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虞美人
想當年，什麽白蛇化成個美女報恩，青蛇化成個美女報恩，狐狸化成個美女報恩，田螺化成個美女報恩，鯉魚化成個美女報恩，後來就連房梁上的蜘蛛，也化成個美女報起了恩的濫俗狗血故事可都是她寫的。
她寫的那些癡心不改，生性灑脫，不拘俗禮的女妖精們該不會都是假的吧？
她自己寫的書不會坑她自己吧？
什麽，你問妖精和妖獸有什麽區別？
妖精和妖獸最大的區別就是妖精生於凡塵俗世，和人有一樣的毛病，喜歡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喜歡，但三兩年說不定就變心了，特別容易見異思遷，思遷就甩人，甩的那些書生痛哭流涕。
妖獸不一樣，妖獸是異界來的，喜歡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喜歡，千年萬載的喜歡，像前妖王冰瑒一樣，喜歡到為鳳天羽殺掉自己夥伴，集腋成裘。
真傻。
玉笙想起來了，她和花妖珠珠是十五年前認識的。
意思就是她剛到鳳凰城的時候，她們就相識了。
珠珠是一朵虞美人。
虞美人通常生在墳墓間，也就是這個漢子的墳墓上。
玉笙曾經問這漢子叫什麽名字，漢子說忘了，什麽生平事跡之類自然也忘了個幹淨。
他隻記得珠珠姓虞，在他心尖如珠如寶，又生的如此美麗，自然該叫虞美人。
珠珠這棵虞美人從他心間發芽開花，長年累月吸收他的精血，從而修煉成了妖，也說明這漢子以前定是個英雄，隻有英雄塚才開能出虞美人。
虞美人有毒，其花可以煉成魅惑人心的秘藥。
這讓玉笙想到了逍遙窟。
那逍遙窟中的秘藥該不會是來自這裏？
珠珠說那一年，她也是和今天一樣，獨自一人隨意的走來，輕袍緩帶，風流俊逸，眉眼清澈又神秘，冷冽又魅惑，端端的是個男女莫辨，亦妖亦邪的人物。
那一天她們姐妹們剛好要修成人形。
多情開此花，豔絕溫柔鄉。
虞美人化而為妖，會釋放出致命魅惑的花香，所以這哥們英雄塚也就變成了一個溫柔鄉。
但凡有人路過溫柔鄉，不管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兒家，不管有沒有修行，都會被虞美人的香氣魅惑，被花妖拽進溫柔鄉，共度良宵。
普通妖怪化為人形，需要人的一口先天真氣，花妖化為人形，自然本能的會吸食人的精氣精血修行。
當然普通人是不怕的，普通男女與花妖共度良宵頂多會身體乏力，頭暈眼花，吃些人參，當歸，鹿茸等一些好藥，休養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花妖本身靈力低微，害不得人。
但是修行之人不同，修行之人遇到這種事情若是心智不堅，抵擋不住魅惑，法力必定會掉一個境界，就算修煉個幾十年，也不一定能重回巔峰，而與他共度良宵的花妖則會實力大漲，成為一方大妖。
人生有幾個幾十年？幾十年就算重回巔峰，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飛升成仙了。
一般像這種時候，考驗的就是修行者的定力。
花妖化而為人形的當夜若吸食不了人的精血，一輩子也就止步於初化人形的境界，再也不可能踏入花仙那道門檻了。
所以花妖初化人形時都會釋放勾人魂魄的香氣，引誘世間癡男怨女過來，擇選容貌佳者與之相親相愛一家人。
那一天，玉笙就往那裏一站，磅礴的靈氣從身上散溢出來，整個溫柔鄉都要沸騰起來。
“小哥哥長得好俊俏啊，你們都不要搶，他是我的……”
“憑什麽他是你的，他又沒看上你，見到好東西你就要搶，要不要臉……”
“就你長的那樣子，他怎麽能看上你……”
“是啊，他看上誰就是誰的……”
一群花妖爭相化成個美麗女妖。
嗯，當然是很十八禁忌的那種。
唉，人家剛化為妖精怎麽會有衣服呢？國家又沒發布料。
空中好像飄起了一層淡淡的雲霧，這雲霧間都是纏綿，魅惑的花香。
花妖遇到男人就會化為個女妖，渾身散發出魅惑男人的花香。
遇到女人就會化為個男妖，散發勾女人魂魄的花香。
呃，雖然在荒山野嶺遇到女孩子的幾率很小，但是遇到女修行者的幾率還是挺大的。
當然不管是修行還是沒修行，但凡是個人，隻要吸上一口花香，足以讓人血氣激蕩，腳底發軟，氣息混亂的把持不住。
可是玉笙呢，玉笙就那樣站在千萬朵虞美人之間，一動不動，麵無表情，好像沒看見她們這群妖嬈的花妖。
花妖破土而出，一個個朝著玉笙伸出了手。
“別白費力氣了，她是個女人。”
一個少年舉著火把忽然闖進了英雄塚，一句話把一群花妖澆了個透心涼。
“女人？怎麽可能？早知道我該化個男人的……”
“騙子，大騙子，我的心肝都碎了，你賠我的心……”
“玉笙，當年你害的我們好苦，你說你先設下結界，把我們困在結界裏也就算了，還讓我們個個被你迷惑的都化成女妖，以後可是連個傳承都留不住啊。”
珠珠抱怨玉笙，令玉笙十分羞愧。
她當年真辦過這麽喪盡天良，喪心病狂的事？
有女妖沒有男妖，這是不費吹灰之力滅了人家一族啊。
那真是活該天打雷劈。
“不怕，不是還有一個少年嗎？”玉笙八卦的問。
那個少年大概是慕小五吧。
慕小五進了溫柔鄉能有什麽好？
呃，好吧，好處大大的。
“是啊，當年我們花妖們是又把目標轉移到那個闖進溫柔鄉的少年。”
“可是那少年舉著火把，好像說笑一般，人畜無害的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來殺你們。”珠珠唉聲歎氣：“瞧瞧，這話多狠心，多無情，我們一群嬌滴滴的美人用盡了花香，竟然也誘惑不了一個毛頭小子，這傳出去，讓我們花妖在妖精界可怎麽混？”
“我知道，肯定是事情瞞不住，要殺妖滅口了？”玉笙篤定的說道。
想當年那思無邪和慕傾城定是在這裏找到了虞美人，秘密煉製了魅惑人心的丹藥，但當秘密大白於天下的時候，他們自然要先毀妖滅跡。
“當年我們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再說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又不是我幹的，管我們什麽事，上來就要打要殺，好沒道理。”
“幸好玉笙你是個明事理的，雖然我們修為止步於那一夜，可是你也留了我們一條性命，那少年狠起來可是真能把我們滅族。”
珠珠感恩戴德的講述了她們認識的經過。
“那個少年竟如此狠心，你們那花香對他不起作用？”玉笙問道。
前來毀妖滅跡的慕小五為什麽吸了花香還能喊打喊殺，難不成有解藥？
“他哪裏沒中招？要說那少年啊，也是個人物，就拿著個火把，不知輕重的就進來了，玉笙你知道嗎？我們身上的花香也可以從皮膚慢慢滲進你體內，讓你欲罷不能。”
“那少年著了我們的道，你還去撩撥他，真是會玩火。”
“那少年又氣又笑，惡狠狠的要把你吃了，說他就算壞了修為，也要把你拉下水……”
“那一天你可狠心了，那麽好看少年，要是我啊，早就把他拿下，生吞活剝了。”
“可是你倒好，你一步一步的靠近他，隻是輕輕扯了扯那少年得衣帶，直接讓那少年眼睛冒了火。”
“然後你居然刺了他三刀，那手法堪稱幹淨利落，陰險毒辣，你還說什麽說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狠心的人，三刀六洞，血呼啦啦往外冒，你又一腳把他踢出英雄塚。”
“我知道，你給他放血，把他丟出去是要救他，我們的花毒除了放血，沒別的辦法，可是你說你幹嘛嘴硬心軟，總做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是啊，幹嘛做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當年把慕小五留在這萬花叢中，讓花妖把他禍害了多好？
通常都是男人禍害女人，這女人禍害男人的事她還沒見過，看來是漲不了見識了。
“那少年走了之後，又來了一個冰塊一樣的少年，我們的花香對那個少年，一點作用也沒有。”
“那少年拿著劍，上來就嚷嚷什麽要誅殺妖孽，我們剛化成人形，修為低微，就算想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也沒那個能力啊，怎麽就成妖孽了呢？”
“你說眾生平等，萬物有靈，花妖既然已經化成人形，就是人，就不應該隨意屠殺無辜，造下殺孽，血債背負的太多，會壞了自己辛苦不易的修行。”
“可那少年就是個殺神，哪裏會聽你的，你啊又跟那冰塊少年打了起來，打的渾身是血。”
“後來，你就用你們三個人的血結成一道結界，阻止過路之人闖進來，也算是給我們留了一方清淨之地，可那少年居然還要你答應一件事才肯罷手。”
嗬嗬，不用問，這個冰塊少年就是慕小七，慕小七就喜歡幹打打殺殺的事。
他自小就被教育成一把劍，別人指向哪裏，他就要打到哪裏。
慕傾城自小就偏心與他，遇到這樣的事，他又怎麽能袖手旁觀？
看來慕傾城還是很心疼他的，兩個弟弟，隻給了一個弟弟克製花毒的解藥，著實偏心偏大發了。
所以慕小五被紮了三刀丟出去屬於敷衍了事，而他一定是要你死我活才肯罷手，所以她應了他什麽事？
“他要你當眾受辱，承他十八根銀針，他要你在鳳凰城，乃至整個天下麵前顏麵盡失，他還說他早晚有一天要斷了你的靈根……”
“玉笙，你為我們犧牲大了……”珠珠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別哭別哭，事情不是都過去了嗎？還矯情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
好個屁，好個屁，你看看你，你還記得什麽？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你靈根真沒了……
靈根沒了就沒了，說不定還能長回來，女孩子不能屁啊屁的，太粗鄙了，你看大哥臉又綠了……
玉笙心裏悲傷，這些事，慕小七果然全都做到了。
他在風仙齋紮她十二根銀針算是手下留情，但是知味館紮了她可是足足十八根銀針，真是狠毒啊。
不但如此，他們還放出各種詆毀她的謠言，讓她顏麵盡失，讓整個鳳凰城裏的權貴恨不得把她踩進塵埃裏，真是人心險惡，難以捉摸。
她現在確實靈根盡斷，也不知跟慕小七有沒有關係？
玉笙，你現在過得還好嗎？珠珠抹著眼淚問。
好，好得很，不愁吃不愁穿，再也不用努力修行，還有人貼身保護。
就是那倆打我的少年爭相保護我，生怕我受半點委屈，你看剛有人找我麻煩，那個殺神少年就派人找他麻煩了。
他們對我特別好，生怕我再卷進什麽狗屁倒灶的破事中去，我現在什麽事都不用管，隻管吃喝玩樂就行。
現在的我，過的可舒心了。
玉笙笑得如和煦春風，鳳凰城有個思屠城，思屠城的手剛伸到她身上，慕雲澈立馬就派了個王尊出來找他麻煩，豈不是在變相保護她？
你看慕小五為了讓她脫離漩渦，還專門把她帶到荒山野嶺，過什麽尋常百姓的小日子，日日跟她廝守在一起，氣死慕小七。
玉笙笑得臉有些僵，如果以前他們也這般待她，那麽又會是一種怎樣的結局？
你說以前他們之間幹嘛搞得那麽血腥暴力？就因為她太強了？還是太逞強？
“玉笙，你實話說，五年前，你跟我要了兩顆紅塵劫，是用在哪個少年身上？可有聽到想聽的話？”珠珠抹幹淨眼淚，一顆八卦之心燃著熊熊烈火的問。
“紅塵劫？”
“是啊，紅塵劫，縱使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一種可以讓人坦誠相待，打死也不會說謊的藥。”
“我們花妖可不止有那種藥，還有好多救人性命的藥好不好？”珠珠又補充道。
這事好像還真是忘了。
她當年要了兩顆紅塵劫是給誰吃？
她想聽誰說真話？
玉笙離開英雄塚的時候，夜深沉，天上沒有星光。
慕小五渾身濕漉漉的，還捏著兔子站在原地等她。
花妖說，她當年紮了他三刀，也不知道紮在了哪裏，又不能拉開衣服看一看，實在有點讓人心裏愧疚。
他是故意賣了個破綻讓她紮的吧？要不然他怎麽不還手？
玉笙記得她自從給了周明年一線希望，就被各路人馬，包括太上仙宗慕傾城和思無邪所有門徒喪心病狂的追殺。
她足足被人追殺一個月，才走進鳳凰城得以喘一口氣。
所以就算她再強大，她當時的情況也根本好不了多少，而他作為一個堂堂太子，走到哪裏都有人保護，都有人奉獻天材地寶，所以他的傷情應該早就好了。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居然沒有還手，而是讓她刺了他三刀？
她記得他說過，以後你站在我身後就好，天塌下來我頂著。
那一次也是他頂著？
玉笙收起雨傘，就那樣驀然出現在慕小五麵前。
慕小五僵硬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丟下兔子，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衣服濕透了，抱著玉笙，讓玉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然後他抱得更緊了，好像是在報複她一樣，勒的她呼吸困難。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淅淅瀝瀝的風雨中，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令人難過的想哭。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站在這裏，回家等著不好嗎？”玉笙輕輕拂去慕小五臉上的水珠，輕聲笑道。
“玉笙，我知道我以前做錯過事情，你怎麽懲罰我，我都不會介意。”
慕小五黑眸中泛著水光，像個被拋棄的孤兒一樣，委委屈屈的看著她，讓她覺得把他丟在荒蕪人煙的山野間，實在是太喪盡天良。
“既然如此，要不你在這裏再站一會兒？”玉笙玩味而笑。
她的心不能在被他牽著走了，這個小騙子太會騙人，他最喜歡騙她。
“玉笙……”這一聲呼喚，似乎更加小心而委屈。
“走吧。”玉笙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回到那三間屋舍之中。
會撒嬌的孩子有飯吃，這個慕小五就是個撒嬌高手，她決定以後要好好學一學。
他堂堂一個修行之人，不用避塵決，居然要洗澡，還說不洗澡的話會傷風。
“會傷風嗎？我看你是想敗俗吧？”
“玉笙，你好狠的心，你看我是不是沒有絲毫靈力？”
“洗，自己洗吧。”
玉笙看了一眼，六根銀針他居然又紮回身體了？
這個小騙子騙起人來，居然連自己都下此狠手，那對別人肯定更殘忍陰毒。
“你也一起洗洗吧，又不是沒一起洗過？”
“一起洗過嗎？”
“洗過，你忘了，我們在太上仙宗，你走錯溫泉那一次，我把你拉下了水……”
玉笙閉眸，這可真是臉麵都丟盡了，那一次她好像真的被他拉下了水，然後在水裏又大打出手了一番。
“嗬嗬，你真想一起洗？”
“可以嗎？”慕小五拽著她的衣袖嗬嗬傻笑。
“可以，不過在洗澡之前要把眼睛先剜出來。”
“算了，我自己洗。”
碧水刃出鞘，慕小五期期艾艾的離開。
慕小五是個騙子，嘴裏沒一句實話，所以紅塵劫應該是給他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