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故人是我1

  委蛇斬釘截鐵：「百里大人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如果他真的因為你毀容了而故意不和你相認，那就沒有必要多次救你了。」


  「九黎之戰，他說他饒恕我，只是因為我故意裝認錯人，他可憐我而已……而且，那時候我還沒有毀容，他對我也感到好奇，不殺我也正常……」


  「既然如此，他又去有熊山林救你幹什麼？」


  是啊，在有熊山林時，自己已經是一具殭屍了，哪裡還有好奇的必要？


  「你在九黎呆了那麼一段時間，他早已看到你毀容后的樣子，真要是看相貌，就沒有必要再關心你了吧？可是，他這次又去金沙王城救你幹什麼？現在的你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何必多次一舉？不但救你，而且，把我也救回來，少主，你認為一般的陌生人會有這個興趣嗎？」


  「這……」


  「我認為，一定因為他就是百里大人的緣故！就算他不認識我們了，可一直念著故舊之情！若是陌生人，他憑什麼對我們有故舊之情？」


  鳧風初蕾的聲音更加勉強了：「這……就算是他多少念著幾分故舊之情吧……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委蛇，我這段時間一直很糊塗……尤其是後來，我越來越糊塗……我真的已經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誰了……有時候，我甚至想，他是不是百里行暮都不重要了……」


  委蛇凝視她。


  這機器蛇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飾的同情和憐憫。


  少主不是糊塗。


  是因為受了太重的傷，經歷了太大的絕望，一次次死裡逃生，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恐懼，所以，才變得謹慎。


  一般的人遇到這種事情，別說冷靜理智了，可能早就嚇瘋了。


  少主，她只是變得更加小心，更加地充滿了懷疑而已。而且，到後期，她病毒爆發，幾乎慘死，對人生也慢慢絕望了，又如何能對白衣天尊充滿信任？

  再大的信任都會被磨損。


  所以，索性就想：是不是那個人有什麼關係呢？我只當他不存在吧。


  不然，少主豈會在絕望的情形之下，要和杜宇成親？


  這是它委蛇做夢都想不到的。


  「我還是堅決認為白衣天尊就是百里大人。至於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一定是有人知道的……」


  「會不會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可是，有一個人一定知道。」


  「誰？」


  「青元夫人！」


  「你說青元夫人？」


  「沒錯！我覺得青元夫人是一個最最關鍵的人物……」


  委蛇和少主重逢之後，聽了少主講述自己在有熊山林死去后的經歷，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整個事情看來雜亂無章，可是，有一個人是很可疑的。


  那就是青元夫人。


  青元夫人不是一般人，她沒道理和少主一樣糊塗，一樣神志不清，甚至，一樣因為一個人的外貌而認錯人。


  大神們認人，不完全看相貌，他們具有透視皮囊的能力。


  「少主，青元夫人和白衣天尊他們一樣，確定都是半神人吧？」


  「沒錯！後來在九黎我才知道，她不但是半神人，而且是西王母一族的首領，在半神人中有很高的地位，據說，因為掌握了不死葯，所以九重星聯盟的大神們都敬她三分，而且，她還是許多男半神人們心中的女神……」


  「她是不是也和白衣天尊那樣至少活了幾十萬年了？」


  「應該是這樣。既然不周山之戰前，她就和百里大人是好友了，那麼，她的歲數可能就和百里大人差不多……」


  「這就對！就算百里大人因為受傷，躲起來過一段時間，可是，青元夫人卻從未消失過。而且，她是同時在西北沙漠里見過百里大人，又在九黎見過白衣天尊的，沒道理，她不知道這二人之間的差異吧？」


  委蛇沉吟道：「所以，我認為青元夫人是有古怪的。白衣天尊是不是百里大人，她很可能一清二楚……」


  鳧風初蕾慢吞吞的：「我曾經問過她……」


  「她怎麼說？」


  「她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沒有正面回答我。」


  委蛇很意外：「她竟然不正面回答你？這就怪了。這就更證明百里大人身上發生了變故了。青元夫人很可能完全知道，但是，她卻不想告訴你，或者因為什麼原因而不願意告訴你。」


  「他那麼大本領，能發生什麼樣的變故？」


  委蛇看了看她重傷未愈的孱弱身子，長嘆一聲，「當年少主走出西北沙漠時，何等地笑傲天下，英雄了得？那時候，誰不認為少主你已經是天下第一高手？誰會相信地球上還有人能把你傷成這樣？縱然是我，也沒有想過我們會落到絕境的一天……」


  鳧風初蕾心裡一震。


  真真是當局者迷。


  困擾心頭多時的疑團，忽然就想一團亂麻慢慢地有了一絲頭緒。


  是啊，自己當初在西北大漠橫掃巨人一族和東井星妖孽，殺得涯草魂飛魄散，更殺得小狼王的大軍原地崩潰……縱然是在九黎河大戰前期，自己也能一拳砸爛一個巨人的腦袋。


  當時，誰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的敵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誰會相信，堂堂魚鳧王竟然差點被人變成了一個滿頭蛇發的妖怪？

  也正因此，小狼王和塗山侯人才根本認不出自己，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被人害成那樣。


  先入為主，總會嚴重干擾人類正常的判斷思維。


  一如自己，早已假設好了一個前提：那就是白衣天尊已經這麼厲害了，絕大多數半神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了，青元夫人等都尚且要巴結他，既是如此厲害的人物，誰能對付得了他？


  如果他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那就是他做戲，他在偽裝，他故意的。


  所以，周山之行，發現自己受到了他的欺騙，才心如死灰，再也不肯原諒他了。


  可現在，聽委蛇這麼一說，方恍然心驚。


  強中更有強中手，這世界上並不只一個地球，也不只一個銀河系，廣袤的宇宙是無邊無際的。


  誰能說白衣天尊就真的厲害到沒有敵人了？


  縱然在哪些半神人中，神出鬼沒的也不計其數。


  而且，半神人們也不僅僅只是看武力值，許多神族都有自己神秘而古老的獨門武器，有許多匪夷所思的高級武器，更有宇宙飛行器或者宇宙記錄儀這些，以前自己想都想象不出來的玩意。


  甚至，這能輕易種下生物基因變異病毒的敵人，就連他都束手無策。


  誰說白衣天尊就沒有天敵呢？


  誰說白衣天尊身上就不會發生變故呢？


  「雖然天尊一直否認自己的身份，可是，我還是覺得他就是百里大人。但是，看樣子，他又不似作偽，畢竟，如他所說，到現在，他也根本沒有欺騙我們的必要了，又何必要掩飾自己的身份呢？而且，他根本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理由。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也許，根本不是他所說的敵人無法篡改他的記憶，很可能是有人用了極其高明的手法，令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或者，用了我們都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的方法……」


  鳧風初蕾衝口而出：「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別的變故我相信，可篡改記憶這事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白衣天尊那麼大本領，就算是青元夫人也不見得能篡改他的記憶……」


  「你為什麼認為青元夫人會篡改我的記憶？」


  她驚呆了。


  委蛇也有點尷尬。


  畢竟，背後議論人，卻被人家聽得清清楚楚。


  白衣天尊，就站在背後，靜靜地看著二人，顯是不知道已經聽到二人多少的對話了。


  在忘川之地，與世隔絕，二人自然沒有想到要遮遮掩掩。


  而且，討論激烈時，連此間的主人也給忘記了。


  直到主人自己現身。


  委蛇訕訕地站起來，對他深深行了一禮：「這……天尊……我先去別的地方逛一逛……」


  鳧風初蕾待要叫住他，可這老夥計眨眼之間已經飛走了。


  自從學會了飛行之後，它經常一閃就不見影子了。


  她只能傻傻地坐在原地，看著白衣天尊走過來。


  可是，並不是因為自己背後非議他而覺得不好意思，而是他那張臉——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樣的表情，無數次地出現在百里行暮身上。


  要知道，她和百里行暮早期雖然聚少離多，可是，自萬國大會之後，再到周山之巔，再到不周山，甚至到茫茫的西北大漠，兜兜轉轉又返回周山之巔……其間，二人曾經在一起有長達兩三年的時間，形影不離。


  縱然男女有別，可是，經常在外面的時候，夜晚她都和他待在一起。


  如此長時間的親密接觸過後，她對他的一切已經了如指掌，他的習慣，他的語氣，他的思想，他的一些特別的小動作，甚至他身上的氣味……她統統都一清二楚。


  這樣的一個人，自己會認不出來？


  所以，她就越來越糊塗了。


  她覺得自己一直在夢裡。


  每次，他都是在夢裡這樣走向自己。


  可是，一旦自己靠近，倏忽之間他便徹底消失了。


  他並未在她身邊坐下，而是看著她。


  此時，她也傻傻看著他，一如夢中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