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姒啟求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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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與死之間煎熬了好幾個月的將士們,忽然有一種頹廢般的放鬆。
??他們,也必須好好放鬆一次,否則,長此以往,都快崩潰了。
??鳧風初蕾端起一隻酒樽,麵向眾人,朗聲道:“古蜀秋社,萬年流傳,今日一樽,山河永久……”
??將士們齊聲道:“諾!”
??所有酒碗,一飲而盡。
??三碗下去,眾人的心神漸漸鬆弛下來。
??鳧風初蕾不經意望去,隻見杜宇滴酒不沾,一直十分警惕在四周巡視——麵對東夷聯軍這樣強大的敵人,總得有人清醒。
??而杜宇和他訓練的精銳,便擔任了這樣清醒者的角色。
??她很放心,於是,又喝了一樽。
??她本是不喜飲酒者,而且,見慣了許多醉鬼醜態百出的一麵,從不提倡飲酒。可是,今天,忽然就想多喝幾杯。
??尤其,烈酒入喉,那火辣辣的感覺就像是絕望之中的一股瀑布,具有令人熱血噴湧的效果。
??人們愛酒,並非沒有原因。
??它會讓你暫時忘掉許多過去的往事。
??可是,第四樽之後,她便放下酒樽,再不舉起。
??凡事,再好都必須有節製。
??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已經站在麵前。
??他舉著酒樽,笑嘻嘻的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彼時,他一身戎裝,絕非汶山初見時的淳樸少年,可是,他眼中的神色卻一點也沒有改變,還是那麽真誠,熱烈。
??他笑起來。
??她也笑起來。
??多次生死與共,他們之間,早已是比朋友更加密切的一種情誼。
??他的目光明亮得出奇:“初蕾……”
??她微笑。
??“初蕾,我們成親吧!”
??她眨了下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周圍的人,也全部愣了一下。
??可是,姒啟的聲音非常鎮定,也很大,“這以後,我想一直呆在魚鳧國,成為魚鳧國之一員……其實,這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而是今年前,我第一次踏入汶山時,便有這樣的想法了……”
??彼時,初相見。
??他還是一個一路流浪的少年,生活裏隻有音樂,鮮花和通往遠方的無窮無盡的未知路,以為這世界上,會出現許多奇跡。
??彼時,大夏,王位,什麽都與他無關,也不在乎。
??就像現在,縱然亡國之恨,也沒有帶來太大的痛苦和絕望——他生性豁達。
??這江山,本就不屬於自己。
??之前幾年,自己無非是盡到身為大夏子民的責任,強行出頭,收拾一下殘局而已。
??可是,若是沒有力挽狂瀾的運氣了,那也就罷了。
??他一鼓作氣:“很久以來,我便想向你求婚了,可是,每每不是錯過,就是機會不對。可這一次,我再也不想等待,也不願意再錯過了,初蕾,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鳧風初蕾愣了一下。
??他卻已經端起酒樽,一本正經:“我姒啟對天發誓,此後,必將一輩子愛慕鳧風初蕾,一輩子忠於鳧風初蕾,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酒樽往下,一樽烈酒傾瀉地上,很快,便融入了泥土之中。
??鳧風初蕾尚未反應過來,早已醉意朦朧的將士們已經大聲叫起來:“答應他吧……”
??“我王,答應他吧……”
??塗山奉朝和淑均雖然沒想到啟王子有這樣的舉動,可是,他們比別的魚鳧國將士更樂於促成這段姻緣,立即也跟著高聲道:“啟王子和魚鳧王真乃天作之合,就在一起吧……”
??“沒錯,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啟王子更適合魚鳧王的男子了……”
??……
??一個是魚鳧王,一個是啟王子。
??身為大禹王之子,縱然是再苛刻的人,也不能說這段姻緣不合適。
??就連懵了的委蛇,本要說什麽,可雙頭搖了搖,也覺得淑均這話說得很對,而且無可辯駁——本來,身為魚鳧王,能選擇男子的餘地就不大,放眼天下,啟王子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人選。
??畢竟,魚鳧王也是需要生兒育女,傳承後代的。啟王子,無論人品,相貌以及本領,都是當世人物中一等一的。
??再者,現在天下的五分之四,已經全被東夷聯軍占據,隻剩下古蜀國偏安一隅,獨自為戰。
??這時候,也的確需要盟友,而啟王子,已經是他們唯一的盟友,今後,也不可能再找到別的強援。
??要結盟,就沒有比聯姻更加牢靠的方式了。
??這樣的結果,可能是雙方都樂於看到的。
??而且,這不是一般的聯姻,這是彼此知根知底,互有深情厚誼的聯姻。
??委蛇,便也點了點雙頭。
??眾人見它雖然沒講話,可是,已經點了頭,很顯然,也是對塗山侯人非常滿意,就更是鼓噪起來:“我王,答應啟王子吧……”
??“軍營,也很的太需要一場喜事了……”
??……
??巡邏的杜宇忽然聽得這鼓噪聲,不由得慢慢走過來,十分緊張地看著這一幕,待得聽明白了眾人的大叫,立即便轉向了少主。
??他很意外,完全沒料到啟王子會在這樣的公開場合求婚。
??少主,此際會怎麽辦?
??褒斜軍營,難道真會有一場喜事?
??可要是拒絕他,啟王子的臉麵至於何地?
??他忽然覺得啟王子不該選擇這樣的場合,這不是故意為難魚鳧王嗎?
??可是,身為人臣,他沒有任何發言的資格,隻是在一邊緊張地望著。
??眾人的鼓噪聲卻更大了:“我王,答應他吧……”
??“魚鳧王,你就答應啟王子吧……”
??……
??喧囂聲裏,塗山侯人握著酒樽的手忽然很緊張,笑容也很緊張。若是尋常,他絕不會有這麽衝動的舉止,可是,也許是因為連年不斷的爭戰,也許是長期死亡的陰影,也許是長期的相處,也許是熱血的沸騰,忽然就想,就這樣吧,為何到了這樣的關頭,還不敢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我僅僅隻是想要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而已。
??我也必須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否則,很可能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就算敗了,死了,永不相見了,可是,至少我已經表達了。
??若連表達的勇氣都沒有,還算什麽男人?
??但是,話已出口,他還是十分緊張。
??就像在鈞台那次一樣,他怕她拒絕。
??萬一,她真要拒絕了,自己該怎麽辦?
??……
??鳧風初蕾也舉著酒樽,臉上的笑容卻僵住了。
??她本以為塗山侯人要向自己說幾句客氣話,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這樣的場合求婚。
??一時間,倒騎虎難下。
??拒絕吧,那就是完全不給塗山侯人麵子,也當著幾萬將士叫他下不來,她絕無可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生死之交;
??可要是答應吧,又覺得隱隱有哪裏不對勁。
??此情此景,根本不是求婚的場合啊。
??東夷聯軍未退,何以成婚?
??絕非是她對塗山侯人沒有任何好感,相反,多年朋友下來,他已經成了她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之一。
??可是,要和他成親吧,又總覺得沒到那個地步。
??若是在遇見白衣天尊之前,她會毫不猶豫拒絕他的求婚,可此刻,她端著酒樽,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個聲音,在內心深處微弱地傳來:鳧風初蕾,死心吧!這世界上,早已沒有百裏行暮。
??你還等待什麽呢?
??難道要等一個企圖用現時代最可怕的辦法侮辱你的男人?
??難道你還不明白九黎的一切意味著什麽?
??因為愛情,我們可以等待。
??可是,愛情沒了,其他的一切,便隻能是愚昧和下賤。
??她握緊了金樽,抬起頭,迎著塗山侯人的目光,麵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塗山侯人一見這笑容,內心便砰砰狂跳起來。
??這目光!
??這眼神。
??她還是第一次這麽看自己。
??絕非上次自己向她求婚時,她斷然拒絕的神情。
??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大聲再道:“初蕾,我們成親吧……”
??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蒼白的臉上也慢慢浮現起一絲紅色的眩暈,聲音不高也不低:“塗山侯人,我……”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
??手裏的金樽,猛地墜地。
??旋即,整個陣營的火把全部熄滅。
??鳧風初蕾猛地跳起來,金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金色光圈,厲聲道:“大家原地待命,不許亂動。”
??隨即,便追了出去。
??塗山侯人也追了出去。
??他甚至比她更先起身,可是,追出去很遠,卻發現完全失去了追擊的目標:夜色下,空無一人。
??沒有奸細,沒有大規模的進攻,甚至,沒有任何東夷聯軍的影子。
??就連鳧風初蕾也不見了。
??出手的,到底是誰?
??他的掌心,忽然滲出汗水,劈天斧一揚,繼續追了出去。
??夜風,月色,鳧風初蕾渾身僵硬,拚命追逐著山路上的影子。
??漸漸地,適應了黑暗的目光,已經將前麵的影子看得清清楚楚——但見褒斜道的千年棧道上,白衣如雪,一人漫步其間,如在月色下欣賞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褒斜棧道,世界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跡。
??千裏江水,懸崖峭壁,不知是怎樣的鬼斧神工,鑿出了這樣一條長長的棧道,千年不腐朽的基柱、木板,倒影江風月色,如一副漫卷開來的山水畫。
??他的聲音,也如江風明月:“七十萬年了,這裏,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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