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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縮頭烏龜

  雲澤城,她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踏入雲澤城,踏入那個她父母,她舅舅,她所有親人為之奮鬥一生的地方。


  碧落宮的師伯和無情宮的師叔告訴她,那也應該是她為之奮鬥一生的地方。


  作為燕國沉氏唯一的小公主,她是要嫁給北落的,沉家做了多年的江山也是要還給燕家的。


  那一年,她在雲澤城呆了多長時間,好像兩個月,亦或者三個月?


  應該是很短很短的時間吧,可就是那麽短的一段時間,讓她和北落產生了很大的矛盾。


  當年如果她能夠和其光同其塵,現在她大概應該是燕國最尊貴的皇後了吧,也許還會有幾個皇子公主繞膝。


  北落應該會對她很好,也許不會喜歡別的女人了,也許會有幾個妃子,但是她應該不會在意吧,她連妖獸都能容得下,又怎麽會容不下幾個女人?

  那樣的生活應該是師伯和師叔,亦或者所期望她過得生活吧,無風無浪,或者說在風浪中隨波濁流,安安穩穩一輩子。


  可惜那個時候年齡小,辜負了長輩們的期望,竟然那般隨意妄為,以至於斷送了自己大好前程。


  可是終究沒想到當她再一次踏入雲澤城的時候,竟然是在十九年後。


  人生能有幾個十九年?


  這十九年來是怎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玉笙閉眸,腦海之中無數人影晃動,然後歸於平淡,歸於靜寂。


  在外遊蕩的靈魂回來了,不知道會有幾個人期望她回來,或者期望她死在外麵。


  許是她離開的太久了,許是她根本從來沒有融進這座城市,她一步步行走在雲澤城中,沒有遇到一個認識的人。


  仔細想想,當年她在雲澤城中呆了不過區區兩三個月,如曇花一現般來了又去了,誰會記得她?

  不過她身邊可是站著一個雲澤城大名鼎鼎的紈絝薛子翰,也沒人搭理,很顯然就是刻意了。


  薛子翰回來了,而且是跟她一起回來的,那些與薛家盤根錯節的各方勢力能不過來瞧瞧?也忒心大了吧。


  “玉笙,糖葫蘆,你最喜歡的……”橫星幽沒心沒肺的買了一串糖葫蘆,狗腿一般的孝敬玉笙。


  “你隻買了一串,沒我的嗎?”薛子翰難得沒碰到一個熟人,卻依舊用圍脖捂住半張臉,小心翼翼的東瞅西看,很不滿意的問。


  “你吃吧。”玉笙沒接糖葫蘆,淡淡笑道。


  “你捂著臉做什麽?沒臉見人嗎?你在雲澤城偷過人家媳婦,還是殺了人家全家了,居然會怕成這樣?”橫星幽一把拽開薛子翰的圍脖,呲著牙笑。


  “我在雲澤城就相當於你們村的惡霸,你懂不懂?”薛子翰又捂住了臉,比劃了比劃拳頭道。


  “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唄,你先吃,你先吃吧,別露臉讓人瞧見了挨揍,我再給玉笙買一串,玉笙最喜歡吃糖葫蘆了……”橫星幽把糖葫蘆塞給薛子翰,又一蹦一跳追賣糖葫蘆的去了。


  “被人打傻了就是可憐,街上買的東西也能吃?”


  薛子翰悄咪咪丟掉一串糖葫蘆,再一回頭,橫星幽又拿著一串糖葫蘆回來了,再一次樂嗬嗬的遞給玉笙。


  “他家賣的糖葫蘆不好,你看你的手都黑了,快去洗洗手……”薛子翰一把打掉橫星幽買回來的糖葫蘆,拉著他離開了。


  “玉笙,我去洗洗手,你莫走開。”橫星幽舉著他的黑爪子跟著薛子翰進了一家酒樓。


  德聚仁和,德聚樓,他們薛家的酒樓。


  嗬嗬,現在薛子翰也算是看清白了。


  以前她在雲澤城的時候,雲澤城中哪個紈絝不是勾肩搭背的,日日跟你喝酒喝到吐,夜夜笙歌到天亮,現如今怎麽都不露麵了?

  不露麵就不露麵了,居然還使出下毒這般下作的手段?

  所以薛子翰一腳踏進他們家的地盤,看看到底是誰耍把戲。


  “雲澤城裏有很多妖獸,妖獸又臭又髒,所以雲澤城裏的東西都不能吃了,都是黑的,你看洗都洗不掉,以後不要買了……”


  薛子翰命人打了一盆水,讓橫星幽洗爪子,但是一盆清水端進來,一盆黑水端出去,是怎麽洗也洗不掉。


  “奸商,奸商,你們雲澤城裏的怎麽那麽多奸商?這水都能當墨汁用了好不好?”橫星幽憤憤不平。


  “公子,您回來了。”德聚樓掌櫃的再也躲不下去,硬著頭皮過來打招呼。


  “我不回來,還能死在外麵?”薛子翰紈絝本性暴露無遺。


  “公子福大命大,吉人天相,怎麽可能……呸,老奴說錯話了,我們公子驚才風逸,壯誌煙高,老奴還以為公子一直在西南邊疆建功立業,保家護國……”


  作為德聚樓的掌櫃,怎麽能不會拍馬屁,所謂馬屁一響,黃金萬兩,他怎麽能不拍他家小公子的馬屁?

  “算了,別拍馬屁了,你去給我送幾張帖子,就說本公子回來了,沒人給本公子接風洗塵,本公子親自掏腰包宴請他們。”薛子翰冷笑。


  之前她是聽慣了那些拍馬屁的聲音,怎麽現在怎麽聽怎麽像是人家往自己臉上貼金?


  “是。”德聚樓掌櫃愁眉苦臉,你看看你身邊站的這個貨,你就是給人家下帖子,人家也指定不會來的。


  “這是你家酒樓?”橫星幽終於把手洗幹淨了,抬眼看著富麗堂皇的酒樓問。


  “是啊,難得你來一趟,不必客氣,我讓掌櫃的給你準備一個上房,喝酒吃肉全算我帳上……”薛子翰大氣大方的說道。


  “薛小白臉妖孽,你說說你們家到底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橫星幽砸吧著嘴,呲牙道。


  “你現在站得是我的地盤,咱能不能指名道姓?”薛子翰氣得七竅生煙。


  這可是雲澤城,說她小白臉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加上妖孽這兩字?

  “哼,我才不住你家,我要去找玉笙。”橫星幽冷哼一聲,走出德聚樓,然而那個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玉笙,玉笙……”橫星幽在人群中大聲呼喊,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別喊了,她有事要辦,等她辦完事,自然來找你,你不要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她,你說就你這副模樣,走到哪裏不引人注目?你讓她怎麽隱藏行蹤?”薛子翰又把他拉回德聚樓。


  “我要保護她,我要保護她,我想明白了,那糖葫蘆上有毒,所以我的手才黑了,雲澤城那麽危險,我一定要保護她……”橫星幽著急上火。


  “你既然知道雲澤城危險,那更不應該跟著她,以你的修為,是你保護她,還是她保護你?這裏有她哥,有她師叔,你怕什麽?”薛子翰使勁拽著橫星幽道。


  “不怕?”橫星幽有點迷糊,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對,又好像哪裏不對。


  “不怕,衡主什麽人什麽鬼沒見識過,需要人保護嗎?你想想一路以來是你保護她,還是她保護你,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這裏,莫要扯她後腿。”薛子翰篤定的回答。


  “我不扯她後腿,那我能做什麽?”橫星幽問。


  “閑來無事,要不你說說咱們衡主豐功偉績?”薛子翰笑眯眯的倒了杯茶,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們衡主豐功偉績,那可是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要說我們衡主,得先說天機老人,天機老人知道嗎?就是他預言我們衡主是天生仙骨,是天下共主,是能結束這亂世,保護天下的天下共主……”


  “心有一國者,一國之主,心有天下者,天下之主,我們衡主心懷天下,是天下之主……”

  橫星幽提起玉笙就好像說書的一樣,滔滔不絕的滿世界嚷嚷,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玉笙的存在。


  “你別光捧你家衡主臭腳,你怎麽不說說,你家衡主早年被慕家小五囚禁太子寢宮,為慕小五暖床,苟且偷生的事,我還聽說她跟慕小七,樓心痕也不清不楚……”德聚樓走進一個白衣白裳的貴公子,搖著扇子,不屑譏諷道。


  “阿衡,你果然猜對了,小五真的被思解語給下了斷靈草,如你所料,他現在挺慘的……”簡直慘不惹睹。


  德聚樓對麵的風仙齋內,別驚風愁眉不展。


  現如今鳳凰城可熱鬧了,思解語披著藍若妃一副嬌滴滴的皮囊,一個媚眼拋過去,就勾引了看守她的獄卒。


  上下其手,色膽包天的獄卒怎麽看怎麽覺得那七根棺材釘,釘的忒不是地方。


  你說這麽一個楚楚動人,人畜無害的美人被七根棺材釘,給釘的動彈不得,還有什麽意思?

  那個蟲子上腦的獄卒禁不住思解語的花言巧語,拔出了封住她魂魄的一根鎮魂釘。


  一根,隻需要拔一根就夠了,隻要獄卒將七根鎮魂釘中的一根拔出來,她就有辦法讓他把其他的鎮魂釘也拔出來。


  思解語的靈魂自由了,她隨手將獄卒的魂魄封進藍若妃體內,割了藍若妃的舌頭,借著獄卒的身體堂而皇之的逃了出去,再一次一步一步接近慕小五,然後給他下了斷靈草。


  所以就算別驚風回到鳳凰城有什麽用?藍若妃已經變成了個漢子,慕小五也被控製住了。


  “我本來以為你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我也能捂熱了,可是為什麽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的心還是那麽硬?”


  “你看我一眼啊,你為什麽不看我一眼,我特意挑選了這具皮囊,是不是和你心中所想的人十分相似?我就知道隻要這具皮囊一出現,你一定上當的,你心裏麵到底愛她有多深?竟然連隻有一分相似的女人也要多看幾眼……”


  “她就是個禍害,是來禍害你,禍害我們楚國的,她有什麽好?你們一個又一個的喜歡她,喜歡的不要命……”


  “沒關係,你喜歡她喜歡的不要命,我喜歡你也喜歡的不要命……”


  鳳凰城亂了,鳳凰城真的亂了,思解語囚禁了當今聖上,思屠城豈不是不想反,也得反,誰讓他如此縱容他家閨女為所欲為呢?所以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強勢的態度控製了整個鳳凰城。


  這事他管不了,隻能戳破了就走,慕小五曾經說過,無論鳳凰城發生什麽事,慕雲空最重要。


  慕雲空很重要,慕雲空這個皇子當了七年的質子了,如今已經有三年不知所蹤,豈能不救?


  可是他去救慕雲空,誰能救一救慕小五?


  慕小七,別驚雨都給他家小九不知道拉到哪裏活受罪去了,梨暖也不知所蹤,剩下個藍青峰以及半桶水直晃蕩的周明年能鬥得過思屠城?

  大劫,慕小五可真是遇上了一場大劫難。


  別驚風嚴重懷疑那個獄卒,是不是他家小九派去故意放了思解語,故意給他家小五做的套。


  這思解語囚禁他家小五豈不是要為所欲為,而他家小九豈不是正好報了當年的仇怨?

  想想就心寒,你說這兩個人鬥來鬥去有什麽意思,白白讓某些妖邪占盡便宜。


  他家慕小五可是風華絕世的美男子。


  別驚風默默的為慕小五悲傷了好半天。


  “別急,不是還有三位師父嗎?急什麽?”玉笙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說道:“徒弟有難,師父怎麽能不管?”


  別驚風無言以對,當年她被慕小五栓褲腰上的時候,他們三位師父正在閉關,這剛一出關,不分青紅皂白就砍了她幾刀,直接導致她天打雷劈的差點灰飛煙滅,所以這話是諷刺,是紅果果的諷刺。

  “阿衡,你打算先見你師叔,還是見一見你哥?”別驚風幹咳一聲,轉移話題問。


  “我無顏見他們。”玉笙閉眸。


  她害死了燕北落,害得沉墨擔起了國之重任的同時,還要在妖族公主的壓迫下討生活,害得寧陌師叔不但失去徒弟,還要被燕家舊臣處處刁難,有何顏麵去見故人?

  “你難道能躲一輩子?”別驚風皺眉道:“阿衡,你這是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有人在罵我……”玉笙忽而笑道。


  “這是雲澤城,有人罵你我管不了……”別驚風隱隱約約聽到罵聲,立刻撇清關係。


  為什麽她走到哪裏都要挨罵?衰神附體?

  “你敢罵我們家玉笙,我讓你們雲澤城這群小白臉嚐嚐小爺我的厲害……”


  橫星幽自然一言不合就開打,薛子翰哪裏管得了他?

  “阿衡,你怎麽能帶著這貨招搖過市?”別驚風透過窗戶看到囂張跋扈的橫星幽,感慨萬千。


  “他隻認識我一個人,我不帶著他該怎麽辦?”玉笙麵無表情的道。


  “阿衡,你還是太重感情了……”別驚風搖頭道。


  “我們家衡主就是重感情,哪裏像你這種縮頭烏龜,走到哪裏都縮著腦袋怕挨揍……”風仙齋薛老頭端著盤子一拐一拐走上來,不屑的說道。


  沒錯,風仙齋薛老頭已經千裏迢迢從鳳凰城遷移到雲澤城落地生根,而且雲澤城前不久多了一座胭脂海,據說胭脂海的老板是很多的美人,所以玉笙在雲澤城不算沒有什麽熟人。


  “我怎麽縮頭烏龜了我,我在人家地盤衝出去跟人家白話,我不是找打嗎我?”別驚風道。


  “我問你,在鳳凰城的時候,有人罵我們家衡主,你為了撇清關係,你說你管不了,現在來了雲澤城,你還是說你管不了,你不是縮頭烏龜是什麽?你還說你是她師哥,有你這樣的師哥嗎?你這個師哥什麽時候能真的放下一切給你小師妹出頭?”薛老頭連環炮一樣的問別驚風,饒是別驚風臉皮再厚,他也待不下去,夾著尾巴躲了。


  慚愧啊慚愧,他家小五的事他管不了,他家小九的事他還是管不了,合當真的白做那麽多年師兄了。


  “老頭,坐,陪我喝杯酒。”玉笙好整以暇的看著對麵橫星幽把個富麗堂皇的德聚樓打得亂七八糟,把個白衣白裳的公子打得鼻青臉腫,慢慢倒了一杯酒,放到薛老頭麵前。


  “衡主好雅興,我就陪衡主喝一杯。”瞎眼老頭坐了下來,一飲而盡杯中酒。


  “老頭,你的薛可是和對麵那個薛是一家?”玉笙漫不經心的問。


  “不瞞衡主,是一家倒是一家,可惜我是窮苦外室生的私生子,人家那邊是金貴的嫡長子,風光無限,哪裏是我高攀得起的?”


  “同樣是當兵,我在城門口混了十年還是個看門的,人家不過五年就立下赫赫戰功,成了西北大將,深受燕國公信賴,更是和燕家結了姻親。”


  “我呢,想當年,我在城門口憋屈了多年,隻有慕家兄弟慧眼識英才,把我調到身邊,又成全了我跟我家糟老婆子……本來大家都是大周臣子倒也沒什麽,可誰知道,打著打著就分了燕楚兩家,可憐我家糟老婆子跟了我一輩子,到底還因為這個姓氏讓她受盡連累。”薛老頭喝著酒訴說陳年往事。


  “老頭,你想不想認祖歸宗?”玉笙問。


  “不想,我就是死了也不缺他們薛家那柱香火,你莫打我的主意,我就知道酒無好酒。”薛老頭丟下酒杯,憤憤不平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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