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蒸 發

  這片沼澤濕地,大約有一百平方公裏,由於太偏遠,還沒有得到很好地開發和利用。這裏人煙稀少,有很多珍奇動物在此繁衍生息。


  現在,三個人已經看不到曠野上的村落了,大地上那金黃的麥子,青綠的包米,還有那一道道防沙的楊樹林,都在他們的視野裏消失了,隻剩下無邊的碧水和神秘的蘆葦蕩。


  這時大約是下午三四點鍾,陽光靜靜地照在水麵上,泛著粼粼的光亮。


  三個人的興致一點點回升了,申三江停下船,開始撒網打魚。張郊和蝴蝴坐在一旁,好奇地看。


  很快,申三江就打上來幾條歡蹦亂跳的鯽魚,還有一隻青殼白肚的大青蟹。


  三個人把船搖至附近的一塊水中小洲,折些枯柴,把魚烤了,一邊吃一邊喝酒。


  他們的早飯,是在申三江舅舅家吃的,野鴨燉蘿卜。當時,蝴蝴隻顧看窗外的農家小院了,沒吃多少。那是個很大的院子,種著向日葵、蔬菜、果樹,還有一口水井,一條四眼狗。那個萬曆坐在地窖上,望著遠處的坑塘和蘆葦,依然打著奇怪的手勢……


  三個人正在野餐,烏雲從西北方向露頭了,黑壓壓的,好像一群巨大的怪物,從天水之際靜謐地爬上來。


  蝴蝴朝遠處望了望,說:“天好像要陰了。”


  申三江醉醺醺地說:“沒事兒,那雲彩飄過來還早呢。”


  蝴蝴似乎有點害怕,上了船之後,她堅持要回去。


  張郊就說:“要不,咱就回去吧,明天再出來。”


  申三江說:“我說過,我閉著眼睛都不會轉向。”


  他喝多了。實際上,大家說的不是轉不轉向的問題,而是風大浪急,容易翻船。


  在蝴蝴的堅持下,最後,申三江隻好朝回劃了。


  劃著劃著,風果然越來越大,船開始劇烈地搖晃。不過,他們正好順風,風推著船前進,省了不少力。


  蝴蝴坐在船的正中間,嚇得雙手緊緊抓住船幫,不停地叫著。


  申三江一邊搖櫓一邊嘿嘿嘿地笑。


  天色越來越暗。


  張郊突然喊道:“後麵有條船!”


  申三江扭頭朝後看了看,大約一百米之外的黑壓壓的波浪中,果然有一條船,它有一個拱形的艙,用簾子擋著,並不見有人撐船。這條無主的船好像剛剛從蘆葦蕩裏冒出來,在波浪上隨波逐流地漂著。


  申三江說:“船上好像沒有人!咱們把它弄回家吧?”


  蝴蝴說:“別貪小便宜。”


  申三江不再堅持,加快了搖櫓。


  又走出了一段水路,天色越來越黑。蝴蝴不放心地又朝後望了望,低聲說:“它還在後麵!”


  申三江和張郊都回頭看去——這次,那條詭秘的無主船竟然離他們更近了。它靜靜跟在後麵,艙上的簾子被風吹得偶爾撩起一角,裏麵黑糊糊的。


  幽靈船(3)

  蝴蝴說:“它好像在追趕我們……”


  申三江說:“順風,它當然一直朝前漂。”


  蝴蝴說:“可是,它比我們快!”


  申三江說:“那是因為它是一條空船。”


  然後,他又對張郊說:“我把船靠近它,你上去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人。”


  蝴蝴馬上阻止道:“你們不要沒事找事!”


  “有我在,能有什麽事呢?” 申三江說著,又把頭扭向張郊:“你敢不敢啊?”


  “你太小瞧我啦!”張郊說。


  申三江就把船調了個頭,用力朝那條船劃去。兩條船靠在一起之後,張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步跨了上去。


  蝴蝴說:“你小心點!”


  張郊剛剛上了那條船,強勁的大風就把兩條船吹散了,張郊一個人留在了那條船上。他朝申三江和蝴蝴望了一眼,然後,轉過身,小心地掀開了那個簾子,朝裏看了看,大聲說:“確實沒有人!”


  說完,他抓起船槳,高興地說:“走吧,我把它劃回去,送給你舅舅!”


  蝴蝴說:“三江,你再把船靠過去,我坐他那條船。”


  申三江愣了愣。盡管他一直追求蝴蝴,但是他知道蝴蝴心裏並沒有他,她一心暗暗喜歡著張郊。不知道是張郊沒有感覺出來還是不喜歡她,反正他對蝴蝴總是嬉皮笑臉的,沒一點默契,還經常開玩笑把她和申三江往一起撮合。


  他想了想說:“好吧,不過你要小心,張郊不太會劃船。”


  接著,他又一次奮力把船劃到那條無主船跟前,然後放下櫓,扶著蝴蝴換船。


  蝴蝴不會遊泳,有點暈水,她戰戰兢兢地試了幾次才跨過去。


  申三江把船劃開,大聲說:“我劃慢點,你們要跟緊我!”


  張郊一邊笨手笨腳地劃船一邊說:“你就放心吧!”


  風越來越大了,發出低低的吼聲,好像要把這個世界吃掉。


  申三江劃著劃著,發現風向變了,順風變成了逆風。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吃一驚:黑壓壓的水麵上,根本看不到那條船了!

  他趕緊回頭朝後劃,劃了很遠也沒看到那條船的蹤影,臉色不由漸漸陰鬱起來,大聲喊道:“蝴蝴——張郊——蝴蝴——”


  隻有呼呼的風聲和嘩嘩的水聲,沒有他們的回答。


  申三江有點被嚇傻了,想了半天,他決定馬上返回舅舅家。


  順風之後,他的速度變得非常快。


  坑塘遍布,河汊縱橫。四周的蘆葦越來越多,高大的蘆葦陰森森的,密不透風,它們像波浪一樣起伏著。


  申三江感到周圍的環境越來越陌生了,他的船鑽進了蘆葦蕩中間的一個狹窄的河汊,這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迷路了。


  他馬上朝外劃。這地方水淺,下麵是沼澤淤泥,船很容易擱淺。


  天已經黑下來,無邊無際的黑暗漸漸吞沒了申三江的心。他像一隻無頭蒼蠅,在密集的蘆葦蕩裏亂撞,終於把船劃到了開闊的水麵上。


  風突然停了。


  水麵變得很平靜,那一道道的蘆葦蕩在黑夜裏靜靜豎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無聲無息地窺視著他。天水之間,一片死寂,隻有他搖櫓的聲音:“嘩,嘩,嘩……”


  他又大聲喊起來:“張郊——蝴蝴——張郊——”


  漆黑的水麵上沒有一點回應。他感到凶多吉少了。


  他很冷。他加快搖櫓速度,想增加點身體的熱量。


  突然,他看見那條莫名其妙的船像噩夢一般出現了!它靜靜地漂泊在不遠處的水麵上,船艙上的簾子依然擋著。


  他膽戰心驚地把船靠近它,喊了幾聲,船上根本沒有人。


  張郊和蝴蝴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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