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咫尺澤 4

  他才剛一進門，長蟲就竄了出來。瞪大了金色的大眼睛，刺溜一聲就滿足的盤上了那個酒壇子，裏頭散發出來的芬芳的酒香，早就讓它垂涎欲滴。 它大著膽子，用腦門蹭了蹭明胤：酒！我想喝！ 完整的接受到了長蟲視線裏的期待，明胤轉了轉眼珠，猛搖頭：“你知道這壇酒怎麽來的嗎？我給那個黑心奸商整整晾了整整十天的絲絹！一下說要通風一下說要透氣一下說要翻過來……一下說要別把汗漬弄上去了……就這麽折磨我十天，才給這麽一小壇！你倒好，就這麽空口白牙的就來找我白要？” 長蟲聽了這話，頓時蔫吧了，鬆開身體軟趴趴的就往荷花缸裏紮。 “不過呢……也不是沒得商量的……”明胤憋住笑，一本正經。 長蟲急忙抬頭，眼睛裏立刻亮晶晶的。 “把你的鱗片給一片我，熬湯喝吧？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沒見半點葷腥了……”明胤笑眯眯的盯著長蟲，儼然已經將它看成了一碗鮮香四溢的蛇羹。 那長蟲卻一點沒有覺悟，擺擺腦袋，看看那一壇子青梅酒，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鱗片多得很嘛！立刻脖子一伸，朝著尾巴處的一片鱗片就咬了過去。 “別！”明胤急忙攔住它，再也憋不住的笑意卻徹底撒了出來。 長蟲愣愣的仰頭看著他。 明胤卻一把將它抓到了手心裏：“你這個傻瓜！為了一壇子酒就舍得拔鱗片……真是個饞嘴笨蛋！”明胤的手掌在長蟲圓溜溜的腦門上揉過去。明胤的手掌上，有著勞作而磨出的淺淺的繭子，可是長蟲卻覺得，這雙手，是這麽的溫暖。 這天晚上，噴著酒氣的明胤和長蟲一起橫在了床上。在星月的輝光中，隱隱有流光在長蟲的鱗片上幽幽的劃過…… 早晨，明胤出門去諦聽閣的時候，長蟲還沒有醒。 這一天的太陽特別的辣，似乎全長安的人都被這烈日趕回了屋子裏，街市上行人寥寥。難得的，老板大發慈悲的，沒有再生出些五花八門的事情給他做，而是揮了揮扇子就放他提早回家了。 當明胤難得有一天不是筋疲力盡的回到家，正想跟長蟲好好說點閑話的時候，卻發現，長蟲竟然……還在睡覺？ 不對，長蟲不是在睡覺的樣子！它不是那種舒適的盤曲著的姿態，而是幾乎直挺挺的僵在廊下的草叢裏！炙熱的陽光，早就將它身上的水分給吞噬得所剩無幾…… “笨蛋，你怎麽了？！”明胤急忙衝入草叢間，從看到長蟲僵硬的身姿開始，他的手腳也控製不住的僵硬，他幾乎是跌入了草叢。壓抑著幾乎要衝出胸膛的心跳，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長蟲。 此時，鋒利的雜草早已經把他的腿割破了一條細細的血痕，一顆血珠正在迅速的匯集，蔓延……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半分在意！因為，長蟲沒有死！它沒有被曬死！ 長蟲艱難的，撐開眼皮，它金色的眸子裏，一直蕩漾的水光，仿佛都幹澀了一般，沒一會就又合上了眼皮。 “笨……笨蛋！你是不是睡迷糊了跌下床又滾到廊下的草叢裏來了？！你怎麽這麽傻？早知道你會被曬成長蟲幹，我還不如把你燉了湯呢！”明胤一刻不停的說著，直到，把長蟲送入一個注了半盆清水的淺盆子裏。看著它僵直的身軀漸漸的恢複了靈活，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明胤不想讓自己這麽清晰的感覺到，長蟲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