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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鎖塵寰 6

  竟敢暗算救我的人 ?!

  陳遊介心頭火起,“啪啪啪”三張符咒瞬間疾射而出!


  不遠處立刻傳來了一道悶哼聲。尚未看清那隱沒在暗處的對手到底傷成什麽樣了,原本已經消失的少年身影在水波間顯出了身形。


  看著他昏昏沉沉緊閉雙眼的模樣,陳遊介還真有幾分哭笑不得。


  漁火點點,船隻泊在岸邊。


  “多謝高人相救……”原本想要救人的他,到最後竟然被人給救了,少年真的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才是三生有幸,能與河神大人你有這一段緣分……”陳遊介不緊不慢地道破了他的來曆。


  少年麵色更紅,忙不迭地低下頭去。其實他碧綠衣袍上隱約流現的水波龍紋,早已經暗示了他的身份,那正是河神才有的衣袍儀製。


  如果運河水道一直這樣出問題的話……好不容易運抵揚州的那些寶物怎麽能順利到達長安啊。要是到了正要開市的時候貨物卻折在半路上了,那我可虧不起。


  為了日後的“錢”途,陳遊介對他很是上心。


  迎著陳遊介如此“關切”的目光,少年急忙挺起了胸膛,朗聲道:“多謝高人搭救,我叫清漩,正是河神。隻是這運河水脈還年歲未久,所以我的法力也就……”越說到最後,他強撐起來的氣勢就越弱,聲音也不知不覺的低了下去。


  陳遊介頓時了然。天下間的水脈都是年深歲久天生地成,可是這運河水脈卻是前朝天子集天下之力奪營造之功方成。算到如今也不到百年。這樣的水脈若說其中的河神法力低微,倒也說得過去。


  隻是……那一襲墨衣的,又是何方神聖?

  清漩顯然已經覺察了他的疑問,卻隻咬著唇閉口不提。陳遊介善體人意,自然不會再問。


  末了,清漩感謝陳遊介出手相救,執意要送陳遊介抵達揚州。


  有河神護航,陳遊介自然不會推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遊介總覺得有股幽微的芬芳,一直縈繞在周圍。先是在清漩的衣襟間,後來隨著那衣襟上的香氣漸漸淡去,陳遊介卻覺得自己是在臨水的窗邊嗅到了這樣的氣息。隻是,這氣息仿若曇花般,每次他想要細細分辨的時候,就倏忽地消失了。


  終於,揚州到了,陳遊介也要與清漩別過了。


  “這個……陳老板,我……我有一事相求。”清漩這些天整日跟明胤混在一起,就連對陳遊介的稱呼也改成跟他一樣的了。


  既然是河神開了口,陳遊介自然不會隨意拒絕:“不知道河神大人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呢?”


  清漩聽他這樣說,麵色更紅了,好一陣才低聲開口:“我所護持的運河,是人工開鑿而成,中間串聯多條水脈。這些水脈中有許多都是年深日久的河渠。貫通之後,就全屬運河範疇。可是這些水脈既然歲久,其中有生出一些妖孽來的……我竟然也對付不了……那一天……就是讓陳老板見笑了。”


  陳遊介暗忖:的確,這年少的河神對付不了歲深的妖精,倒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情,看他這個意思,是要自己出手……捉妖?

  “我聽明胤說,陳老板你法力高強,一定不在話下的。”清漩一鼓作氣,總算是把這段話說完了。顯然,身為河神卻需要向術法高手求救,怎麽說也還是讓他十分慚愧。


  “幫你啊……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到揚州來是為了采買香料回京城去,也得趕上京城香市的時令才好呢。”陳遊介摸摸下巴。


  “隻要陳老板肯幫忙,其實……這一路的水脈之中,頗有幾處沉寶的地點,我可以全部告訴陳老板,以做答謝!”清漩一聽陳遊介似有推辭的意思,急忙開口。

  一聽沉寶地點,陳遊介的眼睛頓時亮了!誰都知道,當初前朝皇帝曾在運河上多次巡幸,野史傳說中這可是散落了無數珍寶的一條寶河!如今有河神出手指點迷津,還怕那寶物不是信手拈來?!

  一聽到這裏,陳遊介立刻義正辭嚴:“為民除害本就是我等的天職,那沉寶為謝什麽的,河神大人你又何必太客氣?不用全部,有個兩三處就足以了!等我在揚州采買完了香料,我就立刻著手為你除妖,你看如何?”


  明胤默默地望天。什麽叫不用全部。有個兩三處就足矣了?老板你的獅子口真的不要開得太大……


  清漩忙不迭地點點頭:“那我就與陳老板一起在揚州盤桓數日吧?”


  陳遊介含笑:“求之不得。”


  鼻端,那若有若無的香氣,似乎又在蕩漾……


  揚州雖然比不上長安的繁華,可卻是重要的通商港口。僑居揚州的客商數以千計。波斯、大食、婆羅門、昆侖、新羅、東瀛、高麗等國人在揚州的街市上來來往往,使得這個港口城市瞬間就呈現出了與長安截然不同的迥異風貌。


  陳遊介到揚州,心心念念的便是香料。要知道甘鬆、蘇合、安息、鬱金、奈多和羅這些長安貴族們所推崇的名香,全部都是靠著外族商人送入長安。陳遊介特地跑這麽一趟,為的就是能淘到點便宜的好貨。


  走過一家家販賣香料的店鋪,輕嗅著一塊又一塊的香料,很快,陳遊介就覺得自己的鼻子已經開始有點麻木了。


  走出又一家店鋪,陳遊介迎著風,深呼吸了一下。街市上那五花八門的氣息頓時一股腦地衝進了他的鼻子。有糖葫蘆的甜香、有街頭餛飩攤子的韭菜香、還有來往車馬的牲畜氣味,陳遊介頓時覺得,自己的鼻子總算是恢複過來了。


  突然,他的鼻子驟然嗅到了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這一路上,他已經在臨水的窗邊聞到過不知道多少次的這種氣息。


  不遠處是一間小小的月老廟,香氣竟然就是從那裏傳來!


  陳遊介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毫不遲疑地就朝著月老廟的方向邁步而去。


  今天並不是什麽初一十五的吉日,廟中寂靜無聲。可是當他進入廟中的時候,卻隻覺得那香氣,變得陡然濃烈!而這濃烈之中,卻又似乎隱隱藏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氣息!

  循著那香氣,陳遊介衝到了月老廟後的庭院中,在那一大叢如雪的花樹下,令人震驚的一幕正在發生!

  一個身著鵝黃衣裙的妙齡少女,此時她嬌嫩的唇瓣已經被絲絲鮮血點染出了異樣的豐澤。而在她的麵前,剛剛被她咬傷了脖頸的少年按著那正滲出鮮血來的傷口,呼喚著她的名字。


  可是,那少女卻隻是瞪大了空洞的雙眸,仿佛在追尋著空氣中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是她獨自來月老廟求佛結果遭到輕薄,於是奮起反擊?

  陳遊介心中思緒急轉,卻隻見少女已經身軀一軟,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受傷的少年急忙扶住她。那小心嗬護的模樣,二人分明就是兩心相許的愛人。可是……既然是愛人,又怎麽會出現如此情景?

  突然,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聲在陳遊介的耳畔響起。


  陳遊介霍然轉身,隻看到一個墨色的身影瞬間掠過。他急忙追了出去。卻發現在月老廟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剛才的身影早已經不見。隻有那此時還依然在鼻端浮現的一抹暗香,繚繞不去。


  等到他回過神來想再去查探月老廟的情景時,這裏早已經被看熱鬧的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幾乎用不著打聽,他就已經從那喋喋不休的七姑八姨口中將那少男少女的關係聽了個大概。

  那鵝黃衣衫的少女和受傷的少年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彼此家長都已經為他們定好了親。平時也不阻止他們私下來往。誰知道……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一個大嗓門的胖婦人唯恐別人不知道她窺探到的多,隻嚷嚷著:“那丫頭好像是嚇出了失心瘋……一直喃喃念著什麽……”


  陳遊介心念急轉,當時那少女的眼神如此空洞,分明就是被什麽東西迷住了心智!


  午後,陳遊介與清漩在河岸柳蔭下散步。


  陳遊介說起自己目睹的街頭怪談,聞到的那不屬於任何香料的奇香。


  清漩嗤笑出聲:“其實天下間會散發出香味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少,何止是區區幾種香料那麽簡單?”


  陳遊介頓時醒悟。的確,不要說香花無數,就連竹葉草根都自有一股清冽芬芳。天下的芳香何止那幾品香料就可以盡數的。


  可是……那氣息既然不是香料,又會是什麽?陳遊介的頭腦急速的回憶著。那時候自己聞到的裹挾著濃烈血腥氣味的香氣。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是那盛開的花樹?還是佛前供奉的香花?


  陳遊介的思索在他看到一個身影的時候,驟然凝滯。


  那是一個身著墨色衣衫的身影。揚州是一個商賈雲集的地方,四方客商,貴族豪門在揚州的街頭都是不稀奇的。可是,當這個人在街頭慢慢走過的時候,卻依稀讓人覺得,他的身畔,時間都仿佛輕輕靜止了一刹那,那種溫和從容淡泊的氣息,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頭,頓時顯得如此脫俗。


  看到那個身影,清漩立刻眸色泛紅:“這就是那個運河水妖!”


  運河水妖?陳遊介回憶著那個記憶中的墨色身影。的確,與眼前的這個人確有幾分相似。


  此時,墨衣男子正慢慢走過了他們身旁。那從衣襟間徐徐飄灑而出的清越芬芳頓時讓陳遊介的心情頓時為之一震。他立刻追上前去:“兄台請留步。”


  那墨衣男子站定,目光將陳遊介從頭到腳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他那墨色發絲間,淺碧色的雙眸微微一凝。


  “不知……有何貴幹?”他的聲音如同深潭幽澗的水聲,格外清幽清澈,簡直讓人無法聯想到那在運河之底暗下殺手的人會是他。


  陳遊介笑意盈盈:“敢問兄台,不知道兄台這衣服上,到底熏的是什麽香?”


  “什麽香……”墨衣男子搖搖頭,俊雅的麵容上掠過一絲掩不住的寂寥。“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染上這個香氣的。現在,我也在尋找同樣的香氣。”


  “是這樣嗎?”陳遊介沒有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回答。這種能在衣襟之上經久不去的香氣,竟然隻是偶然染上?


  正要多問幾句,卻見那墨衣男子已經轉身而去。


  “在下陳遊介,希望來日有緣再見之時,兄台已經覓得香蹤。”陳遊介並沒有追上去,隻朗聲相送。


  也許是他這一聲祝禱十分令人入耳,已經走遠了的墨衣男子的聲音遠遠傳來:“在下璧汐,謝君吉言。”


  陳遊介望著那人已經消失了蹤跡的街道,禁不住微微一笑。一轉頭,卻對上了清漩憤怒的目光:“你不是說要助我降妖的嗎?怎麽……”見到清漩這氣鼓鼓的模樣,陳遊介真的忍俊不禁想敲敲他的腦門。手差點伸出去的時候總算想起對方是河神,這才按下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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