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不懂愛,可我曾純粹愛過你
我6歲那年,宛如出生了。
自從《小時代》裏有了一個叫“唐宛如”的力大如神的姑娘之後,你可能覺得我的女主角宛如也是一個胖胖的逗比,麵對自己心愛的男人嬌羞地說了一句“你的體力很好”之後,馬上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說你床上的體力!你不要想歪了!”
哦,是的,你猜對了。
我的女主角宛如果然就是一個胖胖的逗比,當然,那是在她18歲以前。
出生的時候,宛如是一個“標準”的9斤姑娘,離“標致”差了整個銀河係。
我給宛如取過不下10個外號,比如胖頭魚啊,矮冬瓜啊,胖大海啊,機器貓啊,大臉盤啊。當然,宛如最喜歡的一個外號是大丸子,她的理由是“至少吃起來還是很可口的嘛”。
我記得她6歲那年,我帶著她去縣裏新開的超市。我們那個年代,小賣部和百貨商店是主流,超市簡直是鶴立雞群。可是之後,我們倆都自動拒絕了去超市。
因為從超市出來的時候,一個工作人員不斷看著宛如粗壯的腰部,眼神裏充滿著“是不是偷偷塞了什麽”的問號。
6歲的宛如智商很高了,她居然讀懂了那個工作人員眼神裏的內容。
宛如雙手掐腰,衝著那個工作人員大聲喊:“這是肉,這是我長的肉,我們沒有偷你們的東西!”
汗!
隻是,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那些從出生開始就是9斤的姑娘結果卻苗條成了豆芽菜;那些小時候幾乎被看成是營養不良典範的姑娘卻浮腫成了包菜。
總之,過了18歲,我就眼瞅著宛如從一個胖胖的逗比假小子,脫胎換骨成了一個漂亮的妹子。
而且幾乎就是短短半年的時間。
這中間,宛如沒有健身,沒有減肥,甚至從來都沒有因為保持身材而晚上減餐過。
她大口吃鳳梨蝦球沙拉、豆豉蒸魚腩、開洋蔥油麵、豆皮豬肉卷、拔絲草莓咕嚕肉,吃完就睡。
這讓太多捆綁著保鮮膜跳保健操晚上隻敢吃過水青菜的妹子們憤憤地喊著shit、fuck等一係列我們耳熟能詳的英文單詞。
變成了豆芽菜之後的宛如,成了學校裏的校花,她也從滯銷打折商品搖身一變成了暢銷商品。
收到了幾封男生寫來的情書之後,宛如開始正式考慮自己的情感問題。
宛如給我展示她收到的情書,邊展示邊吐槽。
情書一是情歌借鑒範兒:
……
如果真的有一天,愛情理想會實現,……
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永遠不改變,
……
不管路有多麽遠,一定會讓它實現,
……
我會輕輕在你耳邊對你說,我愛你。
……
宛如,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宛如的吐槽是:“‘愛’寫得跟‘受’一樣,我想多了,還有,這不是楊臣剛寫來的情書吧,太嚇人了。”
情書二是野獸發情範兒:
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你了。真的,很難形容這種感覺,那種整個心都跟著你的心跳動的感覺。
我想跟你幹很多事情,想抱著你,陪著你哭,陪著你微笑,跟你討一個擁抱。
此刻,我想吻你了,一直吻你,突然寫不下去了,我內心開始湧動想吻你的欲望了。
我也很想問問你,你對我的感覺是什麽?有沒有也想回吻我呢?
其實,我可以給你更多。
宛如的吐槽是:“你可以給我最多的就是,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吧,一個大學生,怎麽能夠這麽低俗呢?”
情書三是自我麻醉範兒:
宛如,每次當我走過你的身邊的時候,我都能發現你緊緊盯著我的眼神。
你看你,為了我上個學期沒有順利通過《建築設計基本原理》而神傷,你都瘦了,都有黑眼圈了。
還有昨天中午,你在餐廳吃了最貴的那道菜——水煮魚片,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魚呢?
我與你共魚(遇)見。
宛如的吐槽是:“還玩雙關呢,這孫子誰啊,我什麽時候緊緊盯過他了?我怎麽有被監視的感覺啊,因為昨天我點的真的是一份水煮魚片。”
這些淺薄的男孩子都不知道,宛如挑選男朋友的標準是聲音。
不是說外貌形體不重要,而是聲音是第一考量因素。
哦,是的,如果趙忠祥不嫌棄,宛如完全有可能嫁給趙老師。
想想有那麽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趙老師懷裏攬著宛如,用標誌性的聲音解說道:“雨季結束了,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某一個寂寞難耐的晚上,宛如色眯眯地看著我:“阿新啊,你未娶我未嫁,你幹柴我烈火,要不要咱們倆嚐試交往一下?聽到你的聲音,我都會懷孕啊。”
我嚴詞拒絕了她的想法,我給宛如擺事實講道理:“宛如,我跟你說,你親媽是我親媽的親妹妹,你懂一個詞叫亂倫嗎?《婚姻法》第7條規定,直係血親和三代以內的旁係血親是禁止結婚的。我和你就是標準的三代以內的旁係血親。”
宛如眨了眨眼睛:“哥,你不會當真的吧?”
我一臉嬌羞地飛走了。
大學畢業後的七月,是宛如最輕鬆的一個暑假,因為她爸爸答應她給她兩個月的時間好好休息。
而就是這個暑假,宛如迷上了打羽毛球。
認識徐朗的那天,宛如和他的固定球友都沒來,所以,他們臨時湊在了一起。
徐朗的球技很差,但是宛如還是奉陪到底,就為了那個磁性的聲音。
打完球,一身汗。
徐朗走過來,步子輕盈,像一隻貓,輕聲說了句:“吃點東西吧。”
宛如的身上通了電一樣,明晃晃的,這是個聽了會懷上雙胞胎的聲音,盡管普通話並不標準,帶著濃重的江蘇腔。
宛如曆來都是個懂事的姑娘,從小爸爸就教育她,跟男人吃飯也不要讓男人請自己。
宛如爸爸不希望哪個渾蛋用一頓飯就拿走了自己女兒的信任。
宛如也知道要為男人省錢,哪怕不是另一半的男人。
所以,在她的堅持之下,兩個人去了麥當勞,宛如隻要了一個麥旋風。
吃完麥旋風,徐朗說要去門口抽根煙。
兩個人麵對麵說話,宛如發現徐朗的口氣極為清新,而沒有很多人抽完煙之後的煙臭,真是神奇。
宛如忍不住盯著對方的臉看。
徐朗很白很瘦,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陰影,讓人想到迷人的吸血鬼。
很多人運動的時候上半身都是簡單的T恤,他卻是一件精致的襯衫,還帶著一隻銀色的小鱷魚的領扣。
徐朗的年齡比宛如小一歲,是附近一家培訓機構的心理科老師。
不過,一個心理科老師,噴著範思哲的香水,穿著考究的襯衫,宛如瞬間覺得自己的心理疾患太重,什麽抑鬱症狂躁症妄想症都上了頭。
是的,她需要徐朗的治療。
不過,搞心理的人都神經兮兮的,這是宛如在大學裏的經驗。
當時宛如所在的大學校區裏一年有兩個人自殺了,一個跳了樓,一個用毛巾把自己勒死了,全都是學心理學的。
當然,後者恐怕也對物理學深有研究,否則怎麽可能用一塊毛巾把自己勒死了呢。
佛家有言:要度人,先度己。
金庸先生寫到七傷拳的拳法:先傷己,後傷人。
宛如需要徐朗度自己,也需要徐朗來傷自己。
“那你做什麽工作的?”徐朗問宛如。
“我,暫時無業,正在找工作呢。”宛如不敢告訴徐朗自己的職業是富二代,她有一個超級有錢的老爸,而這個老爸還超級疼她。所以如果她真的想工作,那麽可以直接到她老爸的其中一家公司裏做個副總裁啥的。
目前做總裁還是不行的,因為總裁是宛如的親媽,我的親姨。
總裁大人一直惦記著女兒的情感問題,親自出馬給宛如找了兩個相親對象。
跟兩個相親對象見麵之後,宛如對感情的唯一要求成了“不為我的錢、家世,隻為了我這個人”。
當然,還有那個聲音上的小小要求。
一個星期之後,宛如和徐朗住到了一起。
很多人信奉日久生情,可是宛如隻確信體內多巴胺的變化,那才是真愛啊。
有一種感情叫作先入為主,有一些事情隻是一念之間。世間百態,人間真情離恨,哪裏有什麽定律定理?何不順其自然,莫強求。這是宛如的處世哲學。
徐朗愛看村上春樹所有的書,有一次翻譯村上的高手林少華先生來本地的書店簽售,他買了十本簽名書,隻是他好像有很多朋友要送,所以連宛如都沒有得到一本。
宛如本來是很不開心的,可是後來想到朋友多也是件好事嘛,心情才算好了一點。
徐朗有很嚴重的潔癖,家裏是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每天都穿白色的內褲,宛如心想自己長得又不白他幹嗎不找個白種人一了百了。
隻能說,放棄了白人而選中了自己,這就是傳說中的命中注定。
徐朗的廚藝不錯,最拿手的是做魚,不管是紅燒帶魚,還是蔥燒鯉魚,或者水煮魚,宛如慶幸自己不是美人魚,否則都怕他把自己給蒸了煮了吃了。
當然,徐朗對做那件事也很拿手。
徐朗喜歡開著燈做。
宛如說:“關上燈吧,不習慣。”
“不,我想看清楚你身上每一寸肌膚。”
徐朗的體內像安裝了7.62毫米口徑AK-47係列的那杆槍,宛如陷入到槍林彈雨之間。
“抱抱我吧。”宛如的手攬過他的脖子。
一個很燙的吻貼過來,宛如實在無力招架。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宛如的這句呢喃,淹沒在徐朗頻繁活動之後的汗水裏。
宛如暢想過兩個人的婚後生活,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夫唱婦隨,那才是最恰當的幸福,也是觸手可及的幸福。
宛如問:“徐朗,你希望我們的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徐朗愣了一下:“我還沒想過呢。”
宛如說:“我希望長得像我,聲音像你,最好是個小男孩,將來得多少女孩子迷戀他啊。”
徐朗說:“好啊。”
他們很少聊工作,徐朗也不喜歡跟宛如說自己的工作情況。
宛如隻知道他除了做心理輔導之外,好像還在一家海產品加工公司做業務,電話裏經常會冒出海參、鮑魚、牡蠣這些海洋生物的名字。
宛如想象著自己坐在龍椅上,服侍著龍王,自己就是龍公主,身邊一堆蝦兵蟹將。
早先時候,徐朗是喜歡跟宛如一起打球的,可是過了一陣子,他居然換了之前常去的也就是兩個人相識的那家球場。
徐朗說他需要單獨的空間。
作為一個獨立女性,宛如也是萬分支持彼此擁有獨立空間的,她也很看不上有些女孩抱著一大堆零食去陪男朋友加班,或者恨不能用502萬能膠水把兩個人粘在一起,那都很愚蠢。
空間沒了,愛也就散了。
慢慢地,徐朗的脾氣變得非常差,也很少下廚做飯,跟之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宛如問徐朗到底怎麽了,他也不回答,反而咆哮著怪宛如小心眼。
是的,愛一個人,我們就會為他找很多很多借口,比如他最近工作太辛苦人生太苦逼了,他其實生性如此你需要慢慢適應,他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而拚搏而憂愁而擔心啊。
所有的理由,換來的三個字是“我願意”。
在宛如數過兩個人已經一個半月的時間裏沒有任何親密關係之後,她確信他們之間出現問題了。
果然,宛如從徐朗的包裏翻出來了一個小瓶子,上麵寫著“男用延遲噴劑”。
宛如問徐朗:“這是什麽?”
徐朗一把搶過來那個小瓶子,“你翻我包幹嗎?”
宛如問他:“我就想知道你用這個幹嗎?”
徐朗瞟了宛如一眼:“上麵不寫著嗎?有疑問?”
“你在外麵是不是有人了?”
“你管我?”徐朗顯得非常沒有耐心。
“當然我管你了。”
“憑什麽啊?”徐朗發出了一聲冷笑。
“憑我是你女朋友啊。”
“你?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是我女朋友啊?”
宛如的瞳孔慢慢散開,對啊,徐朗說過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嗎?
“你這個流氓!”
“去你的吧!”在徐朗的手掌最終落到宛如臉上的那一刻,宛如一點留戀的心都沒有了。
“你管我?”
“憑什麽啊?”
“去你的吧!”
徐朗的聲音依然好聽。
一個人遠在天邊,可是他要走太久太長的路,讓你發現,原來你們的心挨著,有時候那個人就在枕邊,一句話脫口而出,一桶冰水澆到頭上,你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總是習慣說跟你一生一世,可是有些話說一次,就像糖水被衝淡了一次,越來越無味,以至於連自己都覺得沒勁。
宛如自認不懂愛情,但她喜歡杜拉斯的那句話:“愛之於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
後來,宛如知道的是,徐朗被一個叫孔姐的女人包養了。
兩個人的相識,也是因為打羽毛球。
孔姐是一個女老板,二十年專注販賣海鮮,離婚多年,名下資產千萬。
宛如偷偷地跟蹤過孔姐,微胖,有輕微的狐臭,屁股一扭一扭的,說話的聲音大得震天。
宛如心裏有些疼,不是因為所愛離開了自己。
宛如想到正當年的他需要使用所謂的“男用延遲噴劑”來取悅對方,是有些心疼的。
宛如想到愛幹淨的他都恨不能把自己的每一雙襪子都熨平,跟著一個粗鄙的海鮮店女老板,他會不會也偶爾難過?
也許甘之如飴吧,天知道。
嗬嗬,單獨的空間,這個理由就跟抗戰劇裏傻×編劇的那句很扯的台詞“同誌們,八年抗戰馬上就要開始了”一樣的鬼扯。
那些掏心掏肺的情話,都成了徹頭徹尾的謊話。
曾經有多想跟你在一起,現在就有多不想認識過你。
但是,如果真的回到從前,恐怕我們的選擇依然不會變,就好像演員本就該按照劇本去演戲一樣。
我們都是演員,隻不過是演戲,而劇本早有人替你寫好。
很胖很醜的胖子,很溫暖很動人的宋冬野,有點像跑調一樣地唱著:
……
我知道,那些夏天,
……
就像你一樣回不來。
……
我也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
我知道,這個世界,……
每天都有太多遺憾,
……
所以你好,……
再見。
宛如問我:“哥,你說我當時如果告訴他我的家世,他會不會一直跟我在一起呀?”
“你看,明知道他是一坨屎,可是你還是想插在他上麵。喂,宛如,你可是一朵校花啊,你身後可是一群男人哭著喊著要你給他們生猴子啊。”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告訴我爸我媽,我怕他們擔心。”宛如的眼神像童話裏賣火柴的小女孩。
不過,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如果你是宛如,你會挽留嗎?
挽留一個喜歡村上春樹的男人;
挽留一個有嚴重潔癖的男人;
挽留一個會給你做飯的男人;
挽留一個會給你一夜歡愉的男人;
挽留一個對你說“憑什麽”和“你管我”的男人……
宛如,捕風。
我給宛如回了一條微信:
“分開不可怕,無愛不可怕,毫無溫度的吻,才最可怕。
“因為這個銳利的吻,總有一天,會戳破你的心。”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或者更多的結。
因為這個結,才有了愛情裏草木皆兵中的風吹草動,破釜沉舟的哭天搶地,平凡世界裏的英雄夢想。
所以,結,其實也是劫。
最怕的,便是我們命裏的那些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