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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次見寶樹

  一陣風壓過麥田,彈起層層金色熱浪。從上到下微黃發白的麥子,相互摩擦著發出唰唰聲,常言道:麥熟一晌,蠶老一時。不日就要開鐮了。


  何然起早巡視過各塊麥地,了然了相熟的細微差異。回家用瓢刮刮麵缸,麵缸立馬見了底,叫過恬靜,打算讓她早飯後進城打袋麵粉。農忙一到,尤其是焦麥炸豆時,人們起早貪黑在地裏,幾乎飯都顧不著吃,還是趁沒開始先把麵備足吧。


  何然在家裝麥子,恬靜跑到前麵問那倆去不去,文靜當然去,推出她的鳳凰牌自行車。當初定親買東西時,文靜本不想多買,倒不是因為定親的潛規則,而是怕退親時麻煩。


  因為當地退親的潛規則是:男方先提出退婚,所有花費到女方的財物,女方是一概不退的。要是女方先提出不親戚了,不但要退回所有男方給的錢,這當中男方送過的物品也是要折價退錢的,更有絕的男方,是連在女方幹過的活都要計工錢的。當時文靜緊攔慢攔,周健還是給她買齊了四季衣裳,結束了她拾姐姐們衣裳的曆史。


  周健又帶她去自行車專賣店,非要買一輛,說有車出門方便。文靜本來看中了飛鴿牌,可周健執意要鳳凰牌。文靜暗歎:她究竟是他的飛鴿還是鳳凰,豈是一個區區車牌字定的?周健再要買什麽,文靜幹脆不走了才結束。饒是這樣,周健把一千元紅包和東西送來時,暗地裏惹紅了多少眼睛,慕殺了多少芳心。


  恬靜和文靜推車在路口等安靜,安靜卻沒借來車子,人家也騎車上街了。小易莊總共有三輛自行車,安靜去不成了。三嬸把麥子分開,讓兩人捎了去。縣城街邊有個打麵點,周圍幾十裏都在那打麵、換麵。


  這十幾裏雖然是土路,好在還算平坦,沒大起大落的坡,帶的麥子雖多些,騎著也還算不太吃力。


  到打麵點一看,和嫂子想法相同的人真多。隊已排到門外了。倆人等的無聊,看著白霧騰騰的屋子,機器的轟鳴聲大的聽不清說話,地都顫的人腳底發麻,兩人決定去街上轉轉。看看長龍也隻有快輪到的三兩在死等,麥袋都由店夥計向前挪。倆人把車子也鎖到一溜空架子車、自行車旁。就向街裏走去。


  文靜要買洗頭篙,倆人牽手邊走邊向路兩旁店麵看,反正看是免費的,現在好象時興燙發了,街上的姑娘大多是卷頭發,大的卷、小的卷、長的卷、短的卷,蓬蓬鬆鬆隨著人動似滾浪,倒也好看。


  “七,咱要把頭發燙了會怎樣?”恬靜玩笑著問。


  “咱伯就會把我頭發絞光。”文靜羨慕著,無奈說。


  恬靜沒料到她會想到伯的態度,忍不住笑道:“要說絞光,那是輕的。咱伯看見個穿帶花衣服的男的從咱村過,都會罵的。”正自說笑著閑逛,忽聽身後有人叫。


  “五姐。”兩人轉頭看是周健,這是個好孩子,雖然明明比自己還大一歲,但還是按規矩隨文靜叫姐,開始時周建是叫的別扭,但架不住恬靜愛聽不叫不答應,占便宜似的。


  叫多習慣周健也就自然了,誰叫農村排輩分,不講年齡來著?尤其墨守成規大伯,家法禮數紋絲不能亂的,其實恬靜暗暗慶幸過大伯是不識字的,要不鐵定要教她們背:……為人子,方少時……孝淤親,所當執……兄則友,弟則恭……


  恬靜對周健的印象好,評價更好。隨心知深淺,熱情明親疏。知道他明明想要說話的人是文靜,卻顧著禮貌先和自己打招呼。


  “好巧約,你也上街?”恬靜歡喜的答應。


  “我來辦點事。你們是……”周健看向文靜。見文靜不接他話茬。隻能又轉向恬靜。“來買什麽?”


  “我們是來打麵的,人太多。就先轉轉。”看文靜在自己麵前給周健拿架子,恬靜笑嘻嘻的說。


  “還沒打呀,我帶你們去吧,那家我倒認識。”周建想送人情。


  “算了,還是排隊吧,我們帶的多,別惹人不高興。”恬靜謝了周健的好意,把兩人相牽的手向前一遞鬆開。“你不是要買洗頭篙嗎,讓周健陪你去吧,我去那條街看看,就不同路了,十一點我在打麵點等你。”說完轉向另一個街口,偷偷回身看,欲跟自己來的文靜被周健拉住了,恬靜搖搖頭不明白,為什麽文靜不安心生養自己的這片熱地。外麵真的好嗎。自己規劃的生活,文靜倒先走了一步,卻不知足。


  恬靜走著想著,不明白還搖頭。一下撞到另一個走神的人身上。對方是個高大的男人,頭發散亂,胡子拉茬。“對不起。”恬靜連忙道歉。不管誰碰了誰,都沒事,誰先道歉都無所謂,各自走開就是。


  恬靜欲走,卻被他抓著胳膊盯著看,“你沒死。你沒死麽?”


  “你才死呢!”恬靜掙開胳膊,惱怒的回道,怎麽碰到一個瘋子。


  “你沒事?”高寶樹驚喜的幾乎是狂喊了。


  看他一副神經錯亂,不正常樣。恬靜不於他糾纏,走開了事。


  “訶子死了。”寶樹跟上說道。果是個瘋子,恬靜抬頭,看到一家醫院,暗想,怎不是瘋人院?就勢一腳踹他進去!


  “訶子檢察出有病,我怕你有事,去山上找你好久,沒找到。”高寶樹兀自喃喃道。


  恬靜聽到這裏,停下。試探性的問:“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不記得我了?那晚在山裏……”高寶樹猶豫著還是沒說下去。


  恬靜當然不會忘記那晚的驚魂,她之所以沒記住他,是因為那天天已擦黑,人在驚恐中還容易意念化看到的東西,他那晚的臉在恬靜的記憶裏是扭曲凶惡的,現在又蓬頭長須看不清本來麵目,恬靜終於意識到是他,更要急速離開。“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別跟著我了。”


  “你別怕,我隻求你聽我說幾句話。”高寶樹求道。


  有人好奇的看他們,要不要喊人?恬靜想,短短一個多月,這人怎麽變了樣?

  “我暫時住在那。”高寶樹指向醫院旁邊一間房子,“為照顧訶子。”


  那是幾間沒院牆的房子,大概是病人家屬臨時住的,還有人活動。見恬靜在觀察。


  “你別怕,我隻想給你說幾句話。”高寶樹再次懇求。


  “好吧。”恬靜跟那人來到房前,打開門。屋內有盆君子蘭引起她的注意。一個壞人卻養著一盆君子蘭,好諷刺。


  那人客氣的給她倒杯水,恬靜搖搖頭拒絕,立在門邊,茶是不敢喝的,站在門邊見勢不好就跑。“想說什麽快點,還有人等我。”恬靜不客氣的催道。


  “我叫高寶樹,那晚真是對不起。”高寶樹說出自己的名字。


  “別提那事了,我不想聽。”恬靜打斷。


  “訶子的後背幾乎全被豁開了,手術後好容易留條命,還沒痊愈就又發病了,醫生說可能是變異狂犬病。”高寶樹之所以一直提,又把訶子的慘狀過一遍,他更是在鞭笞驚醒自己。


  “這麽說那是隻狗?過後我就懷疑,哪來的狼。”恬靜自小就知道望月山沒大的凶猛動物,不然大人也不會放任她們亂跑。


  “我當時以為是隻豹子。”寶樹可能又想到了那一幕,明顯的收縮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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