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天生對手1
白茫茫的世界,一片刺目的血紅。
那是無數亡靈的鮮血。
一瞬間,整個奈何橋都被染紅了。
禹京余怒未消,卻忽然跳起來。
死光,劈頭蓋臉地向奈何橋對岸籠罩。
那是一股奇異的氣息。
那不是亡靈的氣息,也不是活人的氣息。
奈何橋,居然又來了一位擅闖者。
他正在發怒時,正好拿了這擅闖者泄憤,死光的攻擊力度,可想而知。絕非是當天小小懲罰委蛇時的象徵性恐嚇。
那是他全部的怒氣。
冥王的全部怒火和死力,劈頭蓋臉地籠罩了這大膽而不幸的擅闖者。
「你去死吧,該死的東西!」
死光,就像一道冰冷的火焰。
這冷火焰不會散發熱量,而是以恐怖的冰凍力道,只需要一秒鐘便可以將哪怕是一頭龐大的恐龍、世界上最大的鯨魚也被徹底凍死。
因為殺傷力太過強大,禹京,也極少使用。
可今天,他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非讓這擅闖者立即被凍結不可。
死光,籠罩了擅闖者。
可以想象,此人的五臟六腑立即就會被變成一片漆黑的焦炭——甚至連痛苦都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就徹底失去知覺。
死後,甚至沒有度過奈何橋的機會,直接被吞噬。
死光,慢慢消失。
禹京的狂怒,也慢慢消失。
兩岸的往生花,就像鮮血一般染紅了忘情河的河水。
禹京抬眼,想看看到底死亡的是哪一個倒霉的傢伙。
「七十萬年了,你竟然還是這麼狠辣!」
禹京的雙目,頓時精光熾烈。
一團死光,再次投擲而出。
死光里,有一支死箭。
死箭是沒有形狀的,那是一種意識,是冥界最厲害的武器,甚至連半神人們也無法躲避。
禹京狂怒之下,根本顧不得是否違反了禁令,連續三支死箭發射出去。
三支死箭,全部落空。
白茫茫的橋頭,一人獨立,白衣如雪。
禹京厲聲道:「你來這裡想幹什麼?」
他環顧四周,只見茫茫的河面上,一層一層血紅的霧氣慢慢地上涌,每到中途,又墜落下去。可是,這血紅的霧氣不甘心似的,又繼續上涌,繼續墜落,如此周而復始,就像是一個攀岩的人,每每爬了幾步就掉下去了,卻不死心,一直反覆,一直失敗。
紅色的往生花,鋪滿了河面。
整個冥界只有兩種顏色,死亡的血紅,死亡的雪白。
紅與白,都代表死亡。
一個人鮮血流盡后的蒼白和無奈。
來人輕嘆:「原來,冥界是這樣。」
禹京的手掌,再次積蓄了滿滿的死氣。
可是,來人卻一揮手:「禹京,我今天來,不是找你打架的。」
禹京冷哼一聲:「你來幹什麼?」
他隨意走了幾步,還是看著茫茫的白色霧氣,然後,低下頭,看著腳下的一叢紅色往生花。
往生花沒有葉子,也沒有枝幹,只憑藉一股死氣,虛無地懸挂於看不見的黑色土地之上。
那是無根之花。
它通體鮮紅,晶瑩剔透,仔細看時,能看到花瓣上隱隱遊走的鮮血——就像是一股熱血,在一個人的體內循環往複。
「禹京,我今天來找你,是要你幫一個忙!」
「哈……哈哈……」
禹京怪笑一聲。
他滿是凝聚了死氣的掌心對著天空就是一拳。
死氣,無聲無息在往生花上面炸開,一地的花瓣零落成泥,血一般紅了黑色的土地。
白衣人卻毫髮無損站在一丈開外,還是淡淡地:「禹京,你應該知道跨越物種的生物基因病毒吧?」
禹京冷冷地:「知道又如何?」
「這種病毒並不新鮮的事情,但是,早在起碼一百萬年之前就被聯盟停止了。現在,這病毒又重出江湖,你可有解藥?」
禹京死死瞪著他。
他也看著他,還是淡淡地:「你是病菌方面第一流的專家,對於這種古老的基因病毒,你一定不會陌生。」
禹京忽然笑起來。
他這個人,很少笑,就算偶爾笑,也是冷笑。
當然不僅是因為他的生活中值得笑的事情實在是太少太少,或者說,壓根就沒有了。更重要的是,他笑起來很難看。
他一笑,他的馬臉就耷拉下來,就像一張驢的臉。
他至今都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自己不知遇到什麼事情,哈哈大笑。但是,母親惡狠狠地一掌就拍在自己的臉上,破口大罵:「別笑了!小兔崽子,你有什麼好笑的?你也不看看你那一張醜陋的驢臉,你笑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白痴!」
那一耳光很重,當時,他就吐出了滿嘴的血。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笑過。
每每想笑的時候,他總是想起那一耳光。
至今,臉頰都還在隱隱作疼。
可現在,他卻哈哈大笑:「解藥,你來問我要解藥?」
他點點頭,坦然:「沒錯。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哈哈,你以為我會幫你?」
他沒做聲。
他背負雙手,看了看奈何橋。
他的眼神里並沒有什麼憤怒之情,只有淡淡的好奇。
禹京一直死死追隨他的目光,只見他目中的好奇心更強了。
禹京忽然怒了。
再一次震怒了。
這廝真該死。
尤其是他那該死的眼神。
他那種好奇,就像第一次初來乍到:呵,原來這鬼地方是這個樣子。
那該死的優越感。
兩隻掌心,十支死箭,幾乎全方位無死角地將白衣人影包圍。
他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死箭。
那是絕殺。
白衣人飛起來,半空中,有金色的光芒。
就像是熾熱的太陽遇上了死亡的黑暗,砰的一聲,整個奈何橋都晃蕩起來。
往生花就像是斷了根的葉子,紛紛飄落,忘情河裡的水也紛紛翻湧,就像河底爆發了一場強烈的地震。
花殘水落。
整個冥界都被震動了。
十隻死箭徹底爆炸在一輪小小的太陽里。
白衣人拍拍手,還是若無其事:「禹京,你這是何苦呢?我說了,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禹京喘了口氣,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人!
這該死的小子。
他白衣如雪,他簡直就像是冥界上空掉下來的一顆太陽。
禹京,從小就很討厭這個人。
這人是自己的同齡人,很小很小,彼此就相識了。
但是,卻從來不是朋友。
彼時,他是一個外來戶的兒子,父親尚未在地球上站穩腳跟,並不受到所有人的擁戴,無非是一個小角色而已,行事也只能非常低調。可是,父親有許多兒子,他只是其中的一個,而且,生母毫無地位。
沒有地位的父親,沒有地位的兒子。
可是,那人不同。
那人是彼時的地球共主炎帝的兒子。
唯一的兒子。
他出生高貴,萬眾矚目,無論去向哪裡,都被一大幫人包圍。
他相貌出眾,不是一般的出眾,而是極度卓越,極度稀罕的俊秀不凡。
他的地位,他的相貌,令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他少年時代起,就駕駛四火龍的馬車,縱橫於太陽和月亮之間,身後一大幫小夥伴前呼後擁,嘯聚來去。
那四隻拉馬車的火龍,通體金色,高貴不凡,在雲端行走時,就像一朵金色的雲在飛奔。
那是天空的一道奇景。
那是遛太陽的少年。
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那時候,少年禹京只能遠遠躲在一邊,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然後,狠狠地羨慕:原來,這世界上居然有人能生活得這麼瀟洒,這麼舒服。
可是,那時候,他除了羨慕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人家是帝國的太子。
他甚至連做他的跟班的資格都沒有。
他太丑了,他是那般少年嘲笑的對笑。
他們從不跟他玩。
慢慢地,這羨慕就變成了妒忌,妒恨。
他非常非常討厭那幫少年,討厭那輛四火龍駕駛的金色馬車。
當然,最最討厭的,便是那白衣少年,天之驕子。
可是,也僅僅只是討厭而已。
直到他的父親開始崛起。
直到他的父親變成了新一任的中央天帝。
京都,忽然變了。
京都的街道上,再也不見那嘯聚如風的白衣少年。
往返於太陽和月亮之間的四火龍的金色馬車也不見了。
現在開始,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嘯聚來去的,變成了青陽公子和昌意公子。
青陽公子很帥,昌意公子也很帥。
他們穿燦爛的蜀錦華服,他們的紅色的美麗服裝上有白色的領子,這領子叫做朱帛,一經他們身上展出,便成了京都另一道的風景。
他們一經出道,便成了京都新的流行。
紅衣朱帛,從此成為新的時尚。
彼時,全成都的少年都開始穿這種美麗的衣服。
他們都是中央天帝的長子、嫡子。
他們有一位很厲害的母親,蜀錦的發明者,驕傲而美麗的螺祖天后。
螺祖,是第一任中央天后。
她兒子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這兩位公子一早就被分封蜀山,尊貴無雙。
這兩位公子文採風流,器宇軒昂,不遜色於任何古老的貴族後裔。
他們,成了新的神族的代表。
可是,兄弟們再多的尊貴,再美的華服,再多的擁躉都和禹京無關。
他還是那個被遺忘的角色,他還是得不到父親任何的賞識,有一次家族聚會,在盛宴上,父親甚至看著走到面前行禮的他,皺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是誰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