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們不會走你的路
就算他們之間沒了自小的情意,這紅葉,封玉不也欠著玉笙恩情了嗎?
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啊。
就算封玉,紅葉不肯幫忙,不是還有劉圩,當年他們兄弟也算是打入敵人內部,如今正好發揮作用,分分鍾滅了慕小七,報仇,報仇雪恨……
“你覺得可能嗎?我打聽過了,紅葉,封玉,劉圩那都是太上仙宗的得意弟子,太上仙宗甚是信任與依賴……”
馮小刀,馬小虎,何處生像傻子一樣看著杜石頭。
人家會放著遠大光明的前程不要,為了你做個叛徒?
還拜把子兄弟,多少年前的事了,癡人說夢。
“以後不準再提紅葉,再提封玉,劉圩,我們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等哪天見了麵就是你死我活,誰也不能手下留情。”亓小武憤怒的拍桌子。
想當年一起跟他走多好,何必鬧得現在這般模樣?亓小武氣得胸口疼。
“小武哥……”杜石頭撓頭,不明所以。
“當他們知道玉笙是誰,卻依然選擇留在太上仙宗的時候,他們已經是玉笙的敵人了,對待敵人,我們不能提從前,從前的事情既然別人忘了,我們也忘了吧。”亓小武說道。
從前小時候的事情,他們是同甘苦共患難來著,可是時光這個東西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人,現在誰知道誰對你是真情還是假意?
生死存亡之際,他們不能冒險,就算這一次他們幫了他,難保下一次最關鍵的時候不會出賣。
害人之心不可以,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了玉笙,自然得防著點。
既然不能從敵人內部攻破,那麽還需要想一個穩妥的辦法,要不然慕小七該蒙混過關,離開雲澤城了。
“五鬼搬財術……”亓小武說道。
沒有人幫他們,那隻能用鬼了。
讓鬼魅魍魎幫忙,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師父說,我們鬼門隻能引路,不能弄那些歪門邪道……”何處生道。
“那除此之外你能想出什麽辦法?”馮小刀問。
“……”何處生無語。
“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將來的因果報應我們自己承擔……”馬小虎下定決心。
雲澤城裏因為妖獸肆虐,什麽東西都少,唯獨冤魂不少,那些冤魂因為一份執念,因為一股怨氣,飄飄蕩蕩留在人間。
他們鬼門中人本來應該幫他們消除執念,化解怨氣,可是現在卻如那宵小之輩,對著人家慘無人道的伸出魔爪。
人啊總歸有一口氣,鬼連一口氣都沒了,還被人利用,何止一個慘字形容?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紅葉,封玉所在的那座宅院沒有了任何聲音,亓小武驅散五鬼,偷偷潛入。
“慕小七我要殺了你……”
豈料一道黑影在他們拿出刀推門而進的那一刻,如同鷂鷹一樣翻牆而入,直接衝進房門,拿刀就砍。
亓小武聽到耳畔有風,慌忙閃身一躲,碰倒了桌椅板凳,於是黑漆漆的屋子亂成一片……
“臥槽,誰啊,我們也是來砍慕小七的好不好……”
黑夜之中全是砰砰乓乓的刀劍相擊之聲,以及那一閃即逝的火星子。
亓小武在火星子之間似乎看到了什麽,一壺黑狗血潑了出去……
“住手……自己人……”
黑暗之中有清脆的聲音傳來,然後燭火亮了,那個破房子裏除了被潑了一身黑狗血的橫星幽,以及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哪裏有什麽慕小七……
“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和慕家一夥的……”亓小武劍指薛子翰問。
“黑狗血,他潑我黑狗血,薛小白臉,你幫我揍他們……”橫星幽頂著一臉黑狗血,渾身哆嗦道。
“你就是薛小白臉妖孽?”
傻大個杜石頭上下打量著薛子翰,嗤之以鼻。
就這丫的模樣,哪怕再來三個也不是他的個?
這丫居然還是將軍,統領二十座連營?
燕國難道真的就沒有人才了嗎?
“我知道你們是誰,你是亓小武,衡主說過,鬼門中人不得擅入燕國,你們還是走吧。”
薛子翰站在那裏,冷眼看著亓小武,亓小武身後風仙齋薛老頭帶著一隊少年走了進來說道。
“我們不走,我們是來幫忙的,我們和玉笙自小一起長大,我們是玉笙的家人,見不到玉笙我們是不會離開的。”傻大個杜石頭說道。
“呸,我才跟玉笙自小一起長大,我才是玉笙的家人,你們是哪個,我都沒見過你們,玉笙是我一個人的,隻能我跟著,你們不能搶……”橫星幽開始渾身顫抖,哆哆嗦嗦,咬牙切齒道。
“你竟敢跟著玉笙,那豈不是害了玉笙,看我不滅了你……”馬小虎瞪著眼睛怒視橫星幽,麻溜的就要掏家夥打,接著打。
“他是衡主的故人,是衡主最在意的家人,你敢對他動手試試?”薛子翰擋在橫星幽身前,冷聲說道。
“你滅了我,我呸,你除了潑我黑狗血還會什麽?你還會什麽拿出來咱倆過過招?”
橫星幽從薛子翰身後輸人不輸陣的伸出了刀,卻是哆嗦,哆嗦個不停。
“衡主說了,鬼門不應該插手人間事,你還是走吧。”薛老頭再一次好言相勸。
“我們不走,你們這麽胡作非為,我們不放心玉笙。”馮小刀死盯著橫星幽,不甘示弱道。
“衡主的事情我們誰都插不上手,誰也別想插手,既然你們不聽勸阻,那就不要怪我們動手了。”
薛老頭揮了揮手,雙方直接動起手來。
“薛小白臉我冷,我冷,天是不是冷了,怎麽這麽冷?”
橫星幽的刀終於落在了地上,他把自己全身裹在黑袍裏顫抖,止不住的顫抖。
“冷就多穿一點,天氣是涼了,不怕,我帶你去找寧陌師叔……”薛子翰脫下自己的外衫,裹住黑袍,裹住橫星幽。
“冷,冷,是不是要下雪了,下雪了好,下雪了玉笙就回來了……”
“是,衡主快回來了,衡主回來就好了,不怕,不怕,我們不怕……”
薛子翰把橫星幽抱在懷裏,緊緊的抱在懷裏,試圖用身體的溫暖,讓橫星幽好受一點。
瘦,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麽瘦,瘦的硌手。
“薛小白臉你離我遠點,我怕你也會冷……”橫星幽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可是他越掙紮越站不起來。
“我不怕冷……”薛子翰道。
“我們是玉笙最好的朋友,玉笙呢,讓玉笙出來和我們說話……”
馬小虎反抗,奈何人家薛老頭煉神返虛,抓他們就好像抓小雞一樣簡單,不過片刻就被人家捆了個五花大綁。
“玉笙,玉笙你在哪裏?你出來看我們一眼啊,我們來找你了,我們來報恩了,我們沒有拖累,救命之恩,生則當牛做馬,死則結草銜環啊,玉笙……”
何處生,馮小刀,杜石頭先後被人按住,捆了個結結實實,扯著嗓子大聲喊叫。
“衡主得名字也是你配叫的?既然你聽不懂人話,那我就再說一遍,衡主早已下令,鬼門中人不得擅入燕國,違令者丟出燕國,丟到狼窩裏去……”
“衡主還說,你們鬼門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好,其餘的不許你們管,你們鬼門與衡主恩義兩清,毋須再有什麽糾纏,一餐食,一件衣,一間房,本沒花費多少銀錢,該還的你們已經還了,不需要再以命相報。”
薛子翰把橫星幽背在身上,怒視著亓小武,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些都是玉笙說得?”亓小武問。
“說句實話,衡主之所以過得苦,不過是不想欠太多人的恩情,你們鬼門若是再斷了傳承,衡主心存愧疚又該如何……”薛老頭沉聲說道。
“你既然說與衡主自小相識,就應該心裏清楚明白,衡主是什麽樣的人?她救人從來不是為了讓別人為她赴湯蹈火,也不是為了讓你們舍身取義……她救人隻是為了讓你們好好活著,你們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莫要讓她失望……”
薛子翰背著橫星幽一步一步離開,一脈淚水落了下來。
亓小武他們被人推出宅院,推出雲澤城,也會推出燕國。
亓小武離開了燕國,亓小武他們半個月後,再一次站在昆吾山下,站在燕楚交界處。
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是應該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給死去的亡魂引路嗎?
他為亡魂引路,誰又能幫她一幫?
他們離開的時候,就聽聞玉笙回來了,然後燕國集結全國兵力,朝著這昆吾山腳下進發,要與楚國決一死戰。
楚國,他們是楚國人,他們的父兄是太上仙宗慕雲湛的部下,是曾經為了這一片土地,拋頭顱灑熱血,為了身後的百姓肝腦塗地的戰士。
他們父兄死了,家裏頂梁柱沒了,他們的家敗落,他們沿街乞討,無家可歸的時候,太上仙宗的人在哪裏,楚國的父母官在哪裏?
那一天他被狗大戶快要欺負死的時候,是玉笙救了他們,是玉笙給了他們一餐食,一件衣,一間房,是玉笙給他們指引了一條安身立命的道路……
他們要報答玉笙,這算是叛國嗎?
他們不過是要報答應該報答的人。
沒想到你死我活的竟然來的那麽快。
“玉笙,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當橫星幽再一次醒來,終於看到了他期盼著的那個人。
“父親……”他們期盼的人回來了,薛子翰也終於第一次站在刑部大牢,看望日漸消瘦的薛畚。
“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嗎?我終於可以看到雲澤城的憎恨了,這世間所有的刑罰都不能免俗的流血,有什麽比看見敵人的鮮血,更能讓人熱血沸騰的?”
薛畚說他想知道雲澤城百姓對他有多怨恨。
其實想看雲澤城百姓對他有多怨恨,隻需要去那午門外跪上片刻,等著砍頭也就知道了。
被砍頭的人跪在昭昭天日之下,那些看熱鬧的眼睛就好像把人剝光一樣的看著他,看那敲鑼打鼓,如同過年一樣的熱鬧景象,就可以知道有多少人憎恨他,恨不得他千刀萬剮。
“不,衡主說,我們燕國不能再流血了,所以……”薛子翰欲言又止。
“所以是一道白綾?”薛畚笑,這種手段他熟,特別熟。
“父親,你依舊沒有變。”薛子翰道。
“這麽多年過去了,習慣了,大概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什麽,改不了以己度人,改不了用惡意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
“你為什麽要殺我母親?為什麽明明不是那麽喜歡她,還要搶了她?”薛子翰又問。
喜歡是什麽?喜歡一個人會活生生勒死她嗎?
“那一年我在一間酒坊喝多了酒,見你母親因為彩禮之事被她父母當眾責罵,罵她是賠錢貨,罵她吃裏扒外,毫無廉恥,說把她養這麽多大,就是賣也能賣個好價錢,哪能便宜一個家徒四壁的窮書生……”
“當時我氣不過,就丟了一袋銀子搶了她,既然有人喜歡賣女兒,那我買了又有甚幹係?逢年過節,我照著大家族的規矩給他們過禮,你說他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本來,我也就是想嚇唬嚇唬她,可誰知她烈性得很,沒事就尋死覓活,你知道,我最喜歡烈性的女子,所以我愛上了她,當時我真的是愛上了她,我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送給她……”
“我知道她依舊想著那個書生,我不在乎,隻要人在我身邊,那個一輩子也出不了頭的書生算什麽東西?可誰知道她竟然和那個書生相約私奔,你知道男人最受不得就是自己的女人背叛,所以我殺了那個書生,把她關了起來……”
“我舍不得她死的,就算她背叛了我,我也舍不得她死的,我以為她生了你,會好好跟我過,可是誰想到她生了你,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掐死你,她說她要掐死你這個孽種……”
“當時你生下來,第一個抱你的人是我,你那麽小,那麽軟,那麽輕,卻在我的手沉重如山,我看著你,感覺就算給我一個全世界,我都不換,我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的……”
監牢的小窗戶間落下一道陽光,三千塵埃,在那道陽光中紛紛擾擾,薛畚說著說著落下了幾滴眼淚。
“父親,你還是要說慌嗎?”薛子翰望著薛畚冷漠的問。
“不是我說謊,是你們不願意相信真相,是你們隻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我自小把你當兒子養,就是為了不讓你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你不知道一個女人如果愛上了一個男人,會有多瘋狂……”薛畚道。
“那是因為她感覺她是對的,她感覺那個人值得她付出一切,就好像你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是錯的,就好像你某一天真的感覺到良心有愧,你也會選擇一葉障目,因為你也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真相。”薛子翰道。
“那麽其他人說得就是真相了嗎?”薛畚笑:“其實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相信了別人,子翰,你大義滅親,為父感到很欣慰,你對你自己的親生父親都這麽狠,將來肯定不會吃虧。”
“子翰,你的名字其實叫做紫寒,紫電青霜刃光寒,芙蓉劍下斬滄桑,看,你現在長大了,多像一朵芙蓉花?”
“紫寒,說實話,你我父女這麽多年,卻相信一個認識了不過區區兩三個月的人,為父心寒啊。”
“父親,我要走了,我們要揮軍南下,一統天下……”薛子翰麵無表情的說道。
“一統天下?你以為就你們這些飯桶,能一統天下?你們有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她是帶著你們去死,隻要你們這些有點成就的人死了,那慕家小五豈不是能輕易踏進我們燕國,一統天下?”
“癡情的女人都是瘋子,她們可以為一個男人做任何事情,沉衡她癡情,如果她為了慕家那個小白臉把你們全殺了,我也不會感到意外,這世間所有的聖人不都是這般踩著鮮血,站在最高處,俯視人間的嗎?”薛畚譏笑,滿臉譏笑的說道。
“我們相信她,我是來跟父親要令牌的。”
“什麽令牌?”
“父親心裏明白,妖獸之所以會聽從父親的話,是因為妖皇給了你一塊令牌,父親,是你一直都在愚弄世人,還是在愚弄你自己?莫要讓衡主親自動手。”
監牢裏小窗戶間那一道陽光移走了,一切似乎變得晦暗不明。
“嗬嗬,你相信她還來跟我要令牌?你們就算把我關起來,不是照樣要走老路嗎?”薛畚譏笑的臉越來越猙獰。
“我們不會走你的老路,現在妖族是我們同盟,那一塊令牌我們是要還回去的。”薛子翰道。
“還回去?還回去你如何製約妖族?妖族是妖,是吃人的妖,我們怎麽能夠相信妖族的片麵之詞,我們怎麽能沒有控製他們的手段?”薛畚終於怒不可遏。
“父親,你這一生是妖獸給你帶來的榮耀,你卻從來不願意相信他們,不覺得可笑嗎?”
“你們太樂觀了,太樂觀的人最容易絕望,因為想的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