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撞見姐姐的不堪
彭長宜習慣性地一撇嘴,說道:「講究?見了好吃的他也走不動道兒。」
「哈哈哈。」溫陽和姚平大笑。
彭長宜說:「酒哪?怎麼不上酒?這麼好的美味,沒酒哪成?」
溫陽說:「這裡只有一種酒,二鍋頭,還是高度的。」
「上啊,高度就高度唄,咱們什麼時候憷過喝酒?」彭長宜說道。
正說著,老闆娘給他們拿進來四瓶小二鍋頭,姚平趕緊說道:「我不喝。」
彭長宜說:「你不喝你把我們領這兒來,吃這些東西就得喝酒,這才真正叫吃香的喝辣的,懂嗎?」
姚平搖搖頭說:「懂這句話,不懂得喝酒。」
老顧說:「這樣,我跟小姚我們喝一瓶啤酒吧,這個你們倆喝。」
溫陽趕忙說:「我不喝,我不喝,一瓶啤酒你們倆喝不了,算我一個吧。」
彭長宜說:「你們三一瓶啤酒,我一人四瓶白酒,這要是傳出去,在加上我現在這吃相,我整個一個酒囊飯袋啊,不是,你們什麼意思呀?」
大家一聽,在看著四瓶小二鍋頭都推到他面前,還有碗里的整隻豬蹄,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
彭長宜說:「好笑是吧,哼,沒門,今天都得喝白酒,誰不喝都不行。我告訴你溫陽,給我當秘書,必須要能喝酒,我當秘書那會,就是部長的酒桶。告訴你,你這酒要是練不出來,我就跟曹秘說,請求換人。」
溫陽笑了,這話他已經聽過了無數次了,就說道:「您知道為什麼給您當秘書而練不出酒量來嗎?」
「為什麼?」彭長宜愣著眼睛問道。
「因為我即便練的再能喝,也喝不過您,出去的時候,您不是還得替我喝酒嗎?」溫陽詭秘地笑了。
彭長宜說道:「小姚,聽到了吧,他們就是這麼捉弄我的。可不如在區里,在區里跟劉書記田主任他們喝,誰都不這樣,就連侯麗霞一個女同志那也是喝得天翻地覆。」彭長宜有個毛病,如果不跟其他領導在一起,他總是喜歡讓司機和秘書喝點酒,一旦有外人,就不往出推他們了,而是替他們擋酒。所以老顧聽了彭長宜的話,就主動打開了一瓶酒,倒在杯里。
溫陽也替姚平打開一瓶,姚平趕忙自己倒上一點,剩下的酒就放到彭長宜的面前。
彭長宜說:「是誰的就先放誰跟前,一會再說。」說著,又把酒放到了姚平跟前。
姚平說:「您什麼時候看見我喝過酒?」
彭長宜說:「還沒有見過誰辭過職,你不是也辭了嗎?沖這,今天我喝多少你就喝多麼,看來有一句話說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行,我佩服,來,喝。」說著,就端杯跟他們三人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說道:「真香。」然後,就開始對付自己那隻豬蹄。
姚平聽到他提自己辭職的事,臉不由得一紅,說道:「我是迫不得已。」
彭長宜低著頭邊吃邊說:「沒有什麼迫不得已的,只有自己不珍惜的,你姐費了那麼大的功夫,給你找到一份穩定安逸的工作,你倒好,還辭了。」
姚平臉上的紅暈沒有了,她小聲說:「別跟我提她。」
老顧說:「先吃飯,等吃完了你好好跟市長彙報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來,我敬小姚。」
姚平沒有了最初的興緻,她端起杯,就喝了一大口。
彭長宜兜里的電話響了,他掏出來一看,趕忙接通,毫不掩飾自己嘴裡正在嚼著東西的聲音,就說道:「市長,您好,有什麼事?」
江帆說道:「長宜,你在幹嘛,吃飯嗎?」
「是的,我在吃豬蹄,可好吃了,等您哪天有時間我帶您來吃。」
江帆一皺眉,說道:「長宜,你怎麼了,沒受什麼刺激吧?」
彭長宜笑了兩聲,說道:「沒有啊,怎麼了?」
「能回來嗎?」
「嘿嘿,市長,我在陪一個小朋友吃飯,是個小妹妹……」
「你小子在搞什麼鬼?!」
電話里突然傳出王家棟的聲音。
彭長宜趕緊嬉皮笑臉地說道:「部長,我有客人,而且正在吃飯,如果沒有太艱巨的任務,讓我把飯吃完。」
「混蛋,你可真是個沒把兒的流星,猴子屁股著火也是你,請小妹妹喝閑酒也是你,回來跟你算賬!」說完,「啪」就掛了電話。
姚平說道:「是不是耽誤您的事情了,要不您回去吧?」
老顧安慰姚平,說道:「放心吃你的,沒事。」
彭長宜說:「來,喝。」
他端起杯子,電話又想了,彭長宜看了一眼,趕快拿起電話,說了一聲:「市長,嗯,您說。」邊說邊往出走。
姚平看著彭長宜的背影,跟老顧說道:「市長肯定有事。」
老顧說:「當然了,他哪天沒事?連喝酒吃飯都是工作,能抽出時間陪你,真是不容易了,你下午乖乖地回單位上班,不然對不起他。」
姚平低下了頭,說道:「可是我已經辭職了。」
溫陽說:「我剛出學校門的時候也是這樣,遇到問題就想逃避,結果逃到哪裡都有問題,索性不逃了,乖乖地踏踏實實地在一個地方干,心態反而平靜了,也沒有覺得社會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姚平說:「我的跟你的不一樣……」
「只要是問題就都一樣,逃,不是辦法。」溫陽說道。
老顧說道:「我看看市長有什麼事沒有。」說著,就走了出來。
彭長宜已經打完電話,正坐在門廳的凳子上跟老屈說話。江帆剛才來電話問他請誰,是哪個小妹妹,彭長宜就知道江帆誤會了,肯定以為是跟丁一在一起,他趕緊說明了情況,說是北城的小姚,姚靜的妹妹,她辭職了,我來勸勸她。江帆說那你就忙吧。說著,就掛了電話。彭長宜打電話這功夫,就見許多下班的人到這裡買豬蹄,打包后回家吃。沒想到大熱天,老屈的豬蹄居然賣的這麼火。等老屈忙過一陣他說道:「老屈,弄個大點的門臉,往城裡挪挪,准比你現在更火。」
老屈點上一根煙,說道:「不了,門臉大了我們老倆就忙不過來了,就要雇服務員,雇服務員就要雇女的,男的沒人干,雇女的就會生是非,我是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彭長宜見老屈並不避諱老伴兒,就說道:「哈哈,被蛇咬過?」
「是啊,咬過。」
門廳里的兩桌客人吃完走了,老屈結完帳后,坐下來,跟彭長宜說道:「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當年也風光過,當過城關鎮的副鎮長,和當時一名副書記,我就不說是誰了,我們倆共同競爭鎮長的位子,有一天也是在飯店吃飯,有個女服務員特別漂亮,我們幾個男人的眼光自然就多往她的身上掃了幾眼,說來也怪,那天她就盯著我一個人看,而且總是給我滿酒,大家就起鬨,說她對我有意思,也怪了,那天我酒喝得特別多,心裡就像揣著一隻小兔子那麼不安分,逞強,別人都不喝了,我還喝吶,等要走的時候,那個女服務員就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來兩個豬蹄。」
正說到節骨眼上,進來一個婦女,老屈趕忙收住了話頭,從外面一口大鍋里,撈出一兩隻滾燙的豬蹄,放進食品袋,進來后交到這名女同志的手裡,找完零錢后,他跟顧客說了聲再見,擦了擦手,繼續說道:
「我那天真喝多了,以為她對我有意思,問她,有事嗎?她說有事,然後就往後邊走,我就跟著她來到一個沒有人的房間,這個房間里有一張床,我進來后她就把門關死,對著我就開始脫衣服,我急了,說,你這是幹嘛,快點穿上,穿上,誰知,那個人突然抱住了我。都是正值壯年,又是夏天,誰受得了這種誘惑,她就給我解褲子,正在這時,有人進來了,是兩個男人,其中有一個說是她的男人,他是過來捉姦的,這下好了,泥巴掉進了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彭長宜笑了笑,說道:「你就為這個被……」彭長宜不忍說出「開除」兩個字。
「這個還不行啊?那個年代,這就是大事,樊文良一怒之下,把我雙開到底,我就成了無業游民。成了無業游民后,我反而不怕了,就到原來那個飯店去找那個女的,飯店還在,那個女的早走了,老闆說那個女的是他們雇來的服務員,出了事被警察帶走後,再也沒看見過她,家是哪兒的他們也不知道,那天那個男的也是在飯店吃飯著,不知怎麼就跑到後面房間去了。開飯店的老闆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後來我多次找到樊文良,為自己辯白,樊文良說誰能證明你的清白?為了這句話,我瘋了似的到處找這個女的,亢州的飯店找一遍后,又去找周邊飯店,結果可想而知,我不能證明自己,只好認命。工作沒了,得活命吧,那個飯店的老闆不知是可憐我還是同情我,就教給了我煮豬蹄這門手藝,我學會後,就跑到和甸去開了個醬豬蹄飯店,掙了很多錢,但是堅持不雇服務員,年歲大了,我也就回來了,反正這麼大歲數了,這件事也過去這麼多年了,臉皮厚了,也不知道寒磣了,見了熟人什麼的也好意思主動跟人家打招呼了。」
彭長宜寬慰他說:「你是因禍得福,丟了工作,掙了大錢。」
「的確是這樣,我該有的都有了,洋房汽車,可以說有私家車我應該是最早的那批人,但是那也沒用,一輩子背上有了污點,到哪兒都沒人同情你,也沒人能給你證明,都是命。陷害我的人我後來弄個大概齊,但是沒有證據,我也告不倒人家,我認栽,誰讓我當初對那個女人的確是有點想入非非呢,最起碼我的思想出軌了,所以受到制裁也就認了。」
「呵呵。」彭長宜知道他說的是誰,朱國慶,後來彭長宜調到市委組織部,偶爾聽別人說起過這件事,畢竟是陳年舊事,沒人再去議論它,官場就是這樣,只有台上的人能讓人記住,那些下了台的人,基本就被人淡忘了,在這個以成敗論英雄的今天,那些敗者尤其是官場的敗者,鮮有人去同情,這些人也大多淪落為祥林嫂,絮絮叨叨地跟周圍的人訴說著自己的冤屈。
也可能是看出了彭長宜的內心活動,老屈接著說道:「所以啊,我得出了一個這樣的結論,不管什麼年代,在官場上,有兩個問題是最致命的,一個是經濟問題,一個是作風問題,第一種問題需要證據,第二種問題不需要證據,捕風捉影就能讓你完蛋。一個人,尤其大小是個官的人,作風一定要檢點,否則真的影響仕途,你再有真才實學,也無濟於事,毀了前程,毀了父母的苦心培養。我這個人從來不盲目地向別人訴說當年的冤案,我只對我認為是朋友的人才說,好讓別人不再犯我當年的錯誤。」
他的話讓彭長宜有所感觸,想起自己前天晚上還和葉桐抵死纏棉過,作風問題是顯而易見的,按照老屈當年的處分,自己都該被槍斃了,看來以後的確要加以注意了。
老顧去了趟洗手間后回來,說道:「走吧,回去吧。」
老屈說:「別聽我瞎哨了,趕緊去喝你們的酒去吧。」
彭長宜說:「老屈,過來喝一杯。」
「我自從那件事以後,從來都不再沾酒了。」
「那你幹嘛賣酒?」
「因為有人喜歡喝。」
彭長宜說了一句「你行」,就跟著老顧回到後面的雅間。
老顧說:「他說的陷害他的那個人還在,而且目前是市領導,所以少聽他磨叨這事。」
彭長宜點點頭,說:「我心裡有數。」
姚平見他們回來就說:「彭市長,我沒耽誤你的事吧?」
彭長宜說:「沒有。小姚,你豬蹄也吃了,酒也喝了,現在說說看,你為什麼辭職?」
姚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溫陽說:「我去看看有什麼主食。」說著就走了出去。
老顧低頭吃了幾口菜后也說:「對了,他後院有絲瓜,我去摘兩個絲瓜讓他炒了。」說著,也走了出去。
彭長宜說:「該出去的都出去了,你就大膽地說吧。」
姚平抬起頭,滿臉愁雲,說道:「我辭職是因為她。」
「哪個他?」
「姚靜。」
彭長宜一聽就樂了,說道:「看來真有問題了,都不叫姐姐了,直呼其名了,到底是因為什麼?」
姚平猶豫了半天,才說:「我可以不說事情經過嗎?
彭長宜一愣,似懂非懂地說道:「可以。」
「她跟了不該跟的人。」
彭長宜心想,姚靜跟他的廠長史炳賢,這誰都知道,早就是北城人所共知的事了,這還有什麼不應該的,就說道:「姚平,那是大人的事,你不該干涉,他們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姚平說:「我指的不是從前的那個,那個我和弟弟都不管了,是她又跟了別人。」
「別人?誰?」
姚平咬著嘴唇,半天才說:「姓任的。」
「任……任……書記嗎?」彭長宜小心地說道。
姚平點點頭:「是。」
彭長宜吃驚地說:「你沒搞錯吧?怎麼可能啊?再說他剛在這方面吃了虧?不會,肯定不會。不是,那個姚平你這就不對了,你是不是對你姐有偏見,你這樣懷疑她我不贊成。」
姚平說道:「我剛才說了,不說過程,只說結果,您放心,沒錯,我親眼看見了。」
「你在哪兒看見的?」
「姐姐的房子。姐姐從原來那個房子搬出來了,又買了一個大面積的房子,我中午去她家,就看見了——」說著,低下頭。
彭長宜沒有顧忌她的表情,說道:「你看見任書記了?」
「嗯,看見了他的車,然後屋裡有他的衣服和手包,聽到了他們在裡屋說話。」
彭長宜笑了,說道:「哦,就這呀,就算屋裡真是任書記,你也不能斷定他們有特殊關係呀?」
姚平的臉紅了,說道:「您別問了,我懂,我不小了,男女事我已經懂了……」
聽姚平這樣說,彭長宜不再往下問了,他相信姚平說的是真的。不過,他從來都沒發現任小亮和姚靜有什麼不正當的來往呀?而且,任小亮剛剛因為這個問題被人算計,難道他還有膽子跟姚靜,那姚靜也不是省油的燈啊?他不好問姚平細節,就說道:「你就因為這個辭職?」
「是。」
「是跟任書記辭職的嗎?」
姚平點點頭,說:「是的,我罵他了。」
「哦?你罵他,是不是就表示他承認了?」
姚平說道:「他有什麼不承認的,彭市長,我不是胡亂猜忌瞎說八道,再說了,我怎麼可能往他們身上扣屎盆子呀,我,我都……看見了。」
「嗯,我信,但是,你平白無故罵他,他不跟你翻臉嗎?」
說道這裡,姚平的嘴唇有些顫抖,她說:「他是跟我翻臉了,但是我不怕,總歸他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但是他也罵我了,說了很不是人說的話,而且……反正……反正他還很不要臉。本來我想告他去,但是想到了……她,就像您說得,畢竟是一奶同胞……」
彭長宜能想象得出來任小亮當時的態度和嘴臉,一個小姑娘,和這樣的一個男人對罵,是不會佔到什麼便宜,他問道:「你辭職你姐知道……」
「我沒有姐,請你稱呼她的名字!」姚平倔強地說道,眼淚在眼圈裡轉悠。
「好,姚靜,那個姚靜知道你辭職嗎?」
「知道跟不知道就結果的一樣的。」
彭長宜說:「不管怎樣,她畢竟是你姐,你們一奶同胞,無論她是個什麼人,她是你姐,這個改變不了。」
姚平哭了,她哽咽著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就不理她了,動不動就說她自己多麼多麼的不容易,好像是我和弟弟拖累了她,那我們現在都大了,不用她管了,她為什麼還不找個人家嫁了。」
彭長宜說:「她的苦衷可能你們無法體會,她現在過了嫁人的年齡了,你姐心高氣傲,她不想湊合,也不想將就,所以,你要多理解。」
「我無法理解,她跟一個人就算了,為什麼還跟……還跟別的男人?」
「小姚,這個問題我也沒法給你解釋,但是大人,也有做糊塗事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念,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強加給他人。所以,你不要苛求她,她興許有她的苦衷,有她自己的思維慣式,有她的生活方式,你不是還有你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嗎?這個別人是干涉不了的。」
姚平的臉紅了,她知道彭長宜指的是什麼,就看著他說:「是的,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也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但是,我很自覺,我只是以那樣一種文字的形式,來寄託自己的敢情,我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沒有妨礙到任何人。」
彭長宜知道這話說重了,趕緊說道:「小姚,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多心了。你是個值得讓人尊重的姑娘,我是說我們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態度是不一樣的,或許,姚靜那樣做有她自己的理由,就像你有自己的理由一樣,聽我的,她是她,你是你,儘管你們的姐妹,但是沒有人拿看姚靜的眼光去看你。聽我的,回去上班,別耍孩子脾氣。」
姚平擦了一把眼淚,說道:「主任,我不回去,我看見油頭粉面、虛偽狡猾的任小亮就噁心!」
彭長宜說:「那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