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姬小霸王
叮叮淙淙的琴音傳來隨即又轉換成琵琶音,琵琶音由散變快,漸漸緊張起來,然後笙簫管樂全部加了進來,音調接著一轉,耳畔好像傳來了金鼓聲,劍弩聲,人馬聲,殺伐聲,端的慷慨激昂,氣勢磅礴。
玉笙坐在臨街的窗前,耳朵裏全是胭脂海姑娘們這一曲十麵埋伏,再也聽不見書生們的豪言壯語。
其實玉笙隻是想給這一群急哄哄出去幹架的女人找點事做,沒想到這群小女子竟然演繹出這麽豪壯悲愴曲目。
殺氣,誰都會有的。
就算十麵埋伏,胭脂海也是不怕的。
一曲終了,水壺裏的水也燒開了,冷明心想要泡茶,玉笙指了指盆,冷明心很機靈的倒在洗臉盆裏。
玉笙試了試水溫,等略微涼了一點,打開一扇臨街的窗子,潑了下去。
“燙燙燙,看到沒有,太上仙宗小九一點道理都不講,開水潑人啊,有沒有天理?”
熱水的溫度足以讓他們臉紅的像蝦米,又不至於燙傷,樓心痕跳起來大喊大叫。
“說我打人欺辱百姓,你們有證據嗎?如果有證據,拿出來,我立馬前往官府領罪,如果沒有證據,隻聽信一麵之詞,收人錢財,混淆視聽,尋釁滋事,惡意挑起事端,便是其身不正,以後如何上得了朝堂?不會被同僚笑話嗎?除非你們是思黨……”
讀書人最容易被人煽動情緒了,也最容易煽動別人的情緒了,他滿腔熱血沸騰,聽見點不平事就恨不得拋頭顱灑熱血,可是一提思黨,他們必定要思量思量其中利弊。
思黨如今是鮮花似錦,烈火烹油,除了沒有一個當皇後的女兒,與當年一手遮天的鳳家沒什麽區別。
這世界的富貴就那麽多,你說你一個人手握重權,又與朝中各家富貴子弟有勾連,給他們在升官發財這條路上行了多少便宜?
這可擋了多少寒門子弟報效朝廷的路?
思黨?思黨最喜歡拿寒門子弟當踩腳石了。
思黨也是新登基的聖上的心頭大患。
所以樓心痕聚集他們根本不是給無辜百姓討公道,而是拿他們當槍使。
一想到有關自己利益,自己前程的事,書生們從來不含糊,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樓心痕,轉身就走了。
舌戰群儒這事,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做不來。
講道理有用嗎?
沒用的,隻有切身利益有用。
三言兩語把一群書生打發走了,樓心痕驚得直愣愣的看著玉笙。
“我潑熱水是有點不講道理,那我還是潑冷水吧!”玉笙笑眼眯眯的看著樓心痕。
“太上仙宗小九,你個潑皮無賴。”
樓心痕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一溜煙跑了。
潑皮無賴,這是在罵我嗎?
明明是你們潑皮好不好?
“玉笙,你真厲害,我們以後不會給你惹事了……”平安很不好意思的說道。
“別想了,你們昨天喝得那麽大,打得了人嗎?人家不打你們就不錯了,昨天晚上你們沒邁出那道門,我就讓翠花就把你們打暈丟回自己個兒的房間了,所以今天這些遭心事都是樓心痕栽贓嫁禍,莫要管他。”
玉笙方才也不過是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知道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莫要滿腔熱血著了人家的道,落人家口舌。
“翠微,我叫、翠、微。”房頂上悠悠傳來一聲歎息。
“知道了,知道了,是那個八水三川路渺茫,翠花深處白雲鄉的翠花。”
“昨天晚上是我們喝多了才會著了你的道,你等著我要和你較量較量……”平安衝著房頂大喊大叫一通。
終於可以好好的修身養性了。
胭脂海難得的安靜,玉笙難得午睡了片刻,她要休養生息,迎戰姬家小霸王。
“嗬,奄奄一息的姬家小公子大駕光臨了?來人,快去請大夫開一副絕情散,治一治姬家小公子的相思病。”
夜裏,胭脂海開了張,卻沒一個客人敢登門,隻有一個人交了金子,施施然走了進來。
這人不是姬家小霸王是誰?
“樓心痕就是個二百五,玉笙,今天我給你帶來了兩個好消息,算是賠罪,你想先聽哪一個?”
姬家小霸王眼睛笑成一條縫,很自來熟的問。
“什麽我沒聽錯吧,你這個好消息是難不成樓心痕死了?你要帶樓心月去哭哥哥?”
玉笙依舊歪在鋪著狐狸皮的白玉榻上,漫不經心的問。
一計不成再施一計,隻要樓家人假死,這個姬小霸王就能名正言順的把樓心月帶出去,然後就不還了?
“這算什麽好消息?玉笙,你別那麽刻薄,他們生死是他們的事,與我們何幹?我是那種耍陰謀詭計的人嗎?我說得是有關你的事,鳳凰城郊附近一個山洞裏發現了火麒麟。”
姬家小霸王很隨意的在狐狸皮間選了一個地,靠著玉笙坐了下來,氣都不喘的說道。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告訴我?”
玉笙端坐在白玉榻上,滿腹疑問。
你說你直接把這麽重要的消息說個出來,連給她拒絕的機會都沒留,是不是要賣個情麵給她?以後好施恩圖報?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去取點麒麟血,畢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姬家小霸王坦誠的說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玉笙不自覺離他遠一點。
“玉笙,第二件事,我要和樓心月取消婚約,還想請你當個見證人,你說你罵我對還是不對?”
這開門見山的幹脆利落,又通情達理,真的是傳說中蠻不講理的小霸王?
“呃,真的嗎?”玉笙狐疑。
“玉笙,你不用懷疑你的耳朵出了什麽毛病,我小霸王辦事就是那麽痛快。”
“我是說,你真的是姬家小公子?”玉笙懷疑這貨是個假的,你不要九州令牌了嗎?
居然這麽快就鬆手了?
“當然,我姬霸王如假包換。”姬家小公子拍著壯實的胸脯說道。
“出乎意料,難以想象。”
“玉笙,你是不是也和外麵那些人一樣,總覺得我不講道理?”
姬家小霸王似有滿腹委屈的沉聲問道。
“沒有啊,我沒覺得你不講道理,我隻是覺得作為小霸王從來不需要講道理。”玉笙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著姬小霸王。
小霸王需要講道理嗎?不需要,他跟人家說過他就是道理啊!
“玉笙,傳說中的你還無法無天,強搶民女,逼良為娼,胡作非為呢!”姬小霸王反駁。
“也對,你說我也沒幹什麽?怎麽就那麽多人看我不順眼?”玉笙又想從姬家小霸王嘴裏套出點她之前的事。
“不是看你不順眼,是妒忌,是眼紅,所以傳言啊,基本不是真的,都是看熱鬧的人憑空想象,憑空捏造出來的,你說一個都沒見過你,就敢胡說八道的人說的話可信嗎?”姬小霸王轉了轉眼睛,講了一堆大道理。
“沒想到姬小公子如此明白事理。”玉笙笑眯眯說道。
果然一個個精的跟猴子有一拚,說話辦事滴水不漏。
“那是自然,我們都是胸懷磊落,光風霽月之人,樓家的事確實是我疏忽了,我本來是想去他家退親的,可是沒想到那個樓心痕竟然如此不要臉,竟然先下手為強,搞得我也很為難。”姬小霸王開始解釋樓家的事。
玉笙明白過來,能跟碧落宮弟子結為親家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啊,樓心痕怎麽能錯過?
所以他要先製造輿論,讓整個鳳凰城的人都知道姬家小公子不嫌棄他妹妹樓心月。
從古至今,謠言能逼死人啊。
就算姬家小霸王不想娶他妹妹,也得娶他妹妹,畢竟皇城底下嚼舌根的人太多了,他姬小霸王為了一個美名,不也得委曲求全嗎?
“那你打他了沒有?”玉笙禍水東引。
這個霸王不是最喜歡毆打不爭氣的權貴子弟嗎?
樓心痕都敢在他頭上為所欲為了,是不是應該出手打一下。
“沒有,我怕我控製不住,把他打死了。”姬家小霸王唉聲歎氣道:“樓心痕弑兄殺妹,罪無可恕,若是前幾年,你心狠一狠,打死也就打死了,可是你耐不住他家老爺子苦苦哀求,答應他家留一條血脈,隻要他樓家留下一條血脈,你立刻要了他的命,他可記住保命的一句話,到現在也沒弄出個孩子出來,你說說,這個不要臉的樓心痕該怎麽辦吧?”
“嗬,還都是我的錯?”玉笙嗤笑一聲:“弑兄殺妹,有那麽傷天害理,喪盡天良嗎?”
這幾句話裏麵的內容太多了,樓心痕弑兄殺妹,而她在鳳凰城要私刑滅了候府獨子,果然夠無法無天,猖狂囂張。
姬小霸王說的真是她?
不會是他也想禍水東引,讓她出手擺平這件事吧?
“他出賣了自家兄弟,打掉了妹妹肚子裏的孩子,又把他妹妹丟進河裏,用手按著妹妹的頭,說她敗壞樓家門風,活活淹死了。”
“樓心月曾經……有個孩子?”玉笙腦袋嗡嗡作響。
樓心月的情郎她肯定認識,而且肯定和她關係不同尋常,否則她不會為樓心月要滅了她哥哥。
“是啊,你說這是親哥哥能幹得出來的事嗎?”姬霸王義憤填膺的問。
“心月……”樓上咕咚一聲響,接著傳來綠玉歌焦急的聲音。
得,這點秘密算是沒瞞住。
樓心月悲傷過度暈了過去,玉笙再轉身想問一問姬霸王樓心月的情郎是誰,誰知姬霸王已經走了。
嗬,人人都喜歡說話說一半,著實討厭。
樓心月一病不起,整日發高燒,胡言亂語,玉笙給她用了靈藥也毫無作用。
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是不是真相最難以令人接受?
是不是有些事情想不起來就可以一直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玉笙飛掠到屋脊之上,翠蓮,翠花的亂叫,可惜沒人理她。
她現在的心情真的隻能看星星數月亮了。
樓心月的情郎是誰,不清楚,也沒人敢告訴她,樓心痕明天耍什麽花樣還未可知。
一切雲裏霧裏,被慕雲澈的遮天大陣擋了個嚴嚴實實。
要想知道這一切,不知道要遭幾個雷劈?
好想打人悶棍,讓樓心痕明天也起不來床。
或者讓樓心痕造出幾個小崽子,然後老老實實的伏法?
似乎都不可行,樓心痕豈會罔顧自己的性命,那麽聽話的造出幾個小人來?
至於火麒麟的事,還是先解決了樓心痕這個麻煩再說吧,畢竟火麒麟跑不了,樓心痕又特別會雞飛狗跳。
第二日,樓心痕果然又來了。
玉笙對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著實很敬佩,他就差把他死去的母上大人從墳裏挖出來,擺在胭脂海門前哭喪了。
估計是樓家老爺子不允許?要不然,樓家老爺子最起碼得給他配備幾個靈力高強的高手來鬧事吧?
這隻要玉笙一出手,他就麻溜溜了的速度很不要臉啊。
“玉笙,我就說你壓不住場麵,你看這個潑皮無賴擾的你做不成生意了吧?”
樓心痕聚集了一幫斷胳膊斷腿,臉腫眼黑的傷員堵在胭脂海門前破口大罵的時候,李煦陽笑眼彎彎的出現,隨意的坐在白玉榻上的狐狸皮間說道。
“我想看看,你們什麽時候管管這檔子閑事,巡城禦史?”玉笙看著李煦陽意味深長。
“我這就是份閑差,就是管一管鳳凰城內秩序問題,管不了那麽多事。”李煦陽雲淡風輕的回答。
“是挺閑哉的,巡了兩天才巡到我這裏來?”
玉笙很想找一個出氣的人出出心中惡氣。
“防人之口甚於防川,嘴是別人的,別人說什麽我們真管不了。”李煦陽再一次強調道。
“哦,那你來做什麽?看我笑話?”
這剛從他手裏接過胭脂海,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可不就是一場笑話,玉笙覺得自己很沒麵子。
“不是,看笑話談不上,玉笙,是有人把你們給告了,我來問案。”李煦陽沉默片刻,說道。
“嗬嗬,還有惡人先告狀的?”玉笙神情愈加冰冷,想打人的心又增添了幾分。
“你們動手打人總歸不好。”李煦陽望著外麵叫罵的傷兵說道:“我知道你一向都喜歡為所欲為。”
“我為所欲為?我打誰了?有證據嗎?”玉笙氣,這個李煦陽故意來給她添堵的吧?
“你以前也喜歡這麽說,不就是因為我們沒證據嗎?”
“別拿老黃曆說事,過去的事我都不知道,你能比我知道的多?你沒證據,我有證據,那個翠蓮,翠花,不對,是翠微,你記不記得,你要證據去找她,我打人需要背地裏下手嗎?笑話!”玉笙氣得不想和李煦陽掰扯。
什麽叫以前一向如此?
就不許有人栽贓陷害啊?
“太上仙宗小九,你出來和我們說清楚啊,你個縮頭烏龜,整日家的縮在一堆女人身後,要不要臉啊?”
“太上仙宗小九,背地裏下黑手,算什麽英雄好漢,有種出來單挑啊?”
“你說你躲在胭脂海屏風後來整日家的偷看有什麽意思?有種你出來啊……”
汙言穢語不斷傳來,李煦陽笑得惠風和暢,真是氣死人也。
廚子大爺很有眼色的過來問,今天有客來,是否加個菜?
嗬嗬,剛走兩天的前主再回此地便是客,人走茶涼這事,當真讓玉笙心情舒暢。
“今天不用做我的飯,我去別人家吃,李大人想吃記得收錢。”平安貓了貓頭,玉笙悄悄做了個手勢,一步一步走出去。
“玉笙,你忒絕情,連頓飯都不管啦?我吃不慣外麵的菜?”
“李大人,什麽事都得習慣,我也不習慣背後傷人,所以今天讓你瞧瞧我打人需要不需要偷偷摸摸?”
李煦陽在逼她出手,她不出手,似乎說不過去。
狗汪汪叫的心煩,是時候收拾了,免得墮了她太上仙宗小九囂張跋扈的威風。
外麵陽光有點刺眼,一群綁著繃帶的傷殘人士信誓旦旦的叫罵胭脂海無辜傷人,殘害百姓。
玉笙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甩了叫罵聲最高的那個潑皮兩個耳光,然後又趁勢拆開那潑皮無賴的繃帶。
嗯,好胳膊好腿的好著呢,哪裏斷了?就算栽贓嫁禍也得下點血本不是?
既然你們下不了血本,我幫你下,我太上仙宗小九從來不背地裏下黑手,有什麽事都當麵解決了。
啊,一聲慘叫,潑皮胳膊斷了。
“哎呦,這不是夏六那個潑皮嗎?這個潑皮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整日家偷雞摸狗,禍害鄰裏,打斷他的胳膊活該……”
“對對對,我家的狗就是他偷走吃了的,可憐我家大黃,我養了三年的大黃,就被他生生勒死給吃了,你個喪盡天良的畜牲……”一個臭雞蛋飛出去,砸了潑皮一腦袋蛋黃。
“啊,他還偷過我肚兜,呸,不要臉,臭流氓……”
“臥槽,他住我家旁邊,我說我媳婦肚兜怎麽丟了,原來這臭流氓喜歡偷女人家的肚兜,打他,打死他……”
平安和幾個兄弟姐妹混在人群中,一邊細數夏六此人罪狀,一邊丟雞蛋,丟爛菜葉子。
看熱鬧的人群立刻又熱鬧起來,紛紛也丟起了手邊能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