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死才怪
邱錦禾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挺好”，絲毫沒有緊張和擔憂。
秦盛聞言，微愣，但下一刻他稍許緊了緊手：“邱先生，很關心她？”
說話間，顏如萱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她貪婪地吸著空氣，一雙眼驚懼地盯著眼前這張含笑的麵孔。
“嗯。”邱錦禾沒有否認，可溫潤如常沒有起伏的聲色讓人有點懷疑他的關心到底有多深。
就連秦盛眼底的狐疑也變濃了，他垂下眼眸，望著麵色漲紅的她，神色閃爍了下，寒意不減。
“邱先生的感情還真不外露。”
“彼此彼此。”邱錦禾緩緩而語，“秦先生為了王小姐的事也是奔波不少。”
此言一出，秦盛麵色驟變，眼裏風雲變幻，好似隨時都會掀起驚濤駭浪。
一時間，周遭都變得格外寂靜，隻有她的呼吸聲非常急促，才讓這份寂靜多了一絲凝重。
小許片刻，秦盛平靜似水的聲音終於變調了：“你把她怎樣了？”
“她？隻要你鬆開手，她就平安無事。”
鬆開手？
秦盛一驚，視線飛快地朝不大不小的屋內掃視一圈，但並未看到攝像頭，當下視線落在窗外，他擰了擰眉頭，強拖著顏如萱朝窗戶那邊的陽台走去。
來到陽台處，他探出頭朝四周張望，依然沒有看到邱錦禾的身影，瞬間，眼底泛起濃鬱且陰寒的光芒。
“鬆開可以，但我需要知道她怎樣了。”
“她現在不在我這兒。”邱錦禾慢悠悠地開口，那語氣好似真的隻是與人隨隨便便的聊天而已，沒有一絲波瀾，更別提裏邊夾雜了什麽樣的情緒。
但越是這樣，秦盛的臉色越不好看。
此刻他就像是被人盯著一樣，偏偏還找不出那盯著的他的人在哪兒，就算手中有人質……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回到顏如萱的臉上。
那張臉漸漸變得有些發紫，眼眶通紅，可眸子裏卻有著倔強，自始自終沒有出聲朝邱錦禾求救，一聲都沒有，反倒是看向他的眼裏，明明充滿恐懼卻多了一絲同情。
他在他的人質眼裏看到了同情，不知為何，心裏瞬間掀起一絲怪異的情緒，好似有一片羽毛突然落在心湖上，泛起絲絲漣漪，激蕩著那顆心在釋放血液時帶著點抽痛。
手，下意識鬆開一分。
這一分，讓顏如萱好受許多，但卻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若不是他強製困製著，幾乎都要咳得蜷縮起來。
好一會兒後，她才再次找回到自己的聲音，她吃力而又沙啞的開口：“秦盛，你還想幫她？”
秦盛眉頭一蹙，答非所問：“他也幫著她。”
“愛？”她在心裏尋找到一個答案，再看到他顫抖了下的手，頓時了然，“你和我一樣可憐。”
原來她的同情是這個。
“是又如何？”
“不如何。”
因為愛，不是說要解脫就能解脫，她懂得裏邊的酸甜苦辣，她更懂得因為愛會走到何種地步。
隻是，她已清醒，不願執迷不語。
而眼前的人和那個女人……大概依然會和飛蛾一樣。
可，她還是忍不住勸說：“但，她不會在乎，你無論付出多少，她都不在乎，她的眼裏隻會看到一個人，而那個人從來不會是你。”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她是否在乎，但我在乎她能夠和她愛的人在一起。”秦盛討厭她眼底的同情，可即便心底明明很認同她的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反駁，反駁的毫無依據。
因為——
“在一起？”
她低悶地笑出聲音。
此刻的她已全然沒了害怕，不僅是因為邱錦禾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靠近她，更是因為……她看到了他眼底有一絲鬆動。
“一個殺人犯想要和渾身正氣的人在一起？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
秦盛腦海裏立刻響起回應，但他不願說出口。
他愛的人殺了人，殺了情敵，殺了警察，還殺了愛她的人，這樣的她……連普通人都配不上了，怎可能配得上那一臉正氣的邱錦禾？
但，他不想讓她失望。
她的愛，需要圓滿。
“沒什麽不可能，不是隻有陳薇安能夠催眠人。”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邱錦禾忽然插話：“你的意思是想催眠我？秦先生，你確定你現在能夠逃離這兒？”
話音落下，秦盛注意到樓下已被警察包圍，甚至不遠處的那棟樓還有狙擊手。
瞬間，他的眼底再次襲來驚濤駭浪，手指卻突然沒法收緊，手背手指傳來的疼痛讓他紅了眼，他緊盯著顏如萱，眼裏的凶光狠辣似乎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你不想活了？”
他的聲音咬牙切齒。
“想。”顏如萱縮了縮脖子，握著刀片的手也跟著縮了下，但在他伸手搶她手上的刀片時，揚手將刀片扔下陽台。
“你……找死！”
說著，他一把將她抓住，整個人壓在陽台上，隻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夠將她丟下樓。
八樓下去，不死才怪。
顏如萱雙手緊抱著他的手臂，吃力地回道：“要死一起死，那樣的話我還能夠成全你們在地下做對鬼鴛鴦！”
人啊，果然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時，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膽子，她幾乎是不停地在挑釁他，刺激他，激怒他。
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讓他死，他今天必須死在這兒，就算不死，也得傷，不然以他的狡猾一定還是能夠從那群包圍的警察裏邊逃離。
畢竟剛才……是，她也是在這會兒看到下邊的警察才想起明明出現在13棟的人，怎麽就能夠輕而易舉的離開被堵著的出口。
保安，是五個。
可那時候，分明是六個。
而她因為恐懼，且注意力都在離去的女人身上，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就連其他幾個保安在見到許曉時也是忙著說事，那麽他……他走了一步險棋，偏偏是那麽輕鬆地握準人性。
“鬼鴛鴦？”秦盛重複了聲，唇角卻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聽起來不錯。”
“但我更想活著。”
他眼裏凶光更甚，他一手壓著她的身子，一手使力掰著她纏著手臂的手指，那力氣幾乎是要將她的手指掰斷。
她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可卻在這時，看到樓上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那個身影直接下降到她的身邊，在秦盛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跳入陽台，一把扯過他的身子，同時拉住半個身子落在外邊的顏如萱。
“你……”秦盛驚呼，眼裏流露出不可置信，但隻一會兒，就化作一灘死水，唇邊夾雜著苦笑，他怎麽忘了邱錦禾以前是做什麽的，連許曉都能夠徒手從七樓趴下去，何況是邱錦禾。
原本抬起的手不由得落下，跟他打架的勝算還真不大。
“秦盛，你不該找她的麻煩。”邱錦禾將顏如萱拉回到身後，但手並沒有鬆開，緊緊裹著那一隻攥緊的小手。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找她。”
“為了王莉莉？”邱錦禾唇邊勾起一抹嘲諷，視線劃過攤在桌上的青衣畫像，“你以為那個會唱戲的人是王莉莉？”
“什麽意思？”秦盛猛地抬起頭，黑眸裏神色複雜。
邱錦禾不語，而是將錄音筆從口袋裏掏了出來，遞到他麵前。
秦盛皺眉，但還是接過，打開。
兩道於他來說都很熟悉的聲音緩緩溢出，漸漸地，他的神色變得難以置信，整個人跟隨著顫抖起來，泛白的唇也跟著輕顫，喃語：“不，不可能。”
那是一段很早很早以前的錄音，錄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陳本人。
因為小陳喜歡葉子明，但無意間發現葉子明在吸毒，此事為王莉莉知道，便以此作為要挾，讓她每周末在鬼屋戲台簾後唱戲。
唱戲的目的當然是吸引人，引的人就是愛聽戲的秦盛。
而每每那時，王莉莉又會穿著青衣在台上表演。
慢慢地，秦盛便以為那唱戲的人就是王莉莉，一來二去，陷入情海。
可於王莉莉來說，秦盛隻有一個用，那就是利用。
“你從哪兒拿來的？”
秦盛不信，也不願意相信。
他知道她不愛他，可她說過她一直將他當作最親的人，最好的友人，但現在……他們告訴他，是假的，是利用？
想到這三年的算計，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哀。
竟然連個女人都沒有看清。
邱錦禾道：“葉子明留下的。”
葉子明死了，他也曾愛過王莉莉，卻又發現他愛的人殺了他的親姐，他算計著有一天利用顏如萱將之繩之以法，不想他最信任的哥們一直在暗中幫助她。
計劃不停地失敗，甚至……還連累小陳。
他清楚的知道小陳知道他究竟是誰，愛的是誰。
都是他。
所以在他察覺到王莉莉對他動了殺心的時候，找到小陳曾交給他的錄音筆，暗中交給老沈的兒子沈黎明。
“葉子明？”秦盛驚愕，似乎並沒有想到那個病得很多事都快記不清的人還是在最後擺了一道。
邱錦禾不答。
而這時，房門被破，警察蜂擁而入，一把扣住已放棄逃跑的秦盛。
在邱錦禾突如其來的出現時，他就放棄掙紮了，除卻因為敵不過，還因為……他的視線劃過躲在邱錦禾身後的顏如萱。
秦盛被押走了，席文澤也來了。
“不錯，還剩十二天。完成一半了。”
邱錦禾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視線再次落在秦盛背上：“葉子明也在臨死前救過你。”
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製毒販毒甚至幫助王莉莉害人都攬下，隻為了讓秦盛能夠重新做人。
在他敲暈秦盛那天起，他就算計好了後來的路。
隻是，他到底算輕了“愛”這個字，愛，讓人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