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原來如此
張巡是連夜坐火車回到長野市的。 走進熟悉的家中,他感到萬分疲憊,一頭栽到床上就起不來了。 這時,天還沒亮。他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終於,他坐起來,打開台燈,又給黃窕寫信了。 青白的燈光,青白的紙,還有青白的手。想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卻湧上了一陣委屈,一陣悲傷。 他對黃窕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就像一根根熾烈的火炬,紛紛投進水中,都被淹滅了。那水冰冷無邊、黑暗無邊、邪惡無邊…… 他終於動筆了。講完了他在吉昌市的經曆,他問她:你到底存不存在? 寄出信之後,他打破了老規矩——每天郵遞員來送信時,他都等在一旁,變得急不可待。 第七天,他收到了黃窕的信。 黃窕說,她早就不在鬆源小區住了。那房子是她寡母的,一年前她死了之後,黃窕就搬到了北郊。她母親姓袁。 黃窕說,母親死了,妹妹走失,家裏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因此,她在那份全省發行的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時,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騷擾和麻煩,她沒有留下電話,而且登的是她家的老地址。她有個高中同學在郵政局工作,男的,正好負責鬆源小區這一帶的郵件投遞,隻要有黃窕的信,他就會給她打電話,讓她來取。 黃窕說,她母親很善良,死了也不可能鬧鬼嚇人,那吵架聲和鋼琴聲是5樓的。過去,她家就受盡了折磨。因為那幢樓一點兒不隔音,所以,3樓一直誤以為是她家。 黃窕說,那個瘦老頭也許是她父親。她五歲的時候,她父親就拋棄了她母親,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人跑了,聽說去了同嶺市。後來他回來過兩次,想看看她和妹妹,每次都被母親拒之門外。他不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 黃窕說,她收到他的信之後,專門跑到鬆源小區那個房子住了兩天,可是一直沒有把他等來…… 從日期上看,她第三天才收到他的信。 張巡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所謂恐怖,就是一係列的巧合湊在了一起。 可是,張巡的心裏又有些不自在——為什麽兩個人的關係到了這一步,黃窕還不告訴他電話號碼?難道她還防備他嗎?而且,他早就告訴了她自己的電話號碼,她卻不曾打過一次。 想了想,張巡又理解了她。 她從小父母就離異,一直跟隨母親生活,一定在心理上漸漸產生了對男人的敵意。另外,現在她家中隻剩下了她和一個瘋妹妹,而她是瘋妹妹的保護者,必須時刻警惕著…… 兩個人的通信又開始了。 漸漸的,張巡發覺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緩慢的交流方式,每當他在夜深人靜時,麵對潔淨的紙筆,一下子就變得才思泉湧,感情豐盈,幸福如夢。 他竟然不想接到黃窕的電話了,甚至一想到通電話,他就感到緊張。 和從前一樣,他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他對她的愛,而黃窕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她對她妹妹的愛。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掛和想念妹妹,心急如焚地盼望她回來,哪怕被她害死。為此,她經常一夜一夜失眠…… 黃窕是張巡心愛的人,他不忍心讓她這樣被煎熬,他要為她分擔,他要幫她解決這個問題,不管這個女瘋子有多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