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巫大巫
咖啡館裏，悠揚的小提琴聲繚繞在每一個角落，靜謐且安然。
邱錦禾抬手看了眼時間，黑沉的眸子裏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後攪動了下咖啡，一口飲盡，起身離開。
他沒回許言那兒，也沒去顏如萱那邊，更沒回家，他徑直去了附近的醫院，薇安所在的醫院。
醫生很忙，他也沒隨意去找個醫生護士詢問關於薇安的事，而是掛了個薇安的就診號，坐在門口等。
約莫等了半小時，顯示屏上顯示他的號，他便不急不慢得推門進入。
四目相對，薇安平靜的眼眸裏劃過一絲慌亂，但到底是心理醫生，轉瞬間就恢複淡然：“邱先生，哪兒不舒服？”
“私事。”邱錦禾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將她眼底的每一絲變化都看在眼裏，他也並不想與她說太多的廢話，畢竟在門口已浪費了半小時。
薇安握著筆的手一頓，眼神帶起一絲不喜，卻還是不輕不重地開口：“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掛了號。”他將手上的掛號單子推到她的麵前，聲色淡淡，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可落在薇安的眼裏卻覺得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痞氣，隻要她開口拒絕或者將他請出去，他一定會“找她麻煩”。
權衡再三，她放下筆，對上他的眼，道：“十五分鍾。”
“夠了。”
這比他預估的時間多五分鍾，足矣。
他從袋子裏掏出兩本記錄本，推到她麵前，慢條斯理地出聲：“陳醫生，看看？”
薇安一眼認出記錄本上的字跡，是她的，隻是這兩本放在儲藏室的本子怎就落到他的手中了，她望著他，神情漸漸變得越發複雜。
邱錦禾也不急著追問，畢竟能夠成為心理醫生且還具備催眠能力，那才能絕對是在他這個半吊子的心理谘詢師之上的，但他有的是耐心，以及勝在……不做虧心事。
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隻剩下各自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片刻，薇安錯開視線，看著自己熟悉的自己，緩緩道：“你想問什麽？”
“你覺得我會問什麽？”邱錦禾反問，一臉不動聲色。
“我隻是心理醫生，還沒具備猜心的能力。”薇安的手落在記錄本上，不急不慢地翻開，那淡然的模樣仿佛曾經真的不曾做過什麽，哪怕是視線掠過記錄葉笑笑事件的事，也是一臉平靜，似乎在她眼裏，葉笑笑真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患者。
邱錦禾指著有關葉笑笑的記錄，不鹹不淡地開口：“那就談談她吧。”
薇安的手微停，目光微垂，直直盯著她自己記錄下的一筆一畫的字跡，慢慢地，唇角溢出一抹晦澀的笑：“邱先生應該都猜到了吧？”
“猜？”邱錦禾聲色微挑，溫潤的嗓音裏透出一絲邪氣，“我不喜歡猜，我隻喜歡找證據。”
“是嗎？”薇安嚅動了下唇，似無奈地低笑出聲，小許，她慢慢抬起頭，迎上那一雙藏在鏡片後讓人難以捉摸的雙眼，“那邱先生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看看你。”邱錦禾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吐出三個字。
看她？
薇安一愣，似乎並沒想到他給的會是這樣的答案，但這一愣，卻讓她那銅牆鐵壁的防衛露出縫隙。
而人，一旦有了縫隙，就能讓人輕而易舉的趁虛而入。
“你的確比我家那兩丫頭適合陸允洋。”邱錦禾又補充了一句，這一句讓她心頭一跳，一絲慌亂漫上眼眸，但稍瞬即逝。
“我不太明白邱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薇安不再去看自己的記錄本，她抬眸迎著他的目光，似乎是要與他來分個高下。
瞬間，無形中，四目間，火花四濺。
邱錦禾見狀，臉上洋溢出一抹柔和的笑來，這讓那張本就好看的皮囊更添幾分光彩，拋開情分，他比陸允洋好看……或許，還更出色。
但就算如此，她看中的也還是陸允洋。
“你笑什麽？”
他的笑讓她慌，他笑的越溫和，背後藏著的東西就越銳利，所以，她不敢去碰觸，她甚至想要逃，盼著這十五分鍾的時間盡快過，可惜，才過去了八分鍾而已。
邱錦禾笑語：“沒什麽，這幾年讓你費心了。”
說完，他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的記錄本，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我不明白……”
“不用回答我，你明不明白跟我沒多大關係。”邱錦禾緩緩而語，腳步已朝著門口而去，當手落在門把上時，他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補充一句，“去年A市如初賓館被算計的那人是警察，而且還是重案組的。”
話音一落，一陣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薇安的玻璃杯落地，地上布滿水漬與碎片。
邱錦禾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下，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悄然掠過，透著一絲涼意。
他轉動把手，準備離開。
“等等。”薇安出聲喊道，聲色已沒了剛才的平穩，隱隱夾雜了一絲沙啞，“既然是重案組的，為什麽不查？”
為什麽不查？
許言倒是想查，可人都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等出院了，得知白湖逸被自家人丟進監獄，人都差點廢了，完全沒心情查，而他，被人隱瞞了近一年，若非前不久發現事情有點關聯，還未必會知道這事。
不過他口上卻是吐出兩個字：“蠢唄。”
“那為什麽現在……”不蠢下去？
薇安想問，可到底沒說出最後幾個字，她抿抿唇，忽然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的側臉：“現在是找到證據了？”
“這不是廢話？”邱錦禾唇邊的笑始終不曾散去，視線悠然劃過她凸起的腹部，“不過你不必著急，你是孕婦。”
“我什麽都沒做！”
“我又沒說你做了什麽。”
“你……”薇安頓，雙唇僅僅抿著，臉上的淡然已消散的無影無蹤，小許，她冷笑，“既然如此，你找我做什麽？”
邱錦禾頂了頂滑下的眼鏡，重複道：“看看你。”
似乎怕她不信，又加了句。
“我就想看看能夠讓葉萱和葉笑笑兩人都痛苦退出的女人長得怎樣，好像也沒我家那兩丫頭長得好看。”他擰了擰眉頭，似一臉不解，“陸總的眼神有問題。”
薇安眉頭一抖，眼裏竟是錯愕，她看著他，沒能從他臉上眼裏看出一點他說謊的跡象，難道真的沒別的心思。
可若是如此，為什麽將那兩本記錄本給她？
一時間，眼裏掠起濃濃的疑惑，她看不懂眼前的人。
“還有三分鍾，要沒事問了，我就走了。”
不知不覺中，邱錦禾占了主導，是了，他來這兒的初衷本就是看看薇安，但要是還能搞到點有用的消息，那肯定是最好的。
人呢，不能太貪心，要是能一次性解決，那這世上就沒那麽多的難事，那麽多的冤假錯案了。
而他呢，時間雖不多，卻也足夠，能夠慢慢玩。
薇安見門開了縫隙，再次出聲：“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該知道的都知道。”邱錦禾平靜似水地回道。
“不可能。”薇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邱錦禾一直溫和的聲音陡然一沉，“譬如你想讓她什麽都不記得，可偏偏有人……還是你信任的人想讓她記起一切。”
此言一出，薇安雙眸倏然睜大：“誰？”
“你覺得會是誰跟葉萱有關？”他慢悠悠地反問了句，深邃宛若大海的眼眸深處泛起暗湧，正慢慢地襲來。
薇安不語，眼神不停地變幻著，忽然似想到了什麽，身子驀地一僵，眼底有著難以置信。
“陸允洋？”
她在試探他。
他低笑一聲，笑意帶起一絲戲謔：“他不是愛你麽，怎會陷你於兩難之地？”
薇安一怔，他果然知道。
見此，她知道自己也沒必要再隱瞞惶恐了，老底都讓人掀了，再裝傻充愣反而更像是個小醜，她斂了斂神色，道：“是葉子明。”
邱錦禾依然笑而不語，那神情讓人極難琢磨透。
薇安終於明白為什麽陸允洋會討厭他，這人總是以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來一點點地套出他想要知道的，而這其中還不忘拋出讓人開口的誘餌。
而她如一條魚，就那麽乖乖上鉤了，甚至沒來及掙紮與反應就已落入桶裏，而他就站在一旁靜靜地欣賞著她的姿態。
她低笑：“邱錦禾，你真狡猾。”
“謝誇獎。”邱錦禾毫不謙虛地收下這算不得褒義的誇獎，“比起你對葉萱與葉笑笑的算計，我這是小巫見大巫了。”
“嗬……”薇安僵笑了聲，沒有否認。
她的不否認，恰好讓邱錦禾完全排除她不曾殺害葉萱的嫌疑。
從頭到尾，薇安的真實情緒一直在外泄，但每每他提到葉萱與葉笑笑時，她眼裏除卻有一丁點的不喜外，便再無別的波瀾，無疑早不將她們當成對手，那更別提殺害葉萱了，因為葉萱在她眼裏比葉笑笑還不值一提。
所以才有了……
“陳醫生，費盡心思地將葉萱的視頻照片資料發給葉笑笑，還催眠她整容……想讓葉笑笑知道她就算成了葉萱也得不到陸允洋的真愛，辛苦辛苦。”
“你……”薇安驚，她以為這事她做的滴點不漏。
“我說過我都知道。”邱錦禾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