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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且行且說吧

  薛子翰終究扛著各方麵的巨大壓力,打發走了二十連營的將軍,自願留在玉笙身邊端茶遞水,畢竟她哭鼻子的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


  哈哈哈,看看你們囂張的三軍統帥,現在豈不是像丫鬟一樣給我們家玉笙端茶遞水?


  橫星幽得意,非常得意,得意的快要跳起來。


  然而薛子翰卻像沒有聽到那些諷刺的話一樣,真的起五更睡三更的給玉笙端茶遞水。


  然後她的父親來了,也可以說她的父親薛畚帶著上百隻妖獸,殺到了悲涼城。


  她的叔父薛頲一張長弓隨心所欲,是練就了十六箭齊發的天之驕子,為燕國立下過汗馬功勞。


  然而她的父親卻沒有學到這其中的奧妙。


  當年她父親在自己弟弟功成名就的襯托下,顯得特別平庸而碌碌無為,但是當他第一次看到妖獸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麽。


  從妖族現世的那一天開始,她的父親一心鑽研如何豢養妖獸,如何駕馭妖獸,如何讓那麽大的妖獸在他的腳下俯首稱臣。


  這世間每一個人都會有一種天分,比如燕家燕星海的刀術,比如碧落宮沉霜的劍術,比如沉夜的邪術,比如玉清子的權謀之術,比如她叔父十六箭齊發……


  他們都是天之驕子,他們在江湖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他們在廟堂中指點江山,功成名就,他們頂天立地,受萬人敬仰,他們是天生的修行者,他們對這個世界有很深很深的影響,他們是天下莘莘學子的榜樣。


  而她的父親沒有修行的天分,更沒有拿刀拿劍的本事,但他卻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也可以說開創了一個全新的流派。


  她父親的天分就是禦獸,他是禦獸師裏麵最有天分的人,他真的可以讓那些沒有智慧,沒有靈魂的妖獸聽從他的指揮,上陣殺敵。


  妖族剛剛破開封印的時候,那些強悍的妖獸根本無法與人類共存與一個地方,因為妖獸天生嗜殺,天生愚鈍,它們才不會覺得你們是人,就高它們一等。


  相反,在妖獸眼裏,所有的東西都是食物。


  沒錯,妖獸來了,人類就是妖獸的食物。


  可是她的父親卻控製住了這些妖獸,他讓這些龐大的妖獸聽從人類的指揮,不再毫無差別的濫殺無辜。


  這是一件多麽神奇而偉大事情。


  試想一下,當一個人走在深山老林裏,忽然跑出一隻妖獸要拿他當點心。


  他驚懼,害怕,彷徨,手足無措,隻能閉著眼睛等死的時候,有那麽一個人從容不迫的出現,從容不迫的撫摸著妖獸,然後吃人的妖獸安靜下來,很聽話的跟他離開了,是不是有種神話的感覺。


  她的父親在妖獸口下救了很多人,那些人也把當做神明一樣叩謝,叩拜,然後追著趕著拜他為師。


  有人崇拜,有人敬仰,她的父親終於在那些天之驕子麵前腰杆筆直的揚眉吐氣了。


  廢物,這世間沒有廢物,隻有沒走對路的人,她的父親收徒了,收了很多徒弟。


  那個時候燕楚大戰依舊僵持著,她的父親薛畚以及弟子指揮著上千頭妖獸,以少勝多,完美碾壓了楚國的思靜陽,取得一場絕對性勝利的戰役。


  那也是燕楚大戰最後一場戰役。


  沒錯,自此之後她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個人人敬仰的英雄。


  玉清子可以在楚國堂而皇之的與慕明灝談判,那是因為她的父親在背後為他撐起了一片天。


  燕楚之戰結束了,妖族也承諾不會再容過多的妖獸闖進人族地盤濫殺無辜,而她的父親也允諾妖皇為雲澤城裏那些妖獸提供一處容身之地。


  天下太平了,天下真的太平了,那些時時刻刻擔憂自己說不定什麽時候會變成妖獸嘴下亡魂的百姓們,也放下了整日懸著的心,對他們薛家表示萬分感謝,萬分崇拜。

  後來他們薛家豢養的妖獸越來越多,她的父親也成了燕國最厲害,最頂尖的禦獸師,成了燕國不可或缺的大功臣,維護著整個雲澤城的和諧穩定,守護一方百姓的平安寧靜,營造出一個屬於燕國的太平盛世。


  這一切是什麽時候改變的呢?

  就是從眼前這個女人十二歲進入雲澤城的時候開始的。


  這個女人就是個沒有教養的野丫頭,她不喜歡皇宮,不喜歡規矩,不喜歡會被任何人拘著束著,哪怕那個人是燕皇。


  她雖然很小,但她輩分高,身份尊貴,她是燕國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她還是無情宮宮主,誰見了都得低頭行禮。


  她的師叔寧陌作為無情宮弟子,自然是管不了她的,燕王殿下更管不了她,燕皇心疼他親妹妹的遺孤,怎麽會管?她哥沉墨更是任由她胡鬧。


  可恨小小年紀的她偏偏不學好,竟然跑到他們薛家風華樓住了幾天。


  更可恨那些嚼舌根的人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當笑話一樣炫耀的說了,她自然聽到耳裏,記在心裏,找這些人一個一個清算。


  這世間的事,都是拔出蘿卜帶出泥,她清算的人也越來越多,終於清算到他們薛家頭上。


  那個時候,她那個從沒見過麵哥哥實在是囂張,太囂張,囂張的特別不像話。


  當然如果他沒那麽囂張,也許就沒有後來的她了。


  總之就是從那個女人十二歲開始,他們薛家就和她結了仇,結了不共戴天之仇。


  她指責他們禦獸師豢養妖獸任人唯親,胡作非為,她指責他們跋扈囂張,仗勢欺人,她指責他們濫殺無辜,視人命為螻蟻。


  她出手,她一出手先拿她哥哥開刀,哪怕他們家是開國功臣,哪怕他們家是燕王府最忠誠的後盾,哪怕她的哥哥是自小與燕北落長大的表哥,哪怕燕北落親自求情,她也毫不留情的把薛子律丟進牢房,等待著國法的審判與製裁,給受苦受難的百姓一個交代。


  然後呢,然後她以一己之力,轟殺了雲澤城中所有的妖獸,包括他們薛家。


  她把他們薛家所有的妖獸全部殺了個幹淨。


  她天生仙骨,是未來的天下共主,是天生修行的好材料,她十二歲出山的時候便是煉神返虛的境界,是天下間唯一一個能夠踏上仙路的人,所以在她眼裏,沒有智慧的妖獸算得了什麽?

  而燕國近十幾年來司空見慣的是禦獸師,禦獸師修行能力極差,或者可以說根本沒有修行過。


  妖獸都打不過她,沒有靈氣護體的禦獸師哪裏打得過她?


  她屠戮了雲澤城內所有的妖獸,豈不是斷了他們薛家的羽翼?他們薛家如何肯善罷甘休?哪怕他們有錯在先。


  有些事情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是抱著為國為民,為天下百姓的心去做的,並且在後來的一段時間會很良好的發展。


  但是日子一旦過的太平了,這些人麵前就會有誘惑,有很多誘惑。


  麵對金錢,麵對權勢,麵對美人,麵對一些求而不得的東西,他們隻需要揮一揮手,指揮妖獸神不知鬼不覺的滅掉對手,就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時,誰還能保持一顆初心,誰還能堅定自己曾經的信念?


  尤其是在整個燕國都需要他們禦獸師保家衛國的時候。


  沒有我們禦獸師,整個燕國早就被楚國趟平了,整個燕國的百姓早就被妖獸吃幹抹淨了,所以作為一個救國救民,救苦救難的禦獸師囂張一點,跋扈一點,為所欲為一點又怎麽啦?

  這就是她那個哥哥當年最喜歡說得話,她看過當年的卷宗,也特意去聽過關於他哥哥的那些陳年往事。


  其實不止她那個哥哥是這麽想的,她父親其餘的徒弟到現在也是這麽想,並且依舊毫無顧忌的胡作非為,以至於百姓何止怨聲載道,簡直民怨沸騰。

  她也是因為再也看不慣那些師兄弟胡作非為,才選擇離開雲澤城,來到這西南大營苦熬。


  所以屠戮妖獸的事情在當時情況下真的是毀譽參半,當年一些被壓榨,被剝削的百姓看到那個女人以一己之力屠戮妖獸的時候,自然是歡欣鼓舞,舉雙手讚同,但是更多的人是憂心,他們憂心楚國和妖族會乘機聯手踏平他們燕國。


  那個時候他們薛家倘若能低一低頭,道一道歉,賠個不是,然後雙方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分析分析局勢,或許還可以化解彼此之間的恩怨。


  他們驕傲的薛家怎麽可能對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女孩子低下高貴的頭顱?

  於是他們薛家又做了一件事情,讓他們真正成了仇敵,不死不休的那種。


  她的叔父薛頲聯合了楚國慕傾城,與紫胤真人,散布燕皇欲立她為儲的謠言,想方設法害她失去所有靈力,要殺她滅口,美其名曰為燕王殿下掃清一切通往九五之尊的障礙。


  想來這樣的仇,這樣的恨應該記一輩子吧?

  如今她父親來了,豈不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你很幸運,去見一見你父親吧。”當玉笙聽到薛畚提刀趕到悲涼城的時候,依舊拿著記事簿,頭也沒抬的對薛子翰說道。


  “你為什麽總是說我很幸運?我哪裏幸運,你才是最幸運的人,你天生仙骨,你是碧落宮弟子,你是無情宮宮主,你在靈音寺的時候,無覺大師還與你講經論法,你還在天鳳城閉過關,你更是太上仙宗的小弟子,你是唯一集五大門派功法與一身的人,你現在就是無人能敵的天下共主,人人見了都得尊稱一聲衡主,你分明才是天下最幸運的人……”


  薛子翰紅了眼睛,她哪裏幸運,她爹想要的是兒子,她偏偏是一個丫頭片子。


  就因為她是個丫頭片子所以她父親總是打心眼裏瞧不上她,所以她才堵了氣偷偷進了軍營。


  她才不是靠著裙帶關係才爬上三軍統帥這個位置的,她是實打實的靠努力一步一步走上來的。


  她爬上這個位置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就是要讓那個重男輕女的老爹看一看她哪裏比男人差?


  她幸運?她一點都不幸運。


  所以說什麽風涼話。


  “有父母疼愛的人都是幸運的,父母之愛是天下最無私也是最自私的愛。”


  “你知道嗎?隻要他家孩子是親生的,哪怕就算是個傻子,混賬,流氓,殺人犯,他的父母也會給他們留一條路。”


  “你覺得你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爬上三軍統帥的位置,真的就是你自己的真本事?”


  “你做了三軍統帥也有一段時日了,你知不知道這西南二十練營中有多少你薛家的親信,又有多少與你們薛家沾親帶故,相互勾連之人?”


  “莫非你真的以為你逃出來,隱一下姓,埋一下名,就能脫離你們薛家的掌控?”


  “莫非你真的以為無名無姓的人就那麽好出頭,就那麽被人慧眼識英才的捧上三軍統帥的位置?”


  “莫非你真的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這樣的糊弄人的話?”


  玉笙抬眸,靜靜的看著薛子翰問。


  “你憑什麽質疑我,我為什麽不能靠著我自己的本事坐上三軍統帥的位置?我可是能夠指揮二十頭妖獸的人,將來我還能指揮一百頭妖獸……”薛子翰瞪著眼睛不服氣,很不服氣。


  這可是她最後的驕傲,她拚死拚活坐上三軍統帥的位置,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傳說中的她更強悍,更無匹,更應該受人頂禮膜拜。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自小無父無母,自然知道有父母和無父母之間的區別。”

  “無父無母的人就算做的再好,也沒什麽用的,因為人人都會把最好的留給親生的。”


  “你相不相信就算你在這悲涼城的軍營之間禦著你得妖獸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爹也會想盡辦法來救你?”玉笙淡淡的說道,依舊一派雲淡風輕。


  “相信。”薛子翰回答。


  她爹確實會那麽做,她那個年紀輕輕就死掉的哥,當年何止是胡作非為,囂張跋扈,簡直就是濫殺無辜,無法無天,他們薛家不照樣又哭又鬧,要死要活的要救他一命?

  “誰家孩子誰心疼,你爹不但會救你,說不定那罪過還得由我來擔。”


  玉笙的話讓薛子翰臉一紅,掀簾走出營帳。


  她爹確實會如此。


  隻為一己私利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她爹不是沒做過,是做過很多次了,而且是為了她。


  比如,我家兒子那麽乖,怎麽會摔碎禦賜聖物?分明是你家兒子不小心摔了栽贓陷害給我家兒子的。


  小孩子不小心也是有的,放心吧,你在聖上麵前道個歉,認個錯,聖上不可能因為那麽一點小事就誅你九族的,也就是把你們全家發配邊疆而已……


  沒臉,真的沒臉再說下去了。


  “你幹嘛去?怎麽不在裏麵伺候著?”薛子翰跑出營帳往外走,迎頭就遇到了橫星幽,橫星幽立刻張開胳膊攔住她問。


  “我去去就回?”薛子翰低頭從橫星幽胳膊下鑽出來說道。


  “去哪裏,去哪裏,你若一去不回,我還能闖你們家薛家軍營抓你去啊?”


  橫星幽一蹦三跳的跳到薛子翰麵前,又攔住了她的去路。


  “我說回,就一定會回。”薛子翰回頭看了一眼玉笙所在的營帳,眼圈不由自主的又紅了,一把推開橫星幽,跑了。


  “跑什麽,做賊心虛啊……”


  橫星幽撓頭,一定是做賊心虛,然後走進了玉笙的營帳。


  “玉笙,那個小白臉跑了……”橫星幽告狀道。


  “嗯。”玉笙頭也沒抬的淡淡回應。


  “玉笙你怎麽不著急?”橫星幽問。


  “該回來的總會回來,該走的我們也留不住。”玉笙說道。


  “玉笙,你是不是被那個小白臉的姿色所迷惑了,所以才留他在身邊的?”橫星幽大大咧咧坐在玉笙麵前,瞪著眼睛,呲著牙問。


  “……”橫星幽的腦回路如此清奇,這可怎麽回答?


  “玉笙,昨天晚上那個小白臉是不是睡在你的營帳裏麵?”橫星幽咬牙切齒的又問。


  “是。”玉笙淡淡的回答。


  “玉笙,你果然被那個小白臉迷惑了,你還記得嗎?你說過你要嫁給我的,你不能讓她陪你吃睡,玉笙,我要和你睡……”橫星幽握住玉笙胳膊,急赤白咧的叫囂。


  “星星別鬧。”玉笙合上記事簿,握住橫星幽的手說道。


  “玉笙,我沒鬧,你曾經說過你要嫁給我的,你忘了?”橫星幽道。


  “哎呦,大護法師父,你在這裏呢,徒弟們找你找的可辛苦了?你說你怎麽教著教著徒弟就不管了,我們軍營可就指望著你的教導威風八麵,直搗黃龍呢,你可不能不管徒弟們啊,我們這群徒弟們可崇拜你了……”


  之前被橫星幽猛捶的大漢,被舒老將軍踹進營帳,一邊吹捧,一邊拉著橫星幽就走。


  “這大護法整天顛三倒四,胡攪蠻纏,又迷迷瞪瞪,任意妄為也不是個事,衡主以後總不能讓他跟一輩子吧……”


  橫星幽走後,舒老將軍進來,苦著一張臉問。


  “且行且說吧。”玉笙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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