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質
穆剛在開車,整個城市沉浸在慵懶的夜色中。
多麽美麗的夜色啊,在這樣的夜色裏,戀人們相擁在一起會是多麽幸福啊!穆剛不禁又想起了趙豔君,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略顯死板的女上司。許多時候,他甚至把她的缺點也看成了優點,可是,趙豔君已經不認他這個愛人了,他單方麵的認可會有多少意義呢?至於潘靜婷,他已經把她當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需要幫助的妹妹。如果趙豔君的心裏真的像她的外表一樣冷漠,他也許會好受一些,可他偏偏知道,趙豔君心裏是有他的,她之所以忍痛割愛完全是為了讓他能一心一意地對待潘靜婷。他目前最希望看到的結果就是潘靜婷徹底康複,能夠回憶起他們的過去。
車子停在了潘家樓下,穆剛抬頭望了望屬於潘家的那兩個窗口,然後木然地上了樓。
穆剛敲門進屋,潘母迎上來。穆剛說:“對不起伯母,這幾天我太忙了,沒有來看望靜婷,她怎麽樣了?”
潘母歎了口氣說:“還算好吧,有時睡有時醒。”
穆剛悄悄進了潘靜婷的臥室,潘靜婷果然躺在床上,她呼吸均勻,顯然仍在睡覺。
穆剛輕輕坐到床邊的小凳上,麵對著潘靜婷的那張俊俏的臉,他的心裏不知是種什麽滋味。他輕歎一聲,然後輕輕地說:“靜婷,什麽時候你才能不再這麽貪睡了,也許我要求得過高了,這麽嚴重的病情,得慢慢恢複。好,我繼續講故事吧。靜婷,記得我們一起看電影的時候,你總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嗎?有一次你睡著了,我也睡著了,等我們倆睜開眼睛的時候,電影院裏已經空空的,隻剩下我們倆了……”
穆剛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潘靜婷並沒有睡著,但她卻緊閉雙眼,裝著在睡覺。這段日子,她的病情有了明顯的好轉,完全能夠在白天不嗜睡了,但她並沒有把自己的情況告訴穆剛。她有時依然裝睡,甚至對母親她也是這樣。有時,她真的想跳起來,向全世界宣布,我的病好了,我已經是一個正常的人了,但是,來自於潛意識裏的東西阻礙了她的這種衝動。她已經記起了那不願回想但又真實存在的往事,她已經和穆剛分手了,她已經和他不是戀人關係了,可她的心裏真的能夠離開他嗎?她一點兒信心也沒有,所以她隻能裝睡,讓時間就停頓在這一時刻。房間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燈光溫柔,時光如水,她能從容聽他說話,聽他的聲音像河水一樣靜靜地流淌……
穆剛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美好時光,電話是杜紅梅打來的,說莫東山劫持了趙豔佳的女兒何丹丹,躲進了幼兒園附近的一間庫房裏。穆剛撂下電話,趕緊開車奔向出事地點。
原來這一天何樹立出差,把接女兒的事委托給了趙豔露。趙豔露接了何丹丹後,二人在一家餐館吃了飯,趙豔露就帶著孩子回妹妹的家,誰知剛把家門打開,莫東山就幽靈一樣出現了,他一拳打暈了趙豔露,然後抱起何丹丹就跑。
趙豔君是接到了莫東山的電話才知道情況的。莫東山咬牙切齒地在電話裏說:“趙豔君,都是你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子,如果你能放我一馬,我就完璧歸趙,不然,就魚死網破。”
穆剛趕到現場時,防暴警察已經包圍了那間庫房。趙豔君、羅奎波、杜紅梅和李大隊長等人都在現場。李大隊長說:“莫東山就在庫房裏麵,他手裏有槍,孩子在他的手裏,大家受製於此,一時也有些束手無策。”
李大隊長拿起擴音器開始喊話:“莫東山,你被包圍了,請你不要做傻事,有事可以商量解決……”
趙豔露也趕來了,她頭上纏著繃帶,一把抓住趙豔君的手臂說:“你要救丹丹啊,莫東山已經瘋了,千萬不要讓他傷了丹丹!”趙豔君說:“大姐,你冷靜點兒,我們會救丹丹的。”
趙豔君走到李大隊長身邊說:“李大隊長,我要隻身進去與莫東山談判。”
李隊長說:“這太不安全了,還是我們警方去跟他談判吧。”
趙豔君說:“他綁架的是我的外甥女,他是衝著我來的,我去談判最合適了。”
穆剛插話道:“還是我去吧?”
趙豔君說:“都不要爭了,我去。”
大家攔不住,趙豔君衝著庫房喊,說:“我是趙豔君,我要進去和你談談,就我一個人。”莫東山在裏邊應道:“好,你進來吧。”趙豔君沒帶任何武器,隻身進了庫房。
庫房裏的光線幽暗,大約六十平方米的空間隻有一盞白熾燈,庫房的四周堆著一些瓷磚、馬桶等裝修材料,何丹丹被綁在靠牆的一個角落,見了趙豔君便放聲大哭。莫東山用手槍管點了點何丹丹的腦袋,何丹丹的哭聲立馬噎住了。
趙豔君安慰孩子,說:“丹丹不要怕,沒事的,二姨來了就沒事了。”她說罷轉向莫東山,四目相對,眼睛裏皆是寒光。
趙豔君說:“莫東山,好歹你也是有那麽大家業的人,號稱著名企業家,怎麽淪為綁匪了?”
莫東山惡狠狠地說:“趙豔君,這都是你逼的,你說得沒錯,我現在不折不扣就是一個綁匪。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會殺人,我就是要告訴你,我莫東山不是吃素的。”
趙豔君說:“我知道你不是吃素的,但是我也知道你還不是一個完全喪失理智的人。”
“我真佩服你的膽量,不過你估計錯了,我已經喪失了理智,我現在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如果不答應我的要求,這孩子活不了。”
“請你冷靜,隻要孩子是安全的,一切都還可以商量,隻要你放掉孩子,現在跟我出去,就可以算你是自首。”
“你做夢吧!”
“既然如此,你可以談條件了。”
“我要一輛性能好的汽車,然後我帶著孩子上車,隻要我能平安出城,隻要我能到達安全的地方,我就會放掉孩子,這個條件沒有商量的餘地。”
“好,容我匯報,一會兒答複你。”
趙豔君走出庫房的時候,郭建華和公安局馮局長陪著市委書記王成武也趕來了。趙豔君說了莫東山提的條件,王成武毫不猶豫地說:“好,可以答應他。”
趙豔君說:“我不同意,他這樣會逃掉的。”
王成武說:“天網恢恢,他逃不掉的,救孩子要緊,就這麽辦了。”
馮局長說:“好,我馬上準備汽車。”
警方準備了汽車,也準備了狙擊手。王成武對馮局長說:“第一要保證孩子的絕對安全,第二要逮住活的莫東山。”一輛轎車開了過來,停在了庫房門口。李大隊長朝裏喊話:“莫東山你可以出來了,你需要的汽車我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希望你保證孩子的安全。”
片刻,莫東山抱著何丹丹出來了,他手裏的槍抵著何丹丹的頭,空氣仿佛凝固了。
莫東山抱著何丹丹一步步走向汽車,這令警方一時無法下手。就在莫東山把何丹丹塞進汽車,手中的槍管離開了何丹丹的一刹那,站在最前邊的穆剛突然猛撲過去,死死壓住了莫東山拿槍的那隻手,一顆子彈擊出,打中了他的手臂。民警們見機衝上,製服了莫東山,救下了何丹丹。
穆剛的手臂鮮血直流,趙豔君衝到穆剛跟前,用手托起了他的這隻手臂。穆剛笑了笑,說:“我沒事。”趙豔君說:“都流血了,還沒事。”說罷衝著人群喊:“醫生在哪兒?趕緊讓傷員上急救車。”
穆剛被趕來的醫生送進了120急救車,莫東山也被押進了警車。
穆剛隻是受了皮肉傷,子彈並沒有傷到他的骨頭,在醫院做了簡單的處理後,他就用繃帶吊起胳膊來上班了。
穆剛進了趙豔君的辦公室。二人互相凝視,一時竟沒說出話來。還是趙豔君先開了口:“怎麽不歇一歇,這麽快就來上班了?”
穆剛笑了笑說:“沒事,又沒傷到骨頭,我待得住嗎?”
趙豔君說:“你還真勇敢啊,就那麽一瞬間,你就撲上去了,你想過後果沒有?”
“說心裏話,沒想過,要想得那麽多,莫東山早把丹丹帶跑了。”
“你知道要是不成功會怎麽樣嗎?”
“我說過了,要是想得那麽多,機會就不會有了。”
“不管怎麽說,我真的很感激你成功救出了丹丹,如果丹丹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沒法跟豔佳交代啊!”
“是啊,一看見你為丹丹急成那個樣子,我就不顧一切了。”
看趙豔君很感動的樣子,穆剛就趁熱打鐵道:“容我說一件私事可以嗎?”趙豔君笑了一下,算是默許。穆剛說:“今晚我想請你吃一頓飯。”趙豔君低頭沉吟片刻,然後抬起頭,用少有的柔和語調說:“好吧。”
二人坐到檢察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館裏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餐館裏幾乎沒有其他的客人。趙豔君、穆剛二人坐在角落裏,邊吃邊聊。閑聊了一會兒,話題又扯到了工作上,趙豔君說:“莫東山還對錢自力抱有一絲幻想,他交代了許多問題,但就是不交代和錢自力的權錢交易。”
穆剛說:“他還指望錢自力能救他出去呢!”
“莫東山能夠橫行這麽多年,保護傘起了重要的作用,這些腐敗分子在某種程度上,比莫東山一夥更可恨。”
“我看莫東山最大的保護傘就是錢自力。”
“可是,最重要的證據我們還沒有拿到,我們目前還沒法動他。”
穆剛突然似有所悟:“哎,咱倆怎麽說的都是工作的話題呀?看來我是掉進你的陷阱裏了,不行,不談工作了。”
“那談什麽?”
“談我們的婚事。”
趙豔君一下子變了臉:“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
“不,我們還是那種關係。”
“不要提這個話題了,不然我立馬走人。”
穆剛隻好閉嘴,他扭頭看了看窗外燦爛的夜景,再看一看對麵趙豔君的那張冷臉,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了。
趙豔君也很討厭自己這動不動就翻臉的習慣,這簡直就是一個毛病,一個臭毛病,尤其是麵對自己其實很鍾愛的男人,這個毛病多麽具有破壞性啊!她想說些柔和一點兒的話,但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