰,只要他在閑暇的時候想起,想起后能給他帶來溫暖就足夠了。這會,見丁一主動給自己打電話,他當然是非常的高興。
聽他這麼說,丁一就笑了,她知道他肯定是在單位,不然不會這麼說話。她放心了,說道:「還沒休息?」
「沒有,剛回來,正準備輸入這個程序。」
「你們也在搞計算機培訓?」
丁一知道,京州省就做出硬性規定,要用三年的時間,完全全員的計算機應用的培訓任務,以應對計算機時代的到來。各個基層的所有黨政部門工作人員,要通過計算機考試,直至能上機操作,由於當時計算機還沒有普及,全省各地的基層單位對這項任務並不熱心,今年是最後一年,從年初開始,進行了兩次全員考試,沒有通過考試的不許回原單位上班,並且三令五申,今年完不成培訓任務的領導,要負領導責任。省里還派出工作組下來督導,並把考試層層納入了年底的考核中,各地一看糊弄不過去了,這才開始重視計算機培訓這項工作。所以,無論是各個地方,各個部門,都在抓緊搞培訓,彭長宜說話中帶出的計算機語言,無疑說明了他也正在接受這樣的培訓。
彭長宜樂了,說道:「是啊,我現在什麼都不幹了,天天去技校上課,我們黨政領導的試卷是要上交的,老師說如果不想丟人,就老老實實地來上課,關掉手機,靜下心來聽講。你要是白天給我打電話不通的話,那就是我在上課,如果上課接聽手機是要被扣分的,所以,我必須帶頭關手機,像個小學生似的學習『溫屋』的操作程序。」
「哈哈。」丁一笑了,說道:「我們也在學這個。」
彭長宜說:「你學好學,守著一個電腦奇才,聽都聽會了。」
本來,彭長宜說這話是沒有任何它意的,可是說出之後,感覺就變了味,就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補充道:「別多心,我的意思是我身邊要是有這麼個人無論是學習興趣還是技能,都會有所提高的,可是,我身邊這些人,他們跟我一樣,都是土鱉,甚至還不如我,我現在無論是開會吃飯,還要影響他們,你說我多累。」
丁一對他這話不多心是做不到的,她苦笑了一下,說道:「科長,我今天採訪了一個律師,這個律師我認識,就是幾年前,咱們去深圳考察,我和市長去買出席酒會的禮服時那個導購,她當時政法大學畢業后,就去深圳打工去了,後來回到了內地,現在是天津一家很有名的律師事務所創始人,那個律師前幾天去內蒙著,見著了……市長。」
「哦?有這等巧事?」彭長宜的口氣明顯認真起來。
丁一說道:「是的,她為我們這裡一個案子做辯護人,我們台里有一檔《庭審紀實》的欄目,所以,在採訪時,我們都認出了對方,她跟我說的,她去內蒙見到市長了。」
「她還說什麼著?」
丁一猶豫了一下,說道:「當時……當時我們一塊買衣服,她就把我們誤認為戀人了,當然也就說了這個話題。」
彭長宜可以想象得到,當年在深圳江帆領著丁一到商場買禮服的場景,該是怎樣的情意綿綿,因為那個時候,彭長宜就已經看出了江帆對丁一的愛慕,所以被導購誤認為戀人就太正常不過的了。想到這裡又問道:「這個女律師沒有告訴你他的消息或者聯繫方式嗎?」
丁一說:「她走時,問過我想不想跟他聯繫,我說不想。她說如果想了,就隨時跟她要電話。」
「你做得對,別說她沒有給你,就是給你了,你也不要給他打電話,不要,記住科長的話,咱不理他。男人就是這樣,你不理他,他反而忘不了你,你給他……給他……鼻子了,他就上臉,丁一,做人要有骨氣,誰離了誰都能活!我們為什麼要主動給他打電話?為什麼要主動搭理他?不瞞你說,我早就有他的電話號碼,為什麼沒有給你,就是因為我打了無數次他跟本就不接,有一次秘書接了,還跟我說沒有這麼一個支邊幹部。我這個號碼,是咱們部長從省委組織部搞到的,能有錯嗎?不能,他就是成心,成心不理咱們,好啊,你不理就不理,我們還不理你了呢?看誰耗得過誰!」
彭長宜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就像江帆就在旁邊偷聽一樣,氣哼哼地發泄了一通自己的鬱悶。
彭長宜之所以要這樣說,除去對江帆有些生氣之外,他還有替江帆試探丁一的目的。他不知道丁一心裡到底是否還在為江帆堅守,因為丁一到了閬諸電視台後,表現比較出色,電視台那個單位,誘惑要遠遠高出其他單位,接觸到的都是各界的精英不說,就說她的那個同學賀鵬飛吧,一直對丁一不死心,緊追不放,以賀鵬飛的個人條件和家庭條件,乃至外部環境,他的競爭力要絕對高於江帆很多很多,在外人的眼裡,江帆除去比賀鵬飛的行政級別高之外,沒有任何優勢,但賀鵬飛有留美背景,在如今前沿性科技領域裡有著自己的一技之長,某種程度來說,江帆的行政級別對於賀鵬飛來說可能是不屑一顧的。所以,儘管彭長宜知道江帆對丁一的愛有多深,但是,他如今不敢肯定,說丁一是否還深愛著江帆,是否還在為江帆保留著蠟燭的最後一滴淚。
見丁一不說話,彭長宜又唯恐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就趕緊說道:「丁一,我是拿你和他當朋友才這樣說的,如果換了別人,我不會這樣說的,正因為交情在那兒,所以我心裡怎麼想的就是怎麼說,至於你怎麼想的,那就是你的事了也許,你已經超脫了,早就把他忘了。」
彭長宜是了解江帆的,一個男人,肯為自己深愛的人,放棄自己的愛,這該需要多大的勇氣!無疑,為了丁一,他什麼都可以犧牲,但是人生無常,也許,本該可以演繹成千古絕戀的愛情,因為某種誘惑而中途夭折,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考驗,因為,時間,的確很無情,它不但催老了歲月,也消磨了人的一切,包括理想、信念和愛情。
彭長宜半天還沒有聽到丁一的反應,他就有些沉不住氣了,又問道:「丁一,你在聽嗎?」
丁一吸了一下鼻子,聲音有些哽噎地說道:「科長,我在聽。」
彭長宜的心動了一下,說道:「我的話只代表我個人的想法,我也是提起他就來氣,他不理我們,拋棄了我們,可是,我卻恨不起來他,當然,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苦衷和隱情,你別難過,對不起了。」
「不,科長,我不難過,你說得對,做人要有骨氣和尊嚴,我記住了。」
彭長宜一聽,在心裡暗暗叫苦,說道:「丁一,小丁,我是說得我自己,不包括你,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我們是朋友,你們是……是……」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辭彙來形容丁一和江帆的關係。
丁一深深地出了一口氣,說道:「科長,你說得完全適用於我,儘管我很難受,儘管我忘不了,放不下,但是,我知道該怎麼做,知道該怎麼對待自己的感情,你放心,我會好起來的。」
「別,別,別,丁一,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是……他之所以這樣做,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氣是氣,但是我理解他。」
「科長,你不用解釋了,你放心,我沒事,真的沒事,好了,你趕緊休息吧,再見。」丁一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小丁,不是這樣的,小丁,小……」彭長宜還想跟她解釋什麼,丁一已經掛了電話。
彭長宜懊惱地將毛巾從頭上扯下,使勁擦了擦了自己的濕頭髮,暗暗罵自己「豬」。
第二天一天,彭長宜都心神不寧,中午,吳冠奇打來電話,說有事要和彭長宜商量。彭長宜沒有好氣地說道:「自己的事自己做,別總想著找我,我是三源人民的縣委書記,又不是你吳冠奇一個人的縣委書記。地給你征好了,園區給你成立了,任命你為園區副主任的文件也下發了,權力統統都交給你了,你還想怎麼著?這點活兒要是還幹不了,就別幹了!一遇到困難就想著找領導,就不會自己想辦法解決嗎?」
吳冠奇一聽彭長宜的話很沖,就跟吃了槍葯一樣,知道這傢伙心裡氣不順,就嘻嘻哈哈地說道:「我說彭大書記,我如今也是有組織的人了,三源新型農業科技產業觀光園區副主任,儘管主任由副縣長代理,可誰都知道我才是掌管園區建設大權的人,所以,即便有困難找領導也是應該的,你說得對,你的確不是我一個人的縣委書記,但我乾的事也不是為我一個人乾的,及時跟書記請示彙報我有錯嗎?你不能一兩句話就剝奪了我的一切權力吧?」
彭長宜冷笑了一聲,說道:「能,我都說了,自己的事自己辦,好了,我要吃飯去了,上了半天課,要老命了,天天鼓搗『溫妻』『溫爸』這些破玩意,我都快崩潰了。」
「哈哈。」吳冠奇哈哈大笑,說道:「原來是老溫家的妻子和爸爸惹你不高興了,我告訴你,計算機,是二十一世紀領導幹部必須掌握的技能,不懂計算機,你就會被淘汰,不懂計算機,你就會寸步難行。為什麼上級這麼強硬要求你們這些官員們必須要掌握計算機操作規程,就是要讓你們這些官老爺順應潮流,迎接偉大的新時代的到來,現在連小學生都在學計算機,你們要是不懂的話,怎麼能帶領你們的人民步入新世紀?」
「我討厭你這套大家聽得耳朵都起繭子的話,副主任沒當幾天,官話套話到學會了不少,你要小心脫變。」彭長宜不客氣地說道。
「哈哈,你都沒脫變我能脫變嗎?」吳冠奇賴賴地說道。
「你和我怎麼能相提並論,我是堅定的布爾什維克,你呢,充其量是地方軍,雜牌軍,意志不堅定的革命者,好了,再見,我要回單位宿舍睡一覺,困死了。」
「別,別,我都給您擺好午宴了,另外,我真的有事向你報告。」
「等過了這兩天再說吧。」彭長宜邊說邊往出走。
「不行,我等不了兩天,馬上就見你。」吳冠奇不依不饒地說道。
彭長宜舉著電話,走出技校教學樓,來到院子里,就見他的車徐徐地開了過來,他在電話里說道:「有事找你的主管陳縣長,我已經坐上車回單位了,我沒有時間跟你練貧了,我的腦袋快炸了,我連飯都不吃了,要先回宿捨去睡一覺,一切等我醒了再說。」
吳冠奇說道:「難道你不午飯先午睡嗎?」
「是的,我從來都是先午睡后午飯,好了好了,我已經到單位了,現在已經上樓了,馬上要睡覺了,你呀,該幹嘛幹嘛去吧,拜拜。」說著,就拉開車門,上了車,他跟前面的老顧說道:「去機關旁邊的小店吃碗炒窩頭,我要抓緊時間眯一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困死了,再不下課我就要殺人了。」
彭長宜見老顧沒言聲,繼續說道:「這個奸商吳冠奇,真沒眼力見,大中午的找我有事,可恨的東西。」
「背後說人壞話可是要爛嘴角的。」前面的人說道。
彭長宜聽出這話聲音不對勁,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前面開車的不是老顧,居然是吳冠奇。彭長宜不由得「哈哈」大笑,從後面給了他一拳,說道:「討厭,怎麼是你!老顧呢?」
吳冠奇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往那邊看。」說著,用手一指。
彭長宜順著他的手勢,就看到老顧正坐在吳冠奇的賓士600里低頭研究著什麼。就說道:「你用什麼糖衣炮彈把老顧騙下去了?」
吳冠奇得意地說:「哈哈,老顧總想試試我的新賓士,我說,老哥,這車今天就歸你了,你的車包括彭長宜歸我了,我保證伺候好他,然後成交。就這麼簡單。」
彭長宜笑了,說道:「唉——半天的駕駛期就讓老顧於我而不顧了,悲哀啊——」
吳冠奇笑著說:「悲哀什麼呀,反正你現在已經躺在床上睡覺了。」
彭長宜聽了「哈哈」大笑,說道:「儘管我在時間上打了埋伏,其實我並沒有說瞎話,我是真的困了,昨天一夜沒有休息好,今天上課都沒有精神。貫奇,如果咱倆還是好朋友,你就跟我到縣委旁邊的小吃店,去吃頓炒窩頭,然後把我送到單位,我必須眯一會,哪怕十分鐘都行,難受死了。」
吳冠奇說:「行,但是你得聽我說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彭長宜說:「你現在說也白說,我的腦子早就進入休眠狀態了,不,是痴獃狀態,我現在才真正理解白居易說的:不作午時眠,日長安可度?如果我今天不午睡的話,那我的身體就要出現問題。」說著,靠在後背上,閉上了眼睛。
吳冠奇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的角度,看見彭長宜果真閉上了眼睛,就說道:「你真的不管我死活?」
彭長宜閉著眼有氣無力地說道:「現在是你的死活問題,而是我的死活問題。」
吳冠奇說:「你不就是困嗎?我是急得火上房子不知怎麼辦好了,真的不拉兄弟一把?見死不救嗎?」
彭長宜依然閉著眼,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救。我把什麼都給你做好了,現在就需要你去幹了,你還有什麼困難?總不能讓我再幫你鋤泥搬磚去吧?再說了,權力都下放到你手上了,你怎麼干怎麼是,總不能離了我,你的園區就干不下去了吧?」
吳冠奇說:「你為什麼不換一種思路,為什麼我一找你就得是工作上的事?就不興是我私生活遇到了困難?」
彭長宜的眼睛睜開了,說道:「私生活?你的私生活能有什麼困難,你周圍美女如雲,群蝶飛舞,享受不盡的溫香軟玉啊,令我等艷羨不已,哪有什麼困難可言?」
「彭長宜,你怎麼把我說得跟個花花公子似的?我算看透了,有你我就好不著。」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是不是花花公子還用我說呀?這事,除了羿楠不知道,你說誰不知道?」
「誰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我說你不許拉我下水,我什麼時候知道了?還不是你自己炫耀魅力時自吹自擂的?」
吳冠奇邊開車邊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承認我以前在這方面對自己要求的不太嚴格,但是自從認識了你們的大記者后,我真的是浪子回頭了,再也沒有染指任何女人,而且,真的是守身如玉。」
彭長宜冷笑一聲說道:「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都沒人相信你這這張破嘴。」
「哈哈,你呀,怎麼跟羿楠是一個腔調?」
「羿楠也這樣說你?太好了,這就說明,她沒有被你的花言巧語迷惑住,對你是有提防的,難得這個姑娘能保持住這麼高的警惕性,難得啊難得。」彭長宜故作感慨地說道。
吳冠奇說:「是啊,這個姑娘的確很理智,而且刀槍不入、軟硬不吃,沒辦法,我……我只好來邪的了……」
「你把她怎麼樣了?」
聽彭長宜這樣問,吳冠奇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支吾了半天,沒有說話。
彭長宜看著他,說道:「你,你該不會……」
「不會什麼?」吳冠奇的臉上有了異樣的表情。
「不會來強的吧?」彭長宜措著詞說道。
吳冠奇笑了一下,所問非所答地說道:「你說這個倔丫頭還真是讓我頭疼,我裝紳士不行,裝土豹子不行,文明不行,野蠻還不行,我,我真他媽的暈頭轉向沒撤了……」
「撿主要的說,是不是你闖禍了?」彭長宜擔心地問道。
「禍,到說不上,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跟你上商量,我要跟她結婚,馬上就結。」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說道:「這用跟我商量幹嘛,你該跟她商量。」
吳冠奇臉紅了,說道:「其實,還是怪我把事情辦砸了,本來,我最近已經把他父母關攻下來了,聽了你們的勸說,給他們建一所小學校,她父母覺得在村裡很有面子,不再看著我不順眼了,哎,我也就有些得寸進尺,大大低估了她的清高。」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冒壞著?」
「未遂。」吳冠奇說道。
「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了。」彭長宜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