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榕樹下的三個人
妖獸……灰飛煙滅……
慕天下第一公子慕雲湛是妖獸?
怎麽可能是妖獸?
他不是慕明雋和沉霜之子嗎?
跟妖獸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玉笙是天生仙骨,是天下共主,與她朝夕相處十幾年,就算死過一次又活了回來,也是沒有問題,沒有一點問題,那麽誰有問題?
慕明雋?
別驚雨想起來了,慕明雋和慕雲湛在發怒的時候,在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會湧現出一雙幽藍的眼睛,那雙幽藍的眼睛和妖皇冰魄憤怒時一模一樣。
大家都說慕明雋和慕雲湛中了妖毒才會這樣,可是現在想想,鳳天羽生下的冰瑒之子難道是慕明雋?
當年鳳天羽雖然與太上仙宗有莫大的誤會,可是後來都解開了,也算是與他們太上仙宗的淵源極深,所以她的孩子太上仙宗能不收留嗎?
一切秘密似乎都在此刻揭露了,怪不得玉笙一出生就被眾多妖獸以及歪門邪道圍攻,以至於父母雙亡,失去仙骨。
原來一切都是慕傾城的手段,慕傾城為了救慕雲湛,不擇手段的剜出玉笙仙骨,安在了慕雲湛身上,所以那幾年慕雲湛順風順水,修為大增。
後來瞞不下去了,慕雲湛才會那麽狠心對待慕傾城,才會賭氣說要娶水瑤。
慕傾城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水瑤嫁給慕雲湛,所以水瑤變成了青衣天屍……
這其中又有多少慕傾城的手段?
有些事情一但串聯起來就是不敢想,也不得不想。
慕雲湛是半人半妖,是沒有三魂七魄的。
這些妖怪說慕雲湛死了就該灰飛煙滅,當年慕明雋豈非就灰飛煙滅了?
可是為什麽慕雲湛沒有灰飛煙滅?
別驚雨忽然又想起來,玉笙還有兩個魂魄沒有找回來。
為了救那個錦淩風一命,玉笙其中一個魂魄壓在忘川河畔天魔手中,那麽另一個魂魄呢?
另一個魂魄是不是在慕雲湛身上?
不用想,慕傾城絕對做得出這事。
她抽出來玉笙的一魄,亦或者說玉笙獻出了自己一魄,保住了慕雲湛的肉身。
畢竟她連錦淩風都會救,又怎麽不會救自己的哥哥?
就算慕傾城再一次剜她仙骨,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獻出來吧。
“她為什麽不說,她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
她為什麽總是喜歡獨自一人,承受了那麽多痛苦?
別驚雨心裏如同打碎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混雜在一起,百味雜陳。
虧她還是她師姐,虧她還自詡她是她多年的姐妹,多年的知己,這麽重要的事情居然是在一隻妖怪的口中得知。
“她就算說了,你信嗎?有些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鳳煦白道。
“是啊,就算她說了我也不信。”別驚雨閉眸,苦澀的笑。
“小九,聽說你跟了小七?”
當年她住在慕雲澈的王府中,鳳凰城中那麽多人中傷她,詆毀她,羞辱她,她豈非就聽信了謠言,跑去質問過她。
她當時說了什麽?
她說:“師姐,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四五年,六七年,八九年了吧……”
“十年了,我們認識十年了,為什麽你相信別人三言兩語,卻偏偏不相信我?”
“隻要你說,我就相信你。”
“信任是我不說,你也心裏明白。”
“小九,別賣關子了,你說實話吧,無論你做什麽選擇,我都不怪你。”
“師姐,你從來沒信過我,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麽關係?”
當年她是這麽說的,所以她甩手就走了,發誓以後再也不管她,再也不理她了。
所以後來她被慕小五軟禁,她隔岸觀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她麵前嗑著瓜子看笑話,以至於後來,她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雷劈成了一副骨架,想救也救不了。
她們認識十二年,師姐妹十年有餘,她還說過什麽?
她說過,逢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人啊,不應該對誰都掏心掏肺了。
如果一個人不喜歡你,不信任你,你的性情耿直是不通世故,脾氣溫和是軟弱可欺,掏心掏肺是多管閑事。哪怕你們朝夕相處個十年以上,彼此了解彼此的脾氣秉性,你也不及一個陌生人三言兩語的詆毀。
如果一個人喜歡你,信任你,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甚至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他依然會站在你身後,永遠支持你,永遠信任你,永遠不會多說一句字,多問一句話……
他家小九在太上仙宗的時候,在楚國的時候,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掏心掏肺了,可是他們是怎麽對待這個來自異國他鄉的小師妹的?
他們欺她辱她,殺她害她,還處處挑刺的不信任她……
是的,就因為她是沉衡,所以他們師兄弟,師姐妹,都不信任她,不信任一個敵國之人,會全心全意的維護敵國的百姓?
“師父,我是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慕家從根上爛掉,爛透,到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輕輕一推,大廈傾倒,可是師父,百姓何辜?”
“聖人之下皆為螻蟻,我知道任何王朝都建立在流血的基礎上,沒有人關心所謂螻蟻的生死,可難道就因為他們生活在所謂大人物統治之下,就合該卑微如螻蟻,就合該命如草芥嗎?”
“如果修行之人沒有同情心,慈悲心,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計較得失,那活個千年萬年的又有什麽意義?”
“師父,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螻蟻,我若睜著眼睛看不見,隻顧自身安危,那和他們有什麽區別?”
百姓何辜?
其實在她踏入太上仙宗那一刻,她就給過他們答案,不過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
百姓就是百姓,從來不分國界,從來不分敵友,救人性命難道還要分國界?
心有一國者,一國之主,心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所以她是天下共主。
“那個,說起來我們跟慕家也是親戚……”
癩蛤蟆訕訕的笑,他是不是不該把慕雲湛的事捅出去,畢竟慕雲湛在楚國威望極高,是任何人都無法比肩的天下第一公子,怎麽能是一個妖獸?
這換了誰?誰能接受?誰也接受不了啊。
可這就是事實,是任何人都抹殺不掉的事實。
“鳳兄弟,我的府邸就在附近,不如我們回府上,坐下來好好聊聊……”
狼妖再也打不了圓場,幹脆邀請他們去自己家,單獨聊一聊,免得這越說越露餡的癩蛤蟆,平添諸多是非。
太特麽傻了,這都活了千萬年了,還特麽口無遮攔,傻啦吧唧,也不知那千萬年的光陰,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
“對,我們去狼兄府上聊,狼兄府上好像還珍藏著一壇好酒沒舍得喝吧?”蛇妖笑得萬般柔情。
“那麽我們借兄弟的火暖暖酒,邊喝邊聊?”老虎妖難得說一句話,說句話也是為了喝酒。
去狼窩,這風險是不是有點大?
畢竟去了人家地盤,可就是人家說了算了。
但為了別驚風能夠順利闖進妖殿一探究竟,他們要不要冒這個險?
算了,去吧,他們已經對不起他們小九,不能再置小十於危險而不顧,否則她好意思聽慕雲空喊她一聲師姐?
府邸,說得挺好聽,其實不過就是一個狼洞。
這冰天雪地的雪域妖國除了冰還是冰,哪裏有什麽木頭,石頭之類的東西蓋房子?
所以有點本事,有點智商的妖獸們就自己掏洞,掏了一座又一座的水晶冰宮。
水晶冰宮,自然是透明的,這裏麵的妖怪們是在睡覺,還是在吃飯,亦或者在恩愛,看的那叫一個清清楚楚,臉紅心跳。
要不然他們這些妖怪,是怎麽知道慕傾城不給妖皇好臉色的?
要不然他們是怎麽知道妖皇慣著慕傾城的?
你說這有房子跟沒房子有什麽區別,這一眼就能把你所有事看的清楚明白的房子,有什麽用?
你說你好歹掛個窗簾啊,你連個窗簾都不掛,妖獸還好說,可是人呢,豈不是連換件衣服都不能換?
隱私,一點隱私都沒有,慕傾城能給妖皇好臉色才怪。
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臉,給他點好臉色,他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這雪域妖國,就算沒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了。
尤其是那些有點修行的妖怪,在這暗無天日的雪域妖國生活了千萬年,眼睛早已經適應了沒有太陽的世界,隨隨便便都能目視十裏,百裏,千裏的。
所以就算慕傾城略微喜歡一點妖皇,也不可能做在水晶冰宮中,跟他做些親親我我,你濃我濃的那些事。
妖皇不知羞恥,他們人類可是要臉麵的,哪裏能當著這麽妖獸的麵洞什麽房?
別驚雨再一次同情心泛濫的同情她師姐。
就算是入鄉隨俗,她們是真隨不了這個俗。
這簡直就是禽獸,就是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的禽獸才幹的出來的事。
人類發展了那麽長時間,無數聖賢教養人類一件一件的穿上衣服,定下眾多規則規矩,傳承了禮義廉恥,傳承文化尊嚴,怎麽能到了妖獸的地方,就要從一個人,好好一個人變成了野獸,隨地苟合呢?
叔可忍嬸不可忍,這個妖後誰願意做誰做。
可是必須是她做啊,她被人逼的躺在了刀刃上,就算是變成禽獸,也回不去了。
所以她才會用自己心頭血覺醒血脈,拿了冰魄的妖丹,趕走了妖皇,獨掌妖族大權,興風作浪,為禍人間?
她是要把她在妖族受過的苦痛,受過的屈辱,全部還給這個世界。
她不好過,也讓所有的人都不好過。
如果當年是玉笙嫁給妖皇,麵對這般奇葩的雪域妖國,又會怎麽做?
會不會被這些妖怪逼得喪盡天良,喪心病狂?
會不會把諸多痛苦全部施加與別人身上?
不,不會的。
同樣受苦受難,玉笙心係天下,一人承擔下了她所能承擔的所有苦痛。
可是慕傾城呢?
就算慕傾城禍害燕國,禍害太上仙宗,禍害楚國,讓他們生前死後背著罪孽,不得安寧。
她終歸是太上仙宗的師姐,是曾經揭下自己後背上的美人皮,畫了一副美人圖,拯救三軍與水火之間的楚國公主,是與慕雲湛走在多災多難的楚國大地上,用盡一切手段,拯救天下蒼生的天下第一美人……
就算她急功近利了一些,就算她不擇手段了一些,就算她心狠手辣了一些,那也是為了救人……
同樣是救人,沉衡是偉大的,善良的,背負使命的,而慕傾城是卑劣的,陰狠的,喪心病狂的,合該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犧牲品,用不到了就該拋棄嗎?
別驚雨忽然明白了慕小五與慕小七,在麵對玉笙的指責時的內心有多崩潰。
他們豈不是也要麵對這個問題,也要在這個地方麵對那個為了天下太平嫁到妖族的慕傾城?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如今是該做個了解的時候了。
別驚雨不知道別驚風走的哪條路,如何以人的形態行走水晶冰宮中,如何靠近慕傾城的宮殿。
可是她知道現在慕傾城的眼睛一定在盯著他們,而這五隻大妖也不一定真的相信他們的話。
畢竟人家妖族自從被封印在了雪域妖國,自己找出路找了沒有一萬年也有八千年了,完全旁觀了整個人類發展史,依舊沒有找到出路,你一句話就說幫人家找到塗山了,人家憑什麽相信你?就憑你長的好看,憑你臉皮厚?
“鳳兄弟,請……”
狼妖從自家狼窩裏拿出一壇酒,蛇妖熱情洋溢的倒酒,蜘蛛妖麵無表情,老虎妖瞪著那壇酒,眼睛都瞪直了,蛤蟆妖三緘其口的喝酒,唯恐再說出什麽事來,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果然如同他家小九所說,狼妖心思縝密,手段高明,在五隻大妖中算是個領導者,隻要拉攏了他,那麽其他妖族也不會為難他們。可是隻要他動什麽壞心思,那他們兩個也別想囫圇個從修羅城走出去。
蛇妖嫵媚風情,溫柔圓融,上來不是認姐妹,就是搭訕男人,實在和他們家小八梨暖有的一拚,是個很會跟人打交道的妖,可是她值不值得信任,誰也保證不了。
因為可以和人無障礙打交道,並且不吃虧,也就說明了,人身上有的那些毛病,她基本上也有。
人啊,自古以來最喜歡說謊話騙人,所以誰知道她會不會臨陣倒戈?
蜘蛛妖麵冷心冷,不聲不響,不言不語,不喜歡和任何人,任何妖打交道,這麽多年來一直獨來獨往,陰晴不定,同時也是五隻大妖之中存在感最弱,最容易被忽視,卻最難對付的大妖。
總之蜘蛛妖是心中自有乾坤那種妖,實力不容小覷。
老虎妖愛喝酒,特別愛喝酒,隻要有酒,他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整日家喝得跟隻醉貓似的,燕楚大戰時少殺了不少人。
對付這種妖隻需要投其所好就可以了,所以後來鳳煦白直接把茶換成了酒,成功讓老虎妖失去思考能力,從而有踏進修羅城一步。
他們不但要盡力拖延時間,更要在關鍵時刻可以接應一下別老四,畢竟他要麵對的是他家那個六親不認的師姐。
蛤蟆妖是個大嘴巴,如果想知道什麽事情,蛤蟆妖是個突破口,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你問,隻要你隨意提一下某件事,他能把你想知道的全說出來。
可是就算如此,也須得防著這些大妖,因為誰也不知道慕傾城是如何控製他們的,也許是用毒,也許是用的巫族幻術,也許是和他們達成了利益共同體,總之如果妖族這些大妖向他們示好,絕對另有所圖。
所以狼妖家的酒不能喝,可是五雙眼睛眼睜睜的瞪著他們,他們兩個能不喝嗎?
他們已經憑最大的本事拖延時間,可如今一腳踏進狼窩,如何還能拖延時間?
“狼兄的酒果然是好酒,這味道不同凡響,不知是什麽酒?”
鳳煦白從容不迫的喝了一口酒,笑問。
“味道不同凡響,是變質了嗎?”別驚雨搓著鼻子聞了聞,問。
這個鳳煦白真是我不知輕重,怎能說喝就喝了?一個人搭進去也就是了,可千萬別兩個人都搭進去。
“那是自然,這酒的歲數說起來沒有四千年,也得有三千九百年了,是人類曆史上那個叫杜康的人送給我們的。”狼妖說道。
“傳說舜之子杜康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白胡子老頭教他造酒之術,要杜康在榕樹下等三個人,取三滴血釀酒……”別驚雨始終端著那杯酒仔細的研究,斟酌的說道。
“沒錯,杜康在榕樹下碰到三個人,第一個人是個白衣書生,就是我們妖皇,第二個人是武士,也就是我們老虎大哥,第三個人是個傻子,也就是那隻癩蛤蟆……”狼妖笑道。
“那不知這酒有什麽神奇之處?”
鳳煦白仿佛暈暈乎乎,意動神搖,別驚雨更加不敢喝了,這三滴妖獸之血釀出來的酒,是來要人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