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輸,到底誰輸誰贏
薛子律進了大牢,整個雲澤城權貴人人自危。
當年燕星海身受重傷,自覺時日無多,壓製不住那些權貴,將個大好江山拱手相讓與沉夜,沉夜也曾在燕星海麵前發過誓,燕北落是將來九五至尊。
可是將來九五至尊竟然受到如此逼迫?
於是有人怒了,很多人怒了。
他們故意放出豢養的妖獸為禍一方。
最卑賤不過人命,人不但被人壓迫,還被妖獸壓迫。
在燕國帝都雲澤城,人族與妖族約法三章約束的不過是那些有些智力的妖獸,而沒有智力,隻是一味嗜血凶殘的妖獸一般都是權貴豢養。
那些權貴啊,平日裏依紅倚翠,日日昏醉,從來不知努力修行,自己強大的重要性。
他們就喜歡豢養妖獸,縱容妖獸橫行霸道,好像那麽大個醜陋又血腥的東西,聽自己指揮,便是自己擁有了那麽大的力量了一般。
權貴豢養的妖獸做什麽?自然是為所欲為。
怎樣才能讓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那就是被妖獸吃掉。
所以,很多時候,有些人堂而皇之被妖獸,也沒人敢替他們抱打不平,因為大家都害怕下一個被吃掉的會不會是自己。
如果以前沒人管,那麽現在有人管了。
玉笙明白這是有人在故意給她下絆子,但她還是親手打破了一切粉飾太平的假象。
吃人的妖獸不該留,玉笙以一己之力將雲澤城中所有權貴豢養的妖獸全部殺掉,再一次在雲澤城掀起了驚濤駭浪,波及人數與日俱增。
一時間整個雲澤城可以說血流成河也不足為過。
她不想和北落拔刀相向,但她知道她清洗的是燕北落的勢力,她已經斬斷了燕北落家族後麵大部分的羽翼。
大概燕家舊臣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做了最周全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依舊還是由妖狐狸出麵。
當她再一次見到妖狐狸的時候,是在一個演武場上。
演武場上生死見真章。
妖皇提議,燕楚兩個公主,誰能在演武場上堅持一柱香,誰就不必嫁給妖狐狸。
那一天慕雲湛舊傷複發,慕傾城和思無邪需要為慕雲湛護法,以免混亂不堪的雲澤城會有人乘機搗亂。
這個理由多冠冕堂皇?
所以隻需要她一個人和妖狐狸打就可以了。
一個萬年妖狐狸會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打不過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嗎?
一柱香,隻需要一柱香的時間,慕傾城就可以徹底擺脫妖狐狸。
妖狐狸已經跳進演武場,衝著玉笙勾手指,那意思很明顯,不會因為慕傾城遲到而延後比武。
“小沉衡,這個名字好,可是沉衡,你知道嗎?你打殺的這些人可都是燕家舊臣,個個忠心耿耿支持燕北落,你在替你舅舅剜燕北落的肉,你說燕北落會怎麽想,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你惟命是從嗎?”
玉笙亦是從容跳進演武場,妖狐狸桃花眼眯眯,陰謀得逞的笑道。
因為她與妖皇比武這麽重要的事情,燕北落真的沒來。
“可真是慕傾城好狗腿,你引我入甕,讓我掀起腥風血雨就是為了離間我和北落吧?”寬闊巨大的演武場,玉笙慢悠悠踱著步子,漫不經心的笑問。
這些天北落和她,因為薛子律,因為關於妖獸,因為權利,因為很多事情,確實發生了爭執,也確實生分了很多。
慕傾城之所以讓妖狐狸那麽做,不過是想讓她在雲澤城孤立無援,他們好見機行事。
而現在她確實已經孤立無援,所以接下來妖狐狸提議了這個演武招親的計劃。
隻要她和妖狐狸動了手,必定會受傷。
隻要她受傷嚴重,雲澤城那些權貴必定會派眾多殺手傾巢而出,置她於死地。
除掉一個孩子,尤其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就是慕傾城的計劃吧?
就連慕雲湛舊傷複發也在她的算計之內吧。
好一個兵不血刃,好一個步步為營,好一個謀算人心。
誰能想到雲澤城腥風血雨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慕傾城所設計?
誰又能到妖狐狸明知道慕傾城不喜歡,還幫著她算計人?
玉笙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沉靜如一潭不見一絲波紋的古井。
“你明知是陷阱,為何還要跳?”妖狐狸八根雍容華貴的尾巴晃來晃去,一步一步逼近玉笙,好奇的問。
“我想做的事情不會因為有沒有陷阱,而選擇不去做,就好像你不會因為慕傾城不愛你,而不幫她。”
玉笙離妖狐狸不遠不近地停了下來,一身紅衣隨風獵獵而飛。
“其實我就想知道你這個一出生,就帶著天下共主光環的小孩,到底有什麽本事?憑什麽是你可以拯救天下?”雙方已經越來越近,妖狐狸亦是停住腳步感歎道。
“自然是誅殺你全族的本事。”
玉笙動手了,就算她知道前麵有很多把刀等著她,可她還是動手了。
她心裏窩著一團火,不打妖狐狸一頓,怎麽過得去,哪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架也要打。
“說實話,我真的很喜歡你無憂無慮的笑容,可是傾城不喜歡,傾城還是喜歡你苦大仇深。”
妖狐狸沒有還手,妖狐狸是修行萬年的妖獸,以一種強橫而霸道的姿態站在那裏,任憑玉笙一拳頭打過去。
玉笙這一拳是最古老的破軍拳,一拳下去,生死無悔的破軍拳。
破軍拳是玉笙在碧落宮藏書樓翻閱典籍時找到的一個寶貝,聽說楚國是樓家的不傳之秘。
樓家破軍拳一代一代傳下來,已經演變了不少花招,而這最古老的破軍拳依舊沿襲著最古樸的招式。
這一招式便是無招勝有招,便是像小孩一樣隨意的打出去,可就是這隨意的一拳,足可以打死任何一頭肉體強橫的妖獸。
當然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雲澤城權貴家的妖獸全部死於破軍拳之下。
那些時日,玉笙常常浴血而歸,她的破軍拳名頭也越來越響,有些略有靈智妖獸看到小孩子出拳,都會嚇得退避三舍,倉皇逃竄。
因為那些小孩子說玉笙已經將破軍拳傳授給了他們。
事實上,玉笙確實交過一些小孩子幾招,可破軍拳是一天半天能學會的嗎?
當然這也是她後來根本不把樓心痕的拳頭放在眼裏的原因,可是那一天,北落還是為她當了一拳,原因也是她此次身處險境,而他卻未曾出現所產生的愧疚之心。
這一拳靈力充沛,真元外泄,好似一把開山鑿石的鐵錘,毫無任何花招,直截了當的打了過來。
轟的一聲巨響。
好像驚雷一般。
可是這一拳打在妖狐狸身上,卻輕飄飄的好像打進了棉花裏一樣。
“狐狸,你顛倒是非,混淆黑白,一味忍讓,毫無原則,是一輩子也做不了人的。”
這一拳讓玉笙明白了她與妖皇之間的差距。
這哪裏是人與妖之間的差距,這分明是人與神之間的差距。
玉笙是人,妖狐狸是神,是那個可以視天下所有的人都為螻蟻的神。
萬年的狐狸,萬年之前確實是妖族與祖巫大戰的時代,那個時代的狐狸足可以稱之為神,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變成了永遠做不了神的妖。
可就算他是妖,也有神的神通。
“是,我是做不了一個明白人,可是小玉笙,你現在知道人間疾苦,也明白人間險惡,那麽你還願意嫁給我嗎?你還願意為慕雲湛犧牲嗎?”
“我們妖族可是生活在修羅之地。”
“雲澤城最起碼還懂得粉飾太平,修羅城是赤.裸.裸的罪惡,修羅城地處極寒之地,又缺衣少食,所以我們妖獸一直都在自相殘殺,我們吃弱者的肉,身披弱者的皮,踏著弱者的屍骨,一天一天麻木的活下來,嚴格來講,修羅城是真正的修羅地獄。”
“其實我也舍不得傾城受苦,傾城不喜歡我,我也不強逼她,那麽今日我也給你一個機會,無論你能不能堅持一柱香,隻要你能近我身三尺之內,我便認輸。”
妖狐狸四周的空氣似乎開始扭曲,一場狂暴的大風崛地而起,將他身周圍片片落葉一瞬間攪碎成齏粉,而妖狐狸就在那場風暴之中穩坐泰山。
演武場開始晃動,巨石鋪成的地麵劇烈的顫抖,仿佛在地震一般,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演武場上的一些女人開始尖叫,一個個紛紛逃離這危險的境地。
嗬嗬,居然連觀戰的勇氣都沒有?
“我的名字叫沉衡。”
玉笙的碧水刃出鞘了,一道清湛如水的劍影掀起了萬丈狂瀾,那萬丈狂瀾中是無數高渺莫測的劍意,有無數絕妙不可言的劍法,有無數勢如破竹的精妙劍勢。
玉笙將碧落宮平生所學全部傾注與碧水刃之中,一刃刺進那狂躁的風暴之中。
隻要刺進那風暴中,距離妖狐狸三尺之近,按照妖狐狸說法,她就算贏了。
那狂躁的風暴似乎無堅不摧,又似乎可以摧毀所有靠近他的一切。
玉笙足下發力,生生踩出一個深坑,碧水刃刺進風暴之中,玉笙的指尖開始痛。
她的指尖好像被那狂暴的風撕裂了一般,皮膚開始裂出一道極細的傷口。
那傷口隨著玉笙的手艱難的伸進風暴,而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鮮血如瀑,從整個手上滴落,碧水刃再也抓不住,直接被風暴卷向天空,然後從高高在上的沉夜耳邊飛過,插進他身後的皇位上。
到這個時候妖狐狸還不忘顯擺他的神通。
一招不成,再使一招。
陽光明媚的三月早已暗無天日,玉笙開始運轉全身靈力。
天上沒有雨水,可是有水珠開始在天空中凝結,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隨即變成了一片片飛舞的雪花。
雪花漫漫,飄在長天,隨著玉笙的手指舞動而舞動。
“雪花無情刀?”
穩坐釣魚台的沉夜的手暗暗握了握扶手,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十二歲的孩子竟然已經徹悟到了雪花無情刀的奧秘,說明她已經踏入了那一片星空,那麽之後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也許天下共主這四個字不是不可以想一想,也許真的有一個人可以橫掃天下,可以用她義無反顧的勇氣,她無比堅韌的意誌,改變這個充滿齷齪與殺戮的世界。
雪花無情刀,天上有多少雨,便可凝成多少把刀。
沉夜抬眼看了沉墨一眼,沉墨隨手將一杯茶潑了出去。
一杯茶是沒有多少作用的,玉笙手上的點點血珠,一顆一顆飛掠到了天空中,給晶瑩剔透雪花染上了一抹淒豔的顏色。
上一次的血花出現是什麽時候?
沉夜再一次觸目驚心。
上一次這染血的血花是玉笙父母仙逝的時候,是他父母拚死也要護住自己兒子的時候。
那鮮血之中凝著天地靈力,凝著星輝之力,然後凝成一把刀,一把鋒利細刃,緋紅色的血刀。
這把刀如同野獸的利爪,撕裂開了那狂躁風暴的一角,刺了進去。
刀意縱橫,刀光如練。
那狂躁的風暴依舊漸漸的磨損那把緋紅色的刀。
緋紅色的刀寸寸遞進風暴中的妖狐狸。
妖狐狸眼眸明亮,隱含著一股欣賞的笑意。
他似乎終於等到對手了,雖然這個對手還未長大,可不愧為天生仙骨,那幾點鮮血之中隱含的能量,比能夠焚燒一切的天鳳真血的能量還要強大。
也許從這一刻起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那把緋紅色的刀在漸漸消失,玉笙的掌心再一次飛起一串血液,血液飛進風暴之中,那把緋紅色的刀似乎更加奪人眼目了。
玉笙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可是必須要堅持下去,因為隻有她蘊含星輝之力的鮮血,才能打開那一道風暴之門。
這就是妖狐狸的陰謀,他就是要消耗她所有的力量,讓無法麵對接下來的殺戮。
可是這個坑她必須跳,因為這是她選擇的路。
路既然已經選擇,哪怕跪著走也要走完。
玉笙閉住眼睛,調動神念,拚盡全身靈力控製著那把緋紅色的刀越來越靠近妖狐狸。
忽然妖狐狸的風暴似乎顫栗起來,她操控的雪花無情刀似乎不受她的控製,在飛速的朝著妖狐狸飛去。
不好,又上了妖狐狸的當。
那妖狐狸笑得得意洋洋,微微張口,那把緋紅色的雪花無情刀入了他的嘴中。
就在這一刻玉笙動了,玉笙隨著她的那把刀直接衝進了狂躁的風暴之中。
一道道的妖氣如一把把利刃一般,生生刮得玉笙肌膚生痛,但是玉笙終於衝進風暴之中,一把按住了妖狐狸。
她是天生仙骨,她已經可以足踏星空,引星輝之力入體,所以她的血蘊含著無數能量,是眾多妖精們最喜歡,最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的靈血進了妖狐狸的肚子,妖狐狸自然要及時的化為己用,所以這一段時間也是妖狐狸無法還手的時候。
“聽說普通狐狸爪子是四瓣,得道狐狸爪子是五瓣,不知道你的爪子是幾瓣?”
在玉笙按住妖狐狸的那一刻,煙塵漸斂,風暴漸息,玉笙心情鬱悶至極,手中碧水刃生生紮進妖狐狸的胸膛,冷笑問道。
她輸了,本以為她就算輸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沒想到她自損一千,敵人分毫未傷。
妖狐狸是妖獸,有妖丹護體,她的碧水刃紮不進他的胸膛,而她的靈血卻讓再上一層樓。
“你問這個做什麽?”妖狐狸桃花眼眯眯,若無其事的笑問。
“看你有沒有資格成為我的靈寵?”玉笙很快掩飾住自己怒氣,輸人不輸陣的道。
“你收我當靈寵?”妖狐狸嗬嗬笑得沒心沒肺。
“你不是喜歡喝我的血嗎?隻要你是我的靈寵,我的血可以時不時的賞賜你一些。”
“其實妖精在世也挺艱難的,你放心,有我護著你,你不用擔心有人揍你,等有時間了,我再給你找一隻母狐狸,生一窩小狐狸,別總想著跟人談情說愛了,傷心。”
玉笙放開妖狐狸,努力笑得雲淡風輕。
她是輸了,但也贏了,何必沒了風度。
自此之後慕傾城要準備嫁給妖狐狸了,也算是一件幸事,畢竟她真心不想她的雲湛哥哥再受人蒙蔽,哪怕這個人可以為他付出一切。
而且慕傾城終究也沒有付出一切,因為慕傾城可以為了置她於死地,而讓慕雲湛舊傷複發,這也算是愛?
錯的,終究是錯的,就算披上再華麗的外衣,也改變不了她錯誤到離譜的本質。
“哈哈,我輸了,我認輸了,沉衡,你若早出生幾年,說不定我會先愛上你,也就沒那麽麻煩了。”
妖狐狸神采奕奕的笑,雲淡風輕的道出那句我輸了,真是氣得人牙根癢癢。
輸,可到底誰輸誰贏?
她渾身靈力被妖狐狸消失殆盡,接下來就會有殺手伏擊她,算是如了慕傾城的心思,可慕傾城算贏了嗎?
她要嫁給妖皇,像她那樣為了任何事情不擇手段的人,會甘心嫁給妖皇?
妖狐狸贏了嗎?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賣命,就算她嫁給你,心不在這裏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