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紅葉,你去哪裏
靈犀和尚話音一落,慕小五,慕小七神情落寞,是啊,她是天生仙骨,她要成仙了,徒留他們還在人世間為名為利,為情為欲,苦苦掙紮。
“對,我就是放不下他們,我走了之後,難道要他們下地獄嗎?”
玉笙站在窗前迎風而立,紅衣獵獵飛舞,如同那絕崖峭壁之上一樹梅花綻放在風雪中,說不出的遺世而獨立。
她天生仙骨,她從一出生,就注定是要成仙的,可是她走了之後,橫星幽怎麽辦?叛出楚國的薛老頭、平安以及胭脂海怎麽辦?她的師叔寧陌怎麽辦?燕國上下怎麽辦?
為了一個穩定的天下,慕小五,慕小七一定會先殺了他們的。
看,今天他們說的多清楚明白,他們並沒有因為想要一統天下,而哄騙她,也沒有顧忌別驚風,別驚雨的感受,編什麽高光的鬼話。
“小九,我想說的話隻說一次,我等你一天,一天之後,你若跟我走,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要什麽我給什麽,你若依舊不給我答複,從明天此刻開始,你我將永遠是敵人。”
慕小七靜靜的望著那一道背影,眼眸中是期望,是憂傷,隱隱約約隱藏著卑微。
他已經卑微到這種地步了,是不是應該回頭看他一眼?
“你等我們玉笙做什麽?我們玉笙要成仙了,你是要等我們玉笙,還是要我們玉笙等你?等你變成個糟老頭,你也成不了仙,我們玉笙不會喜歡糟老頭……”橫星幽惡狠狠鄙視道。
修行修到煉虛合道這一個境界,已經是天才一般的存在,可是踏出煉虛合道,成為渡劫期修士卻是一道很艱難的門檻。
自古以來有多少人在這個門檻徘徊了一生一世,最終變成個糟老頭,身死道消。
他們太上仙宗青月祖師,雲禪靈音寺無覺大師,包括他們楚國的慕明灝,鳳凰兒不都是這樣的結局?
“靈犀,今天晚上我們還一起嗎?”
玉笙沒有回頭,淡淡看向靈犀和尚問。
“隻要施主願意,和尚等施主一起。”靈犀和尚回答。
“一起做什麽?大晚上的一起做什麽?玉笙你該不會看上他了吧,他可是個和尚,大師年方幾何?”橫星幽精神抖擻的拉住靈犀和尚,八卦道。
這話真是狠,哪怕不是真的,也是有意而為,慕小五,慕小七的顏麵掃地上撿不起來。
調戲人家和尚,也隻有她做得出來。
“阿彌陀佛,和尚大概十八了吧?”靈犀和尚不明所以的回答。
這一會兒功夫為什麽扯他身上來了?為什麽大家看他眼神都不一樣了,他說錯什麽話了嗎?
“十八?十八的年紀好,這眉眼長得也挺好,身板也不錯,續了頭發肯定更好,我家玉笙眼光就是毒,你呢,什麽意思?”橫星幽拍著靈犀和尚胸脯,擠眉弄眼,嘻嘻哈哈。
“和尚自認為和尚還是中看的。”
靈犀和尚繼續不明真相的回答,讓慕小五,慕小七的臉由青轉紅,紅裏透著白,白裏透著黑,五顏六色,咬牙切齒的,霎是好看。
他又說錯什麽了嗎?他照過鏡子,他確實長得挺好的,不缺鼻子不缺眼。
“你臉白,自然中看,不知大師禁欲嗎?”整個房間沒有一點聲音,隻有橫星幽上竄下跳的又問了一個自以為很關鍵的問題。
“阿彌陀佛,和尚自然禁欲……”靈犀和尚更加不明所以的回答。
你見過不禁欲的和尚嗎?更何況人家是靈音寺的。
“玉笙,和尚禁欲的,咱別逼良為娼,不如我來給你找幾個小白臉,我知道你喜歡臉夠白,個夠高,身板好,最好修為不錯的,玉笙,你放心這事交給我了,我保證你滿意……”
橫星幽顛三倒四起來,真的要氣死人,沒看見慕小五,慕小七現在的表情已經想要吃人了。
“星星,莫鬧,在靈犀大師麵前說什麽胡話?”玉笙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哪裏阻止得了顛三倒四的橫星幽。
橫星幽感覺自己找到了任務,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衡主真的要成仙了嗎?”麵對那麽多煉虛合道的高人,坐在那個房間角落裏好像變成一個隱形人的薛子翰,也跟著走了出來,一把拉住橫星幽,臉色很不好看的問。
他們燕國的衡主要成仙了?成仙了就不能再插手人間之事,他們燕國剛剛看到這一點點希望,怎麽能就這麽沒了?
為什麽這個傻不拉幾的橫星幽隻顧跟慕家兄弟置氣,根本意識不到問題嚴重性。
他剛開始不是還要磨刀砍人,怎麽這會兒忘得一幹二淨了?
“是,玉笙是要成仙了,所以我要給她找一個道侶,免得她在仙界千秋萬代的寂寞。”
橫星幽還是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拉人看誰臉白了。
薛子翰心底發涼,是不是真的被她父親說對了,她揮軍南下不是為了一舉攻下太上仙宗,滅了楚國,一統天下,而是把他們送給慕小五祭旗?
她要成仙了,她不可能帶著他們坐擁江山,她也不可能殺掉那麽兩個對她那麽癡心不改的男人,更何況天下真的需要他們這兩個經天緯地的人物,那麽誰犧牲的可能性大?
天下太平,要想天下太平,又怎麽會不犧牲不流血?
就算是和平解決,也難保不會秋後算賬,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燕國的有功之臣,豈不是楚國曾經的敵人,怎麽可以留?
“你若現在後悔,就離開吧,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相夫教子,我想沒有人會為難你的。”薛子翰身後,一向風姿出塵的寧陌師叔,望著青冥的天空,有些落寞的說道。
“隱姓埋名?真的到了這一步嗎?”
薛子翰一顆一顆心漸漸沉下去,好像沉到了沒有光亮深淵裏,冰冷的渾身發涼。
是啊,他們燕國曾經的皇帝都走了,還要她這個做臣子的幹什麽?
他們衡主是人人豔羨的天生仙骨,若不是他們拖後腿,早就渡劫而去了。
她早就應該想到,早就應該明白,不是衡主需要他們在身後支持她,而是他們需要衡主,需要衡主給他們謀一個立足之地,謀一個無後顧之憂的結局。
“目前還沒有,玉笙總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放心她有辦法的。”
有辦法,有什麽辦法?要他們對楚國俯首稱臣嗎?
當你跪下來的那一刻,你的命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樂觀的人最容易絕望,因為想的太美……”薛子翰笑,頹敗的笑。
他們燕國所有的人想留住她,慕小五,慕小七想留住她,可是誰也留不住她,難不成還要她再死一次嗎?
“吖吖吖……”天空傳來鳥叫的聲音,隻見九嬰畢方,朱雀英招,倉皇而逃,而它們身後追趕著他們的就是他們衡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現在還不到八年。
八年之前,玉笙被這四個貨追的滿山遍野的逃命,而現在是它們狼狽鼠竄……
這算不算鹹魚翻身?
“小九,你竟然連我靈寵都不放過?”山腳下,別驚雨怒火衝天的叫囂。
“六師姐,不要那麽小氣,你們的靈寵以前可是欺負過我,現在該還了……”
玉笙一隻手握住了畢方的脖子,一隻手拉住了九嬰翅膀,於是天上紛紛揚揚,掉下來好多碩大的鳥毛。
這拽的是九嬰和畢方的鳥毛嗎?這分明是在打慕小五,慕小七的臉。
可是慕小五,慕小七卻是那般雲淡風輕,麵無表情的走出他們燕國大營。
當他們說出自己心裏埋藏最深的秘密時,他們就輸的很徹底,如今就算顏麵掃地又有甚關係?
當年他們不是這般讓她在楚國顏麵盡失,受盡欺淩的嗎?
如今也該他們嚐嚐這種滋味了。
“朱雀,不要總是翹尾巴,你的屁股露出來了。”
抓住畢方,九嬰,玉笙又拽住了朱雀,火紅的大鳥淒厲慘叫,引得他們燕國軍營眾人連連拍手叫好:“衡主神威,衡主英武……”
別驚雨的臉色已經慘白到毫無血色,他家睚眥必報的小九,他家狼心狗肺的小九,這點鳥事也記仇,真是不知道誰小氣?
“玉笙,長翅膀的老虎送給你了,你好生善待它吧。”別驚風甩手離開。
四隻靈寵不過一瞬間被抓了三隻,他那隻長翅膀的老虎,又怎麽可能幸存?
“四師兄,還是你懂事……”玉笙降伏了火紅的大鳥,又跳上了英招的背上,掐住了英招的脊梁骨……
英招凶猛的咆哮,然而不過片刻還是像貓一樣,乖乖聽話的跟在玉笙身後,走在燕國大營之中。
“玉笙,還真有長翅膀的老虎?玉笙,那大鳥的毛能做扇子,我薅幾根成不成?玉笙這九個腦袋的鳥真凶,它竟然敢凶我……”
“玉笙,它們會說話嗎?什麽時候能化成個妖精給我們瞧瞧?”
橫星幽不看人臉白了,開始圍住這四隻靈寵打轉。
“紅葉,紅葉……”黑漆漆的山路上,一個人跌跌撞撞,慌不擇路的亂跑,亓小武跟在那人身後,緊趕慢趕的喊道。
“小武哥……”紅葉懷裏抱著一隻雪白的兔子,停住了腳步,驚恐,淒惶,渾身微微發抖。
“紅葉,你這是怎麽了?要去哪裏?”亓小武問。
“沒,沒什麽,我要回去……”紅葉緊緊抱著兔子,瑟瑟縮縮的說道。
“紅葉,你要回哪裏?回太上仙宗嗎?”亓小武問。
“是……”紅葉的眼睛看向四周,似乎很驚慌,甚至可以說恐懼,好像在躲些什麽東西。
“紅葉,你到底怎麽了?”亓小武皺起了眉頭。
“小武哥,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紅葉想要奪路而逃,卻被亓小武一把拉住。
“紅葉,你從哪裏來,回太上仙宗做什麽?”亓小武眉目忽然冷厲起來,狠狠地看著紅葉問。
“小武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傳回太上仙宗,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傳回去……”紅葉抱著兔子,恐懼,恐懼到渾身發顫。
“紅葉你從哪裏來,是不是從玉笙那邊來的?你傳回去的重要消息,是不是要出賣玉笙?”亓小武握住紅葉的手腕,令驚慌失措的紅葉無法掙脫。
“不,不是,小武哥我出賣誰,也不會出賣玉笙的,小武哥你要相信我……”紅葉更加恐懼,更加淒惶,甚至留下了兩行眼淚。
“那你說你傳回去重要消息是什麽?”亓小武用力的握了握紅葉的手腕,令紅葉不由顫抖的更加厲害:“我……我不能說,我不能說的小武哥。”
“既然不是出賣玉笙,有什麽不能說的?今天你一定要說清楚明白,上一次我在雲澤城看到過你,你說你在雲澤城究竟探聽了什麽消息傳回去,讓玉笙不得不揮軍南下,與你們太上仙宗決一死戰?”亓小武怒氣衝衝的問。
雲澤城中,肯定是他們救走了慕家小七,若不是他們救走了那個睚眥必報的慕小七,燕楚何至於大動幹戈?
要知道燕國就算請來了五隻大妖,其實也隻有一個玉笙在苦苦支撐,而楚國有那麽多精英強將,還有太上仙宗這麽多內外門第子,燕國如何跟人家比得了?這一打起來,玉笙必定很被動。
所以他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出賣玉笙,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威脅到玉笙,尤其是他們北興街大雜院的那些人。
“小武哥,我求你放我離開,我真的不能說……”紅葉被抓的很痛,痛入骨髓,她抱著兔子,用力的掙紮,可以無論如何也掙紮不出慕小五那隻鐵鉗一樣的手臂。
“我不能放你離開,我不能讓你出賣了玉笙,玉笙救過我們的命,你不能恩將仇報。”
亓小武用力的把紅葉往後拖,拖的離太上仙宗越遠越好。
他要保護玉笙,他也不想傷害紅葉,所以隻能控製紅葉。
紅葉這些年在太上仙宗到底學了些什麽?怎麽會這麽好控製?
看來他們北興街大雜院裏的人,在太上仙宗根本不受重視。
也對,那個土旮瘩裏麵怎麽可能飛出金鳳凰?
就算進了太上仙宗又怎樣?進了太上仙宗就能改變命遠了嗎?
你是北興街的人,你受過玉笙的恩情,人家誰信你?怎麽可能真心實意的教你修行,踏上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長生之路?
你看隻是學了點皮毛,就敢來窺探消息,不是找死嗎?
不過幸好遇到了他,遇到了他,最起碼不會被人一刀斃命。
“小武哥,我不會出賣玉笙,你相信我,我不會出賣玉笙,我求你放我離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傳回去……”紅葉哭了,紅葉抱著那隻兔子不撒手,焦急的好像熱鍋裏的螞蟻。
“紅葉,今天我不會讓你離開的,你想離開,等玉笙滅了太上仙宗,滅了他們楚國再說,放心,我會照顧你,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就像我們在北興街大雜院相依為命一樣。”
亓小武拖著紅葉,把紅葉拖得太上仙宗越遠越好。
“小武哥,你放手。”紅葉急了,一口咬了亓小武的手,撒腿就往太上仙宗跑。
“紅葉,你不要執迷不悟,我們是北興街大雜院走出來的,你說過我們是兄弟姐妹,是一家人,所以玉笙和太上仙宗你隻能選一個……”亓小武飛快的追到了紅葉,惡狠狠的拿著刀指著紅葉說道。
“小武哥,我真的不會出賣玉笙,我真的需要回去,我不回去太上仙宗就危險了,我要報了太上仙宗八年的教養之恩……”紅葉的眼淚越流越多,也越來越淒惶驚恐,渾身顫抖。
“紅葉,你若執意要走,莫怪我無情。”亓小武心寒。
八年的教養之恩,原來八年就這麽恍恍惚惚的過去了,玉笙收留他們在北興街大雜院多久?
大概半年多,不到一年的時間吧?
不到一年而已,哪裏有八年的恩情重?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八年的教養之恩,可以說是重如泰山了,該怎麽報?又該怎麽還?
他想不出來,他真的想不出來。
“小武哥,算我求你,求你放我這一次,隻要你放我這一次,以後要殺要剮隨你,好不好?”紅葉焦灼的眼睛淚光閃爍。
“不行,紅葉,我不能放你走,我們不能對不起玉笙的,既然你選擇太上仙宗,那就別怪我心狠。”
亓小武刀光一閃,紅葉的左腳的腳筋斷了。
紅葉跌倒在地上,看著鮮血從腳腕流出,痛的緊咬牙關,然後抱著懷裏那隻兔子往前爬,一點一點往前爬。
鮮血在她的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如同一條錦帶鋪就她所走過的路途。
她要回去的,她一定要回去。
“紅葉,不要執迷不悟好不好?”
亓小武望著依舊不肯停下來的紅葉,又舉起了刀。
他們都欠了玉笙的,為什麽要出賣玉笙呢?
一刀下去,紅葉的右腳亦是鮮血如瀑,斷了筋骨。
兩隻腳筋都挑斷了,亓小武算是廢了紅葉修行。
“小武哥,我一定要回去一趟的,小武哥我求你讓我回去一趟吧……”紅葉依舊執著的往前爬,一點一點的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