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魍魎宴 8

  “今天晚上，沒有人敢出來，所以，不需要宵禁。”陳遊介的聲音，細細的揉搓在夜風中，頓時蕩漾開來一片說不出的涼意。 明胤隻覺得鼻尖一涼，就連手裏剛才還在左右掙紮的小山豬，也縮起了脖子，往他懷裏躥。抱起小山豬，那股衝鼻子的草木香氣和一下就傳遞過來的溫溫的體溫，總算讓明胤又鼓起了勇氣。 沒走多久，他們就已經從商鋪雲集的西市延壽坊走到了住家聚集的永平坊。 麵前的一切，頓時讓明胤瞪大了雙眸。 他看到了一張張的方桌整整齊齊首尾相連排列在一起。桌上無一不陳列著正在翻騰著熱氣的美食。原本狹長的街巷，此時卻儼然變成了一個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宴場。 “長街宴……”在熱氣蒸騰中，陳遊介的聲音，不知不覺的也變得有幾分模糊。 “怎麽沒人赴……”明胤口中，那最後一個“宴”字生生哽在了喉間。因為，在那翻騰的熱氣蒸騰過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仿佛是從寂靜的長街被猛然投入了歡騰的鬧市！剛還還空無一人的長街宴的桌邊，刹時已經坐滿了各色人。一時間，吃喝笑罵聲、杯籌交錯聲、婦人嬌笑聲、小兒嬉鬧聲如同潮水般，瞬間就灌滿了明胤的耳朵。他僵直了身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傻站在這裏做什麽？也不知道給人讓個道麽？”一個嬌俏的少女提著裙子，扭身從他身邊穿過，還不忘瞪了他一眼。可她的視線一落到陳遊介身上，卻又瞬間多了幾分嬌羞。 “跟緊我，不要走丟了，否則，走入了這的妖市迷途裏，就也走不回來了。”陳遊介輕搖著折扇，在洶湧的人潮間，依然鎮定自若的架著鳥籠，儼然如閑庭信步。 “妖市嗎？”明胤隻覺得脊背一寒，頓時隻覺得眼前燈紅酒綠的景象全都變作了青麵獠牙的妖蜮景象。雖然在決定為了小八一定要參加奢香夜宴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絕不退縮。可是，當時的決心，和現在直視百妖的感覺，還是截然不同。 “這些……全是妖怪？”明胤壓低了聲音。 “也不全是，在這個中元之夜，人妖混雜的夜晚，他們才可以在這煙火蒸騰中執手相看，把臂同遊，拚卻一夕之歡……”陳遊介的聲音低下去，仿佛浸透了不為人知的寂寥。 麵前那永遠頂著一團亂發的少年自顧自的點點頭，笑容裏有堅強和憧憬：“爹娘他們，當初一定也是這麽幸福的吧？……一定是的。” 明胤說著，已經遙指前方：“那裏是什麽，看起來好熱鬧！” 明胤，你身為術者和妖怪所生的孩子，到底要如何在這個人與妖混雜的長安自處，你究竟，會站在哪一邊呢？ 就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吧。 凝視著明胤的背影，陳遊介玩味的一笑：“長街宴不過是奢香夜宴裏最次等妖怪的末席，前麵才是真正的盛宴。” 長街盡頭是一片開闊的廣場，遠遠望去，人聲鼎沸異香撲鼻。可是，卻與長街宴這邊涇渭分明的分作了兩邊，走近看了才發現，正是那個子小小的“於姑娘”正守在路口，檢查著想要進入廣場的人們所帶的食材。 一看到她的身影，明胤急忙回視了一眼陳遊介。 陳遊介施施然走到於姑娘麵前，掀起遮蓋鳥籠的圍布將那色澤豔麗的卻火雀赫然一亮。 “如此靈雀，豈不是比那長蟲強多了？” 於姑娘的雙眸果然被那紅光奪目的卻火雀映得頓時一亮，可轉瞬她又刻意壓冷了嗓子道：“卻火雀自然是不錯，可這也太小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