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賀鵬飛接站
丁一說:「不是做到做不到的事,前期策劃是我,肯定帶有我的風格,到訪談的時候卻不是我,節目風格不統一不說,主持人也很難融入到別人策劃的節目里,就會出現兩層皮的現象,尤其是那些涉及到政策層面的問題,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不到位或者和內容不合拍的話,意思就會大相徑庭,出現南轅北轍的效果,節目就失去了本來的嚴肅性。」
「照你這麼說,中央台那些新聞主持人都和前期記者兩層皮、南轅北轍了?」李立的口氣很嚴厲。
丁一一愣,也說道:「據我所知,中央台的新聞主持人也不是拿起稿子就念,何況那些專題節目的主持人了,大部分都是自己親自或參與策劃出來的。」
李立還要說什麼,溫慶軒說:「好了,這件事沒必要現在就決斷,小馮和小丁也都再想想,尤其是小馮,你最好還是考慮我另一個建議,這樣畢竟好。」
馮冉笑著說:「好的,我會好好考慮的,為了豐富咱們台的節目內容,我再想想,爭取把我在省台實習期間所學的內容全部發揮出來。」
溫慶軒說:「好啊,你有這份工作積極性太好了,如果年輕人都像你這麼想,何愁我們辦不好電視?」
馮冉的臉色很不好看,但是也沒什麼好說的,她看了丁一一眼,就緊隨李立出去了,又隨他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李立對面沙發的扶手上,呼呼地喘著氣,說道:「怎麼我想多干點活兒都負擔一些都不行啊?」
李立說:「誰說不行著?」
「那看姓溫的那不陰不陽的樣兒,都該滾蛋了,還把著權力不放!」她的話很是容易激起李立心中的惱火。
李立趕忙起身關嚴房門,說道:「你說話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即便他滾蛋,也肯定能管著你了。」
馮冉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道:「他那是管著你了,管不著我的,我一個小兵,幹活兒的,即便他真的成為宣傳部的部長,也輪不到他管我。」
「我說讓你過一段再說,誰讓你那麼快就去找他了?」李立埋怨到。
「照你這麼說,他如果走不了的話,我就永遠都不說,永遠都在新聞照本宣科?」馮冉坐在扶手上,急赤白臉地說道。
李立看了她一眼,擺擺手,說道「別吵,反正眼下就是這麼一個情況,你自己看著辦,該幫的忙我也幫了,人家丁一不給你寫稿子,你肯定勝任不了這個節目,要不你就單開一個。」
聽她這樣說,馮冉泄了氣,說道:「中央台和省台那些主持人,哪個是自己親自寫稿?都是別人寫好了照著念的,她又沒在電視台實習過,她知道什麼?也就是溫慶軒拿她當個人,現在有誰拿正眼瞧她?還自以為很美呢,破鞋!」
李立聽她這麼說,就說道:「怎麼說話呢?滿嘴噴糞!你這話讓別人聽見,馬上就會傳到小丁耳朵里,怎麼這麼不注意影響?」
「我也沒到外面去說,怎麼能到她耳朵里?除非你跟她有一腿,你去告訴她呀?討好她呀?哼,我看,你怎麼討好她也沒有,人家直到現在都沒替你在江帆面前說一句話。」馮冉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道。
李立氣得說不出話,半天才說:「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說話這麼沒有把門兒的?什麼叫我跟她有一腿?」
「誰說我是一個姑娘家?」馮冉立刻對他瞪大了眼睛。
李立趕緊給她作揖,說道:「好好好,姑奶奶,我投降,我低頭認罪,我這輩子算是還不清您了,這樣,您坐,我還有事。」說著,就要起身。
馮冉一下子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立刻摟住了他的脖子,說道:「我不就這麼一點要求嗎?過分嗎?再說我也有這個實力呀?當年雅娟跟鐘鳴義搞瞎巴,她幾天幾天不來上班,不都是我一個人把活兒幹了嗎?我說什麼了?哪次不是給足了你的面子,你們誰敢說她半個不字了?連溫慶軒都肯定了我的工作積極性,怎麼你就不敢做他的主兒啊?你白當了這個分管局長了。」
馮冉說著,委屈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李立趕緊剝開她的手,和她保持了距離,說道「我不是不支持你,她不給你寫稿子,你行嗎?」
「當然行!」馮冉挺起胸脯說道。
李立看著她,認真地說道:「那好,過幾天我跟溫慶軒說,你就上這個節目了,但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要親自寫稿。」
「當然。她寫稿都用的是笨招,拉幾個提綱,讓那些當官的呱呱一說,反正他們都很能侃,用什麼稿子?用什麼腳本?」馮冉信心滿滿地說道。
李立一聽,心說,你本事不小,但嘴上卻說「好吧,你現在開始就琢磨你第一期的節目內容,然後給我報選題,如果你行,我做主你上這個節目!」
馮冉眼睛一挑,說道:「沒問題!」
可能李立都沒有想到,馮冉準備的第一期節目居然是廣場工程,而且市委書記韓冰還出鏡接受了她的訪談。
李立看了樣片后,把馮冉叫到了辦公室,馮冉顯然很有底氣,說道:「那期節目看了嗎?」
李立看著馮冉,說道:「誰讓你做的?」
「你不是說讓拿策劃方案,準備一期節目嗎?我就照你說的準備了,怎麼了?」馮冉不解地看著他。
李立記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明確地跟她說讓她準備節目,而是讓她先報選題,批准后再去做節目,哪知,這個馮冉直接給他拿出了節目成品?他沒有追究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就算是我說過,那你提前怎麼不報選題?溫慶軒知道嗎?」
馮冉說道:「既然是讓我準備,我就認為這是我實習的作品,反正也不可能播出,就當是交的試卷吧。你是主管領導,我才不會像有些人那樣,眼裡沒有你這個主管領導,大事小事不跟你彙報,而是邁過你直接跟一把去彙報,你要都不知道,局長就更不會知道了。」
李立知道她說的是丁一,他對丁一這一點也很有意見,也加上溫慶軒有什麼任務都是直給,直接下派給丁一,對此他有幾次點過丁一,有一次李立把丁一說急了,丁一申辯說:我是幹活的,哪個領導說的話我敢不聽?言外之意就是說你副局長的話我聽,局長的話就更應該聽了,一句不軟不硬的話,居然噎得李立沒話說了。其實,如果從採訪紀律和職業操守上來講,丁一是最守規矩的,馮冉是最不守規矩的,還沒怎麼著呢,居然就弄出了這麼一檔內容的節目?李立心說,你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嘴上卻說:
「別說沒用的,我就問你,這期節目內容你請示誰了?」
馮冉不慌不忙地說道:「誰都沒請示,我就跟白主任說我想當專題節目主持人,局裡讓我交作品,我不知道市委最近有什麼新的內容需要報道,讓他給我出出主意,他就讓我採訪了星光集團,還說他們所進行的城市改造項目,最近已經被列入全市下一個五年計劃里的重點項目,採訪提綱都是他給擬的,怎麼了?」
李立知道馮冉和市委辦主任白繼學有點親戚關係,就說道:「沒怎麼,只是我感覺你拿這個節目出來有點不合適,眼下太敏感。」
「那有什麼敏感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因為江市長的緣故嗎?這是市委給出的點子,再說了,韓書記都接受採訪了,你還有什麼顧慮的?」
李立看了她半天,才譏笑了一下,說道:「你不懂。好了,我給溫局去看看,他同意就播。」
「我這是實習作品,沒打算在局裡播的。」
李立說道:「你別賣乖了,你把韓書記弄上了,誰敢不播?」
馮冉笑了,說道:「我還不是怕你為難,才弄了這麼一出。」
李立站起身,拿起節目帶,說:「好了,我去溫局哪兒,你聽信兒吧。」說著,伸手就摸了一下馮冉的臉蛋,馮冉就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當李立拿著節目帶走進溫慶軒辦公室的時候,溫慶軒摘下花鏡,看著他手裡的東西,說道:「那是什麼?」
李立就把帶子放到他面前,說道:「馮冉做了一期訪談節目,我看了,總體還不錯。但就是有一個問題,她採訪的是星光集團。」
溫慶軒說「不是你讓採訪的嗎?」
李立愣住了,說道:「您聽誰說是我讓她去的?」
「哦,不是你呀?」溫慶軒不緊不慢地說道。
李立說道:「怎麼是我?我也是看完了節目才知道的。她說是市委白主任給她策劃的,我提前也不知道。」
溫慶軒說道:「白主任親自給咱們策劃節目,是對咱們的支持,這是好事,你還擔心什麼呢?」
李立一時沒有摸清溫慶軒的意思,他繼續說道:「這個星光集團以前不是也找過您,要做專題片嗎?當時你不是沒同意嗎?」他繞開了江帆的因素。
「我當時沒同意是有沒同意的道理。」他不往下解釋了,而是轉了話題,說道:「馮冉去市裡採訪我聽說了,以為是你安排的,既然你看了,我徵求你的意見,你說怎麼辦吧?」
李立心想,溫慶軒這個老狐狸,把球踢到自己懷裡了,明擺著江帆去黨校學習,儘管有這樣那樣的傳聞,但目前他還是亢州的市長,誰都知道他和星光集團的關係,而且在年初納稅大戶座談會上,他就公開要求電視台要對這些納稅大戶進行優先宣傳和報道,並要求電視台對境內所有企業納稅排名情況進行公示,告知天下,果然,那段時間,電視台都會在新聞後面出現字幕,那就是所有企業納稅的排名情況,而承攬了亢州城市改造項目的星光集團的納稅排名,居然是非常靠後的,還不如本地的民營企業,這一點全市嘩然,星光集團因此也備受人們的詬病。對照江帆的講話精神,電視台只對那些納稅大戶優先宣傳,那些該當大戶卻當了「小戶」的企業,肯定就不會宣傳報道了,所以,這個時候馮冉弄出了這麼一期節目,可想而知,將傳遞給社會的是怎樣一種信號?
李立心想,我也不趟這渾水,你不是把球踢給我了嗎?我也有地方踢,就說道:「要不問問白主任?」
溫慶軒想了想說道:「我先問問范秘書長。」說著就拿起電話。
李立理解他為什麼先問范秘書長,因為涉及到市委書記的內容,按照宣傳紀律,必須要經過市委秘書長或者市委辦主任審核的。
哪知,溫慶軒給范衛東打通電話后,范衛東卻說:「那天你們的記者採訪韓書記的時候我在場,韓書記說的話沒有問題,至於這期節目其它的內容是白主任他們策劃的,你問問他吧。」球,又踢給了白繼學。
溫慶軒只好又給白繼學打了電話,白繼學倒是沒再踢,就說道:「節目內容我已經知道,你們看看吧,如果沒有原則問題就播吧。」
放下電話,溫慶軒說道:「最後把關還得是咱們的事,這樣,你在仔細看看,沒有其它問題就安排播出吧。」
轉了一圈,球最後又回到了李立這,李立苦笑了一下,暗自埋怨馮冉弄了這麼一期敏感的節目,說道:「那行,我回頭再仔細看看,放在哪個節目里播?」
溫慶軒一愣,說道:「她不是就想上訪談嗎?這個問題還用問?」
「那怎麼跟小丁說?」李立說道。
溫慶軒心想,她馮冉做這個節目都沒跟我說,想必你們已經連播出這個問題都商量好了,韓書記都出鏡了,別說是小丁,就是我也不能不讓播啊。說:「馮冉做的已經是成品了,跟小丁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審完交給總編室安排就是了。」
李立說:「我的意思您沒明白,以後這個節目怎麼安排,馮冉到底上不上?」
溫慶軒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人家馮冉拿的是成品,以後人家還會拿成品,這裡就涉及不到小丁什麼了,說明她有這個能力,那就安排她們倆一對一上就是了。」
溫慶軒終於表了態!李立在心裡直罵他是老狐狸。說道:「我還是有點擔心,擔心小馮不能弄稿子。」
「試試吧,你這樣無端懷疑一個同志的能力是不對的,不試怎麼知道?」
既然溫慶軒沒有明確讓丁一給馮冉弄稿子,李立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再說那天丁一已經明確表了態。
李立出去后,溫慶軒就把丁一叫了上來,他跟她說道:「馮冉弄了一期訪談節目,準備在你這個欄目播出,以後你們倆就對出吧,誰的節目誰弄,互不干涉,你看這樣行嗎?」
丁一說:「我知道這事。」
溫慶軒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把節目的攝像記者叫走,又安排後期人員給她製作,不光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丁一說道。
溫慶軒心說我就不知道,「安排你跟她對出你有什麼想法嗎?」
「沒問題,我那天就說了,兩個編導共同弄一檔欄目,磨的時間會更充裕,更有利於節目的質量,慢工出細活。」
溫慶軒看著她,又說:「如果你跟她新聞也對播怎麼樣?」
「這個?」丁一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溫慶軒有溫慶軒的想法,馮冉一人弄個訪談節目會費老鼻子勁,新聞又是全台的重中之重,像他們這種縣級市的地方小台,資源和人才都有限,新聞立台恐怕是唯一的選擇,這麼重要的節目,萬一馮冉擺忙提出各種各樣的條件和借口,影響新聞正常播出,那就不好了。而且,已經有過這樣的先例,現在宋佳玉幾乎不怎麼出鏡了,不能讓一個小小的播音員把局裡拿住,所以他才想讓丁一上新聞。
丁一想了想說:「林老師當初就說我適合專題,是不是我不太適合播新聞?」
溫慶軒說:「林老師是說專題更能調動你所學的知識,更有利於發揮你文字功底的特長,她並沒有說你播新聞不夠格。就這麼定,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回頭我們開會通一下。」
丁一就沒再說什麼,原來她也替雅娟出過新聞,除去播音的時候有些柔以外,其它的方面自己感覺不錯。談完工作,丁一突然問道:「溫局,您是要走嗎?」
溫慶軒一愣,知道丁一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一定是聽到了什麼,就說道:「怎麼?你有什麼想法嗎?」
丁一笑了,說:「我就是問一下,是不是真的。」
溫慶軒說:「市裡倒是有過這種考慮,想讓我回去抓抓宣傳工作,因為這幾年全市的宣傳始終沒上去,也沒有一個總體的思路,配合中心工作不力,但最終結果會怎麼樣還不敢說。如果我回宣傳部,你跟我回去嗎?」
「這個?我沒想過,也許我會回閬諸,爸爸年歲大了,想讓我調回去。」
「哦,那我就不敢妄想了。我還是想你抽空徵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組織真讓我回宣傳部的話,我就會組織一個對外宣傳科,專門往外、往上發稿,建立鄉鎮宣傳網路,還真想把你要過去,不過目前這事還不確定,先別往外說。」
「您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看來,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丁一有些失落,她可以依靠的人都有可能離開她,那麼她在亢州還有什麼必要呆下去呢?
江帆已經走了十多天了,他們只有早上凌晨通過兩次電話,都是江帆打給她的,她不敢給他打,因為黨校的紀律很嚴,而且他又是和別人一個宿舍,江帆的兩次電話都是早上在去教室的路上給她打的。
又是一個周末,原本以為江帆今天會回來,但是不巧的是他們出去搞活動,到北京郊區參觀農村建設,江帆也是早上告訴她的。
因為月底有一個入學考試,丁一便沒有回家,在宿舍看書,但是無論她怎樣集中精力,就是看不下去。正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她接到了侄子小虎的電話,小虎在電話里說想她了,讓她回家,丁一想了想說:「好的,你等著姑姑,姑姑馬上就回。」
既然看不下書,那就回家吧。丁一就坐上通往閬諸的班車回家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在長途汽車站,前來接她的居然是賀鵬飛。
就見賀鵬飛上身穿著白色T恤衫,下身一條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淺棕色的休閑皮鞋,戴著一副近視鏡,很陽光很青春的樣子,文質彬彬,就像一個剛出校門不久的的學生,相比之下,自己倒顯得暮氣十足,丁一笑著對他說:「你怎麼來了?」
賀鵬飛說:「我剛到你家,叔叔說你一會就回來,我就自告奮勇來接你了,與其在家裡等你,不如直接來車站等。」
「呵呵,謝謝你,在我印象中,你是第二個來車站接我的人。」
「是嗎?呵呵,真是太榮幸了!那麼第一個肯定是丁叔叔了。」賀鵬飛興高采烈地說道。
丁一想了想,她還真不記得爸爸來接過她,她只記得陸原接過他,就說道:「我印象中似乎爸爸沒有接過我,哥哥接過我。」
「哦,是他?」賀鵬飛說著,就想起了當初沖自己揮拳頭的那個人,就下意識地伸出胳膊沖丁一比劃了一下。
丁一笑了,說道:「你還記著他當年對你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