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新官上任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耳朵也是靈通的，趙豔君的反貪局局長的任命剛剛下來，檢察院的人，也不止是檢察院的人，社會上很多人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整個一個上午，趙豔君接到了好多祝賀的電話。她有些煩，又不能跟人家說她煩，隻有姐姐趙豔露的電話打來時，她才爆發，說：“你們正事不幹，怎麽這麽八卦呀！”趙豔露在電話裏停頓了片刻，才說：“你這是跟誰急呀？”趙豔君說：“跟你，跟你們。”趙豔露笑了，明白了怎麽回事，說：“升職了是好事，人家祝賀你那是人家的好心，你不要不識抬舉。廢話少說，我可不是祝賀你的，我是提醒你的，升官了，更不要影響個人問題，該抓緊還是要抓緊。”趙豔君敷衍了幾句，撂下電話後長出了一口氣。
按著慣例，郭建華找趙豔君談了一次話。辦公室的門照例開著，有人經過時便會忍不住朝裏望一望，這令趙豔君很不習慣。但郭建華習慣，隻有這樣，他在女下屬麵前才更挺得起胸脯，也才更底氣十足。
郭建華說：“豔君啊，組織部門已經跟你談完了吧，當這個反貪局局長，你有什麽想法嗎？”
趙豔君的臉上掛了汗珠：“郭檢，我，我就是覺得自己太年輕，怕經驗不足。”
郭建華說：“幹革命工作是不分年齡的，幹部年輕化也是我黨大力提倡的嘛，不要有顧慮。”
趙豔君說：“郭檢，您說我能勝任嗎？”
郭建華皺起眉頭：“怎麽，膽怯了？”
趙豔君頭一仰說：“膽怯？膽怯我就不是趙豔君了。”
“這就對了，要勇於擔當重任才是棟梁之才。”
“說心裏話，我的勁頭很足，但還是有點兒不安，畢竟比我有經驗的老同誌多著呢！”
“不用說別的，我隻問你，能不能幹好這個局長？”
趙豔君毫不猶豫地說：“當然能，我要是幹不好，撤了我，治我的罪都行。”
“你也算是個老檢察官了，怎麽說外行話了，你沒犯罪，我治你什麽罪呀？我對你的要求就是，嚴謹自律，把反貪局的工作好好地抓起來。”
“好，我一定不辱使命。”
“嗯，這才像我們的趙豔君嘛！記住，以後你就是市檢察院的黨組成員、反貪局長了，要注意角色的轉換啊！”
趙豔君也想笑一笑，但不知為什麽，她的表情肌僵硬，愣是沒笑出來。
接下來，便是以新任反貪局局長的身份和下屬們見麵。地點是在反貪局小會議室。反貪局的人全到場了，快到退休年齡的副局長老鍾主持會議，他做了一個熱情洋溢的開場白，然後便請趙豔君講話。
趙豔君站起來說：“大家好，今天我就算正式上任，正式和大家見麵了，其實不用介紹咱們也都互相認識，都是檢察院的老人了，能當這個反貪局長，說心裏話我挺忐忑的，能不能勝任，我也沒有把握，全靠大家的支持了。新崗位是對我的考驗，能不能經受得住考驗，還望大家幫助和監督。我還年輕，在座的許多同誌都比我有資曆，有經驗，我也會向大家好好學習，希望大家以後多指教，多支持！”
趙豔君的講話很簡短，大家熱烈鼓掌。趙豔君有意看了一眼羅奎波，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散會後，趙豔君進了自己的新辦公室。辦公室已經收拾得很幹淨，寫字台雖然不是新的，但擦得光可鑒人，椅子後邊的書櫃雖然不是新的，但是一塵不染，幹淨得像是沒安玻璃似的，隻是櫃子裏空了一多半。
杜紅梅跟在趙豔君身後進來了，說：“是不是該叫幾個人把你的東西都搬過來呀？”趙豔君說：“不用了，我已經叫穆剛幫我搬東西了。”
杜紅梅摸了摸辦公桌後邊的皮轉椅突然歎了口氣：“哎，看來我們做不成朋友了！”
趙豔君問：“為什麽？”
杜紅梅說：“你現在可是我的直接領導了，下級和上級是很難做真正的朋友的，這是規律。”
趙豔君笑道：“我就不信邪，我非打破這個規律不可。”
杜紅梅也笑了。這時穆剛抱著一摞書走了進來，杜紅梅和趙豔君幫著他接過了書，放進書櫃。三個人一起收拾東西，都忙乎得一頭大汗。
杜紅梅和穆剛出去後，趙豔君才坐到椅子上，由於慣性，皮轉椅轉了半圈，她用一隻腳點地，椅子才停下來。她告誡自己決不能像轉椅一樣靠慣性辦事，新崗位新思維，她要盡快進入新的角色。
趙豔君抽空專門去了一趟羅奎波的辦公室，因為同是局長位置的競爭人選，兩個人以後的關係很容易陷入一種尷尬境地，趙豔君覺得有必要和他做一番溝通。羅奎波見她上門，臉上一怔，趙豔君以女性的敏感捕捉到了他表情的變化，她衝著他努力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笑得不一定好看，但她還是記住了母親和妹妹的話，該笑的時候是一定要笑的。
羅奎波說：“趙局你坐。”趙豔君坐下，東瞧瞧西望望，她看見書櫃裏有一本加繆的《局外人》，這本書在一書櫃法律著作中十分顯眼，她便走過去，湊近看了看，說：“羅處長喜歡讀文學作品？”羅奎波淡淡地說：“上大學的時候我是文學社的社長，我最喜歡的小說就是這本《局外人》了。”趙豔君說：“我也喜歡過文學，也特別喜歡加繆和薩特，記得這本《局外人》還是十多年前讀的呢，可惜現在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羅奎波說：“我可是剛剛又看過一遍，趙局要是喜歡看，借給你好了。”趙豔君搖搖頭，說：“現在不行，現在工作太忙，等清閑一點的時候，一定要重讀這本書。”
趙豔君坐下，話鋒一轉，說：“我的工作經驗有限，以後羅處你要多指點我呀。”羅奎波連說：“不敢”。趙豔君說：“以後我們就要摸爬滾打在一起了，如果你當了局長，我一定支持你。我當了局長，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羅奎波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就靜靜地看著她。她接著說：“論年齡你是大哥，論工作經驗你是前輩，你要是不支持我，這個局長我肯定幹不好，我等你話呢，支持還是不支持？”羅奎波沒想到趙豔君竟然如此直言不諱，就不好意思再矜持下去了，點點頭說：“支持，我一定支持你。”趙豔君笑了，她覺得自己笑起來很自然，也很舒服。
趙豔君上任後主抓的第一個案件就是中心醫院的黃凱貪汙受賄案。杜紅梅和羅奎波在審訊室審訊黃凱，她則進了隔壁的監控室，把目光死死盯在監控屏幕上。
羅奎波正色道：“黃凱，你是否與他人有過不正當的經濟往來？”
黃凱交代得很順暢：“有過，但隻有一次，我收過一個廠家的回扣，七千元。”
羅奎波問：“隻收過一次？”
黃凱肯定地說：“是，隻收過一次。”
羅奎波說：“可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黃凱，如果等我們拿出新的證據，你可就沒有爭取主動的機會了。”
黃凱哭喪著臉說：“檢察官，我真的是知道什麽就說什麽，我這人膽小，拿了一次錢就睡不好覺了，哪還敢拿第二次。”
杜紅梅插話道：“黃凱；看來你是不想交代了？”
黃凱說：“我已經交代了，我承認我拿了回扣款七千元啊！”
趙豔君在監控屏幕前眉頭緊鎖，她知道這將是一場很有難度的攻堅戰。
審訊完畢，羅奎波和杜紅梅來見趙豔君，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杜紅梅氣呼呼地說：“黃凱隻承認受賄七千元，其他的什麽都不說，太氣人了！”
趙豔君說：“黃凱顯然是抱有僥幸心理，我們要沉住氣，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
羅奎波說：“審訊黃凱這號人必須要采取疲勞戰術，不斷地提審，直到他的心理防線全麵崩潰為止。”
趙豔君點點頭，算是同意羅奎波的意見，接下來她就開始了新的布置：“下一步工作方向，一是要繼續訊問黃凱，同時對行賄人員的口供要深挖，我相信行賄絕對不隻這一次，也絕對不止這一家；二是我們要深人中心醫院，對醫院的規模、效益、采購量、市場機製進行調查，對黃凱的職務範圍做全麵的分析和評估；第三就是馬上對黃凱家進行搜查，調查他的家庭財產情況。去醫院調查的任務就由羅處長全麵負責吧。”
羅奎波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對趙豔君的工作能力還是持肯定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