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到了做選擇的時候了
橫星幽心中執念太深，玉笙不知道該如何跟他溝通。
刀兵相見嗎？那豈不是又要生靈塗炭？
年少輕狂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不能再過那種一拍腦袋就打打殺殺的日子了。
況且如今他們真的沒有那個資本。
眼前她隻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條是和楚國合作，封妖。
那麽慕小五會提出什麽樣的要求？
讓她雙手奉上燕國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趁火打劫這事慕小五絕對做得出來，畢竟封妖是先要他的命，他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奉獻自己的血肉？
第二條，她和妖狐狸合作，滅了楚國，捉了慕小五，強行挖他的心，放他的血，然後封妖。
可惜妖狐狸哪裏還有妖丹？
沒有妖丹，他就是隻笨狐狸，哪裏有本事掌控妖族？
就算有本事控製妖族，他會願意被人封印？
還有河圖洛書。
傳說，妖神是要借助河洛圖書的力量，才能啟動上古傳說中的周天星鬥大陣，妖狐狸會那麽輕易給她嗎？
要知道隻有周天星鬥大陣才能對抗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
而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就是封印妖族的最關鍵的大陣。
但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陣需要十巫強大的靈力方能啟動。
那麽傳說中的十巫又在哪裏？
玉笙鎖眉，慕小七是巫王，水靈心以及水瑤母親虞意都是前巫族聖女，當年別恨天喜歡的巫族巫姑，所以別驚風，別驚雨身上亦是流淌在巫族尊貴的血統，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梨暖和王尊身上流淌著的也是巫族尊貴的血統。
這也是她為什麽必須要費盡心機，籠絡別驚風和梨暖的原因。
可是還有三個人去哪裏尋找？
水嫵靈血全失，一身陰毒，她答應李煦陽放他們離開，自然不能失約。
而最棘手的是王尊，王尊被鬼王附身，早已經不是他自己了，很不好對付。
玉笙閉眸，佛骨降妖邪，皇心安天下，鳳血畫陣圖，巫靈壓陣眼，然後碎裂妖丹，成就一個太平天下。
可這太平天下豈不還是要人祭獻，祭獻人世間最強大的力量，最高貴的靈魂，殺身成仁，舍生取義。
上一次她可是淌平整個幽都，才成功阻止了水嫵祭獻，這一次難道她要親手挖出慕小五的心，放了慕小五的血，抽出慕小七的靈，開啟封妖大陣？
那她和殺害水瑤的慕傾城有什麽區別？
她能舉著天下太平這個正義旗幟做這種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的事嗎？
玉笙遙想無覺大師，鳳天羽和李慧文的故事。
那個故事太久遠，以至於當事人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可是她知道李慧文殺父殺兄之後又痛失所愛，後來變得是多麽喪心病狂，而無覺大師渾渾噩噩過了那麽多年，真的頓悟了嗎？
如果真的頓悟了，真的放下了，又怎麽會在生命最後一刻沒有成佛？
你若成魔，我便修佛，不渡蒼生，隻渡你一人。
鳳天羽被妖皇，被李慧文逼瘋了。
為了妖丹，李慧文讓鳳天羽嫁給妖皇，然而更令人崩潰的是李慧文又哄騙了鳳天羽。
他哄騙鳳天羽與他魚水之歡，水乳交融。
他說，隻有當她和他的靈與肉達到真正美好一刻的時候，他的祖巫之靈才會被輕易的抽出。
他說他永遠隻要她一個人做他皇後，他說不在乎她與妖皇的過去。
倘若不在乎又怎麽會說出來，時時刻刻提醒別人所受過的屈辱？
那可是他求她嫁的妖皇，怎麽又成了她的錯？
為什麽那麽多災難要讓一個女人承受？
於是鳳天羽瘋了。
鳳天羽得到妖丹和祖巫之靈之後，殺了很多人，殺了很多汙蔑她的人。
然後她跑去質問無覺大師，恨不恨她？是不是也是和所有的人一樣覺得是她禍亂了天下，荼毒了生靈？
她殺了他兩個師父，傷了他兩個師弟，為什麽不報仇？報仇雪恨啊？
當年無覺大師不過是個小和尚，小和尚最怕佛心不穩，於是他將她囚禁在了靈音寺，試圖用無邊佛法鎮壓鳳天羽的魔性。
嗬嗬，看看吧，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瘋了，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她，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入了魔，可是誰才是魔？
小和尚終於等到了失去祖巫之靈，又被追殺的鼠竄的李慧文。
李慧文告訴了他鳳天羽為了救他才傷了他的真相，也告訴了他關於封印妖族，解救天下蒼生的真相。
他抽出了佛骨渡佑蒼生，他舍棄了一身鮮血，隻為救她重生。
可惜他救渡了眾生，救渡不了她，她還是選擇將一身鳳骨給了他，舍棄自己的皮囊，瘋狂報複了李慧文。
所以想起了一切的無覺大師最終沒能成佛，他要去忘川河中渡鳳天羽。
錯了，是不是一切都錯了？
仇恨隻能生出仇恨，就算救了天下又如何？接下來的故事依舊重蹈了覆轍。
鳳天羽那身皮囊生下來慕明雋，為了慕明雋，沉霜找到了封印妖族的地方，而緊隨其後的水靈月動用封印妖族的龍氣，直接妖族衝破封印生靈塗炭。
然後呢？
慕明雋終究還是死了，可是慕傾城卻為了慕雲湛犯下滔天罪惡。
她當年是不是不該逼迫慕傾城嫁給妖皇？
要不然怎麽會有後來的天打雷劈？
“冰冰……”
夜色如墨，玉笙臨風而立與山巔，找到了那隻藏在昆吾山中的妖狐狸。
“我就知道你一定回來找我。”妖狐狸桃花眼眯眯，笑得得意洋洋。
“當年我是不是不該一步一步將慕傾城逼得不擇手段，然後逼得自己走上的絕路？”玉笙沉聲問妖狐狸。
經曆一次死亡，如今再回首想一想，她當時做的是不是太過分，太恩怨分明了？
倘若她裝糊塗一點，她在楚國的日子是不是會好過很多，也不至於被慕小七殺那麽多人斷她念想，更不至於被慕傾城聯合妖狐狸指使梨暖，把她暗害到絕路？
她就那麽聽天由命的飛升成仙多好？何必抽出一魄救這個救那個？
“阿衡，你在懷疑你自己，還是在懷疑這個世界？阿衡，你逼她，難道她沒有逼你嗎？”妖狐狸正色道。
“我還以為你會想盡辦法替她開脫。”玉笙不由失笑。
“然後把所有的不是都安在你頭上？阿衡，我長眼睛了，我可是活了千年萬年的妖神，怎麽可能像慕小五一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千載歲月悠悠，我曾經看到過無數人經曆愛恨，也曾見過無數的人瘋狂報複，從而引發無數不死不休的鬥爭，而到最後，他們不過會變成一捧黃土。”妖狐狸歎道。
“白雲蒼狗，時光荏苒，不變的是萬裏江山，而我們就算飛升成仙，也不過是江山過客，哪裏是什麽天下共主？”
玉笙目光飄渺，她站在昆吾山巔，看著遠方山，遠方的水，神情落寞。
“阿衡，既然你看得如此通透，那麽接下來，你選擇什麽？”
妖狐狸一雙桃花眼望著玉笙，認真的問。
“我……我可不可以選擇失憶？”
她忽然發現七年之前，她失憶的時候最開心，最快樂，最無憂無慮了，哪怕被畢方九嬰，朱雀英招追得落荒而逃。
“阿衡，現在想想，你失憶的時候卻總拉著別人問你的過去，是不是很好笑？”
“是啊，很好笑，還不如三魂缺少七魄時活得快活。”
“阿衡，你失去天魔手中那一魄，任何一點疼痛在你身上都會擴大千百倍吧？”妖狐狸望著她問。
“活著不就是痛嗎？況且九州令牌真的不能落入思屠城手中。”玉笙笑，笑得悲傷。
“對，活著就是痛，不是心痛，就該換別的地方痛了，可是我知道傾城不會那麽做，她會損人，但不會不利己倘若是她，就算錦淩風下十八層地獄，隻要九州令牌在她手中，她也無所謂的。”妖狐狸亦是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那你還愛她愛的入了迷？”玉笙嗤笑一聲。
“說來好笑，當年我在湖邊撫開一朵蓮花，低頭就看到了睡在蘭舟裏麵的她，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如同中了魔咒一樣，愛她愛的入了魔，她若要我集腋成裘，我也會殺盡天下狐狸為她做一個墊子，絕對不會比冰煬那個差……”
“阿衡，這就是上天對我們妖族的懲罰，上天懲罰我們妖族終其一生隻愛一個人，然後讓我們永遠得不到我們所愛之人的心。”
說起慕傾城，妖狐狸神情十分悲傷，認命一般的感歎。
“誰讓你們偏偏盜了河圖洛書那麽重要的東西？”玉笙挑眉。
“是，就是因為我們盜了河圖洛書，才被神族罰到那神憎鬼厭之地，世世代代的受盡磨難，受盡迫害？”
“玉笙，你知道嗎？那個地方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隻有萬古寒冷的冬夜，隻有千年不化的寒冰，試問寒冰裏如何生長植物，如何存活獵物？”
“於是妖族本身變成了獵物，那弱小的妖獸被強大的妖獸獵殺，就好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大魚受傷了，也會被其他大魚乘機吃掉。”
“因為在那個地方，我們每一隻妖獸都不能受傷，但凡受傷，那冰冷至極的寒氣就會隨著傷口進入他們的體內，將他們凍的皮開肉綻，然後當做獵物分食掉。”
“阿衡，因為河圖洛書，我們的靈魂與智慧被神族剝奪了，隻剩下獸類的本能欲望，所以我們妖獸生存的每一個地方都會變成一個地獄，每一天都上演著同類之間的廝殺。”
“可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一直以來，我都想帶著我們所有的妖族離開那裏，尋找一個安定的地方，適合我們妖族居住的地方，與你們人類井水不犯河水。”妖狐狸神色凝重的說道。
“我倒是有一個地方可以給你們，不過河圖洛書呢？”玉笙朝著妖狐狸伸出了手。
“阿衡，河圖洛書一直都在你手中，就是你囚禁慕小七的地方……”妖狐狸雲淡風輕的說道。
“……”玉笙驚愕，從未有過的驚愕。
“其實你該囚禁慕小五的，你囚禁了慕小五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到時候你們生幾個娃，丟到河圖洛書裏讓他洗衣做飯，相婦教子，你在外麵作威作福，做你天下共主，豈不是大仇得報？”
妖狐狸看著驚愕的玉笙，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一直都在算計我？”
玉笙忽然想起她確實見了妖狐狸之後，才無意間開啟了那個荒蕪的世界。
她以為那是她撿到了一個世界，她以為那或許原本就是她的世界……
而如今他卻告訴她那就是河洛圖書？
河洛圖書居然是一個世界？
“阿衡，不要驚訝，河洛圖書就是一個世界，當年我們為什麽偷走河洛圖書？就是因為周天星鬥大陣將那一整個世界的靈氣全部消耗掉了，如果我們不盜走河圖洛書，那麽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我所看到這一片天，一片地，都會成為巫妖大戰犧牲品，而整個人類也將不複存在。”
“巫妖大戰的最後，帝俊和東皇太一撞東皇鍾自爆，與巫族同歸於盡之時，也引發了整個世界的爆炸。”
“上古洪荒分崩離析成碎片，一片碎片化成太虛星空，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一片碎片就是此刻我所站的人間界，人類和萬物在此繁衍生息。”
“一片是我們妖族生存的那個沒有任何光亮，沒有任何希望的地獄，也就是妖界。”
“還有一片碎片是靈氣充裕的仙界，住著諸天神佛，而消耗靈氣最多的那一片就是河圖洛書。”
“這就是為什麽巫妖大戰之後，人間界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人族修行越來越困難，以至於很少有人可以飛升成仙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麽妖族衝破封印，天地靈氣會逐漸複蘇，因為當兩片碎片連接在一起，會恢複一起你想像不到的洪荒氣息。”
“所以要想封印妖族，必須要用人皇之心，祖巫之靈，鳳凰之血，無量佛骨，碎掉一顆妖丹，引河圖洛書之中的力量，來抗衡這種洪荒氣息，撕裂人間界與妖界之間剛剛建立的連接。”
“阿衡，隻要動用河圖洛書的力量，你就會死，因為河圖洛書已經和你血脈相連了，你力量強大，它便繁榮昌盛，你被天打雷劈，它便荒草連天，連一滴水都沒有……”
妖狐狸的話讓玉笙越來越絕望，她是要斷裂這兩個碎片，還天下一個太平，同時也斷了所有修行者的修真路？
還是任由這兩片碎片連接在一起，任由妖族拿人族塞牙縫，任由修行者們個個得道成仙，去往仙界為所欲為？
“阿衡，現在到了真正選擇的時候了，就算失憶也得做一個選擇。”妖狐狸認真的說道。
“狐狸，你莫騙我，我在無覺大師記憶中從未見過這個世界，也從未聽過河圖洛書……”
玉笙怒，倘若鳳天羽的故事隻是個傳說，那麽傳說必定有不對的地方，可是她是用三生石看到了他們的過去，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疏漏？
“阿衡，你忘記了，還有一個天魔，天魔是墮仙，當年河圖洛書一直都在他手中，後來他啟動封妖大陣，消耗掉所有的靈力，我才乘機搶回河圖洛書給了你，要不然他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你借道鬼門關？他是把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妖狐狸平靜如水說道。
“為什麽？天魔為什麽要插手人間事？他心中的執念是什麽？”玉笙緊鎖眉頭。
人得道成仙便是天人，天人被七情六欲所擾，放不下心中執念，便會一念成魔，是為天魔。
那麽天魔到底心中有什麽執念，而甘願被仙界唾棄成妖魔，也要插手人間事？
“那是因為他心中放不下一個人，天魔雖然跳出輪回，超脫生死，成為了天人，但他的心裏偏偏放不下一個人，所以才會幽居在忘川河畔，守著三生石，看著蒼生輪回生死，期待著他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出現在三生石上，他說，他想改變那個人的命運。”妖狐狸回答。
“我不信，你敢讓我用三生石進入你的記憶嗎？”玉笙拿出那串三生石。
妖狐狸的話可信嗎？
他活了千年萬年了，看到了多少次滄海桑田，經曆過多少次曆史更迭，又撒過多少次謊言？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連天魔的私密事都知道，那麽騙她豈不是易如反掌？
“阿衡，我有一萬年的記憶，不是人類那區區幾十年的愛恨情仇，就算你現在靈力強大，你也會迷失在我的記憶中，回不來的。”妖狐狸道。
“既然你猜到我會動用河圖洛書之中的力量，那麽我一定會死，你為何又要我帶你去仙界？”玉笙嗤笑一聲問。
“阿衡，莫怕，你不會死的，你會成仙，你會成為千年萬載之間第一個飛升的大羅神仙。”
遮著月亮的一片烏雲，被風吹開了，一輪彎月散落萬千朦朧而美麗的銀輝，妖狐狸站在月光之下，篤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