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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鴉片、大麻、海洛因———荼害人類精神、銷蝕人性良知;

  帝國主義闖入國門始於———毒品;

  ‘東亞病夫’的稱謂源於————毒品;

  吸毒毀人、毀家、毀國,古今如是。”


  這是市戒毒所懸掛在正門口的大字!


  黑暗裏,每次看見這一排字,福五都感覺觸目驚心。毒品,確實妖魔!


  她每晚來除了熟悉毒品,了解吸毒症狀,後來,也隱蔽接觸了些吸毒者,其中,一個孩子的遭遇簡直給了福五巨大的震撼!一直隻是從字麵、宣傳材料上了解到毒品有多大的危害,現在這樣接觸到真實的生命————


  那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吸毒3年,戒過六次。福五坐在他的對麵看著這張娃娃臉,他深深地低著頭,臉幾乎碰到自己的膝蓋。


  由於吸毒,他的發育遲緩,沒有第二性征,不高的個頭,皮黃饑瘦,頭發像一堆枯草,很小的一張嘴,嘴唇又黑又紫,嗓音尖細柔弱,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


  他伸出雙臂給福五看:皮包骨的胳膊上一條條紫色的血管像從血汙裏爬出的“蚯蚓”!福五頓時感到這蟲直往心裏鑽,往她身上爬!她說服自己:這是幻覺!可是,這種幻覺還沒擺脫,他把兩條小腿伸向她:同樣布滿紫色的“蚯蚓”!不忍目睹!


  “你什麽時候開始注射海洛因的?”


  “兩年前,”


  “胳膊上有,怎麽腿上也有?”


  “胳膊上常找不到血管,紮不進去,就在腿上紮了,”


  福五注意到他的胳膊和小腿上不僅布滿條條凸突的血管,而且有斑痕,戒毒所的同誌告訴她,那些疤是由於針頭不潔引起感染造成的。


  “你知道這樣會有致命的危險嗎?”


  男孩兒雙手比比劃劃地說,“想不了那麽多,自來水洗洗針頭針管就不錯了,有一次在外麵發了癮,別人說洗針管,找水都找不到,我就尿了點尿兌到藥裏打進去,也沒事!”


  在場人都驚得目瞪口呆!他血液裏的海洛因、尿、自來水何時才能排泄幹淨?


  父親常常把這個獨生子捆起來打,母親看著兒子發癮後從床上滾到地上,牆上抹滿咬破手、胳膊、嘴後流出的鮮血,跪在他麵前苦苦哀求————這次是他被父母說服後自願到這裏來的。福五問他,“毒癮發作時那麽難受,你怎麽不急著?還找罪受?”這個孩子的話又使人為之愕然,“那種罪能忍受,過去就忘了,可一想那種舒服就受不了,要不這玩意兒怎麽能賺大錢呢!”


  “你還小,以後怎麽辦?”

  他一本正經地說,“人家說吸毒的人都不會有後代,我不再吸了,我不能讓我們家斷了香火。我爸說,再不戒就不要我了。我真想戒。”


  此時的福五為他痛心,她想責備他的愚昧無知,但,當時,她卻隻說了一句:但願你能長大成人。


  毒品,抑製了他的發育,摧殘了他的心靈,心理生理的障礙也許影響他的一生————直到多年後,這個孩子的話、身影都深深埋在福五最苦痛的靈魂中,因為她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


  從戒毒所回來,天邊已經發白,天,快亮了吧。


  福五邁著沉重的步子,垂著腦袋前行。剛才戒毒所裏的所見實在震撼著她的感知,如今,她覺得自己肩負著一種無以言說的使命感,不再僅僅是為了舅舅,為了自己的這個家,那樣的孩子,那樣的父母,那樣的遭遇————家國家國,無家哪有國!她是一名警察,是在國旗下鄭重宣過誓的一名人民警察!在這樣活生生的現實麵前,她的職責,她的良知,她仿佛從未有過的慷慨情懷————


  “福五,”


  她抬起頭,看見單元門前的雅齊,


  有些許的詫異,他在這兒站了一夜?

  “你去哪兒了,”雅齊低沉的問她,


  福五瞬間就警覺起來,他不會知道————


  “你跟蹤我?!”


  福五過分嫌惡的質疑此時深深傷害了雅齊!


  他並沒有跟蹤她,他擔心她,昨晚給她送飯鬧的不愉快後雅齊走了,可後來他又覺得不放心,還是回來,可,她不在了。雅齊在她家樓下的門棟前真的站了一晚上,直到看見她拖著明顯疲憊的身體回來————


  這真是傷人,她的態度,他的等待———


  “嗬,”雅齊自嘲地笑了,他這是為哪般,她是朋友妻,她不稀罕你的關心甚至厭惡——“放心,我沒有跟蹤你,我隻是來跟你道別,對不起,這段時間,是我打攪您了。”


  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雅齊轉身走了,沒再多看她一眼——


  其實,多麽希望,她叫住他,哪怕隻是————


  沒有,沒有。她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也許,已經離開———雅齊沒有回頭。回頭看見了,不是更難受?


  他是沒有回頭,如果他回頭————他會看見福五的欲言又止,會看見福五的歉意、落寞————


  算了,算了,這樣也好,也好,走了也好,一切就要開始,隻是“大戲”落幕時,福五想,我還是會孑然一身吧,我將一生注定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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