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驚天地泣鬼神的罵戰
“樓公子,當年你們已經把我打死了,我樓心月也和你們永寧候府永絕了關係,那之前的婚約自然已經做廢了,你若想巴結他們姬家,再找個妹妹便是了。”
樓心月一張俏臉,無波無緒,平靜冷漠的說道。
“樓心月,你別給臉不要臉,人家看在候府的麵子上,才認這門親事的,人家還說就算你流落風塵,也是大家閨秀,不讓你做妾,你隻要大罵她們三聲不要臉,我就帶你回家,給你置辦一份厚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耍起渾來的樓心痕覺得自己不能白白受辱,說什麽也要討回一點麵子。
玉笙冷笑,不是衝樓心月來的,是衝著她來的。
要不然樓家那麽多女孩子,怎麽會指名道姓要淪落風塵的樓心月嫁?
“樓公子,你聽不懂人話不成?心月已經和你們永寧候府劃清界線了,你要不要拿出當年的官府文書才肯罷休?誰不要臉,你才不要臉!”綠玉歌又是白眼一翻,大罵道。
“官府文書也割不斷骨肉親情。”樓心痕臉色青白難看。
“骨肉親情,當年你怎麽不提骨肉親情?你們活活把她打死,丟進河裏的時候可念過骨肉親情?”綠玉歌眼睛紅紅的,泛起淚光,又氣又恨。
“她是吃我們樓家的飯長大的,身上淌著我樓家的血脈,我們打死她也是應該,不知廉恥的女人,不知廉恥,丟盡我樓家的人……”樓心痕再也忍辱負重不了,大吼大叫道。
“那要怎樣割的斷,剔骨還父,割肉還母嗎?”樓心月拿出一柄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冷然決絕。
“什麽大不了的事,別要死要活,失了身份。”
削蘋果的刀再一次飛了出去,打得樓心月手中的刀,直刺向樓心痕。
那一柄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刀,急如厲風迅如閃電,在樓心痕的眼睛中慢慢放大,越來越大。
平安幹淨利落的接住削蘋果的刀,優雅的轉身又追上刺向樓心痕的刀。
終於,那一柄刀停在樓心痕的眼前,似乎樓心痕眨一眨眼睛都會劃破他的眼簾。
“平安,幾年不見,功夫沒落下啊。”玉笙淡淡的歎了一聲,原來那思清歡是跟她學的這一招,她以前在胭脂海和平安把這一招玩的出神入化。
“公子過讚了,平安一直都記得公子喜歡的玩意,想必姐姐們也記得。”平安暗暗的朝樓心月豎了個大拇指,樓心月依舊麵無表情,綠玉歌一夥人卻忍不住偷笑。
“樓公子,受驚了,吃個蘋果壓壓驚?”玉笙用刀挑著蘋果遞到樓心痕麵前。
“太上仙宗小九,你別得意,你別以為我怕了你,你毀了我的靈根,斷我修行之路,還挑斷我手筋腳筋,我跟你不共戴天,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趁早把我妹妹還給我,否則的話我讓你胭脂海日日不得安寧。”
樓心痕一步一步往後退,一溜煙跑了。
“我有那麽殘忍嗎?肯定是你太壞了。”
玉笙搖了搖頭,原以為樓心痕是個用慣了陰謀手段,便忘了自己強大的酒囊飯袋,沒想到他們之前的恩怨還挺大。
是不是因為她把樓心痕打殘了,永寧候府才跟樓心月斷絕關係?
斷絕關係之前還把樓心月打了個半死?
還是因為他們永寧候府把樓心月打了個半死,她才動手廢了樓心痕?
這其中的因由樓心月也記不得清楚了,隻記得永寧候府說她與人私相授受,敗壞了門風,生生打死了她,然後丟進了河裏,當年還是綠玉歌把她撈回了胭脂海,讓玉笙給救了的。
恩情這東西宜結也宜解,說沒也就沒了。
怨恨這東西宜結不宜解,先不講什麽道理,就說人潛意識裏麵就是誰受了氣誰覺得自己冤枉,更何況是多年前說不清道不明的一段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徒留今日麻煩。
那樓心痕果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胭脂海的後廚還沒置辦好酒席,玉笙便聽到了一聲聲的喝罵。
“太上仙宗小九,你仗勢欺人,你逼良為娼,你為了一己私欲囚禁我妹妹賣藝這麽多年,我們永寧候府與你勢不兩立,我要狀告你強搶民女……”
“太上仙宗小九,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人人得而誅之。”
嗬,玉笙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樓心痕沒有靈根,和北興街老妓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汙言穢語聲越來越高,從院門傳到白玉榻上,依然清清楚楚。
“什麽,樓心月是侯府嫡女?”
“什麽,樓心月是被逼良為娼?”
“什麽,胭脂海是太上仙宗小九的地盤,太上仙宗逼良為娼?”
“太上仙宗小九是誰?”
“好像是個女弟子。”
“什麽,一個女人還敢逼良為娼?還有沒有王法?”
逼良為娼這事跟是不是女人有什麽關係?
難道男人就可以逼良為娼了嗎?
這話說的,著實不對。
“哎呀,你們都忘了,就是那個猖狂囂張,最喜歡拿刀紮人眼睛的女人啊!”
“一個女人還敢紮人眼睛,有沒有王法了?”
還是那句話,紮人眼睛跟是不是女人有啥關係?
難道男人就可以紮眼睛,女人就不可以?
玉笙喝著酒,隔著那扇屏風感受著整個鳳凰城的憤怒。
她什麽時候猖狂囂張過了?
她什麽時候紮過別人眼睛,你看看誰殘了?
平安身手那麽好?怎麽可能把你們紮瞎?
況且明明是別人的不對!
這樓心痕還是有點煽風點火的本事。
“報官,我們去報官,讓太上仙宗小九就地伏法,別以為她是太上仙宗門徒,就可以為所欲為,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王法?”
“可憐我家妹妹,原本是定了姬家小公子,這幾年前就被她搶掠去了煙花之地,到如今我們家才從人販子那裏聽到消息找來,你說我妹妹遇到這種事情可怎麽活啊?”
“我可憐的妹妹,我可憐的妹妹,哥哥十裏紅妝都給你備好了,就等著送你風風光光出嫁……”
“姬家小公子癡情啊,他想你想得日日輾轉反側不得安眠,這都快奄奄一息了,太上仙宗小九,你好歹讓他們見上一麵啊……”
樓心痕見群情洶湧,立刻換了一副妥妥受害者的淒慘模樣,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
“喲,這是在哪個戲班子學的?還挺像那麽回事,出去打聽打聽,咱請進來,你們也跟著學學。”
平安握著一把刀,好似等著玉笙一聲令下,就衝出去殺他個片甲不留,而玉笙一雙眼睛依舊平靜如水,微微皺眉思索道。
“我出去跟他們說清楚。”樓心月心急如焚,攥著帕子就要衝出去。
“出去說什麽,說你堂堂侯府千金自願留在胭脂海賣笑?你若敢這麽說,你信不信鳳凰城裏一人一口吐沫把你淹死,你心裏怎麽想跟他們有什麽關係?何必跟沒必要的人解釋。”玉笙伸手擋住樓心月。
“那怎麽辦?我不能讓他們汙蔑你。”樓心月悲淒惶恐,恨不得出去挨刀挨槍。
“說說而已,說不死人的,平安,派幾個機靈的混進去,把他們說得都一字不落的記下來。”
“好來公子,我都記下來,晚上一個不落的去打悶棍。”平安得令收刀,立馬招呼人出去了。
“走,我們痛痛快快的喝酒,讓他們痛痛快快的罵。”玉笙左擁右抱著樓心月,綠玉歌,感覺人生到達了巔峰。
“玉笙,你真的能忍?如果你不做點什麽,明天就變縮頭烏龜了。”綠玉歌絞著帕子,十分不甘心。
“玉笙是烏龜,我們豈不是烏龜王八蛋?玉笙,這事不用你出麵,我們回罵過去,保證把他罵的不敢再來找事。”
胭脂海的姑娘們個個義憤填膺,擼著袖子就要衝出去決一死戰。
論罵架,他們胭脂海怕過誰?
“有失體統,有失體麵,他是一條狗亂汪汪,難道我們還要咬狗一口不成,喝酒,喝酒去。”玉笙把腿往門前一伸,攬住一堆的美人,笑眯眯地說道。
“太上仙宗小九,你拆人良緣,你禽獸不如,你出來啊,你出來把話說清楚啊,你不出來,你就是縮頭烏龜,你們胭脂海的女人都是烏龜王八蛋,你們不知廉恥,你們敗壞社會風氣,你們就該被沉塘……”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樓心痕簡直是找死啊!
玉笙攔也攔不住,隻好一個人壓著哭哭啼啼的樓心月,坐在空蕩蕩的胭脂海喝酒。
胭脂海門外可就熱鬧了,那一個個嬌滴滴的美人扭著纖細的腰肢,推門而出,看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直了眼睛。
然後美人們帕子一抖,那叫一個香風陣陣。
秦淮八美算什麽,胭脂海裏的姑娘們環肥燕瘦,個頂個的美絕人寰,罵起人來那糯糯的聲音能罵酥了人的骨頭,比之樓心痕不知道高了幾個檔次。
媽啊,這罵人得美人也是那麽賞心悅目,於是胭脂海的門前聚了更多的閑人來看熱鬧。
樓心痕連連敗退,豈肯甘休,靈機一動,散了一堆銀錢,讓手下的小廝找了十裏八鄉的惡婆婆,惡媳婦,一起上陣,與胭脂海打擂台。
這一下,胭脂海門前更是人山人海,堵的連胭脂海的廚子都擠不出去買菜了。
何苦呢,何必呢?
值當的嗎?
你堵著門我晚上吃什麽?
我想吃小酥肉,八寶鴨,糖醋排骨,糯米丸子,再來一碟花生米,喝點小酒。
爺,別沒什麽要什麽啦,這一桌你倒是先吃完啊?
沒有作陪,爺沒心情吃。
沒人吃飯,大爺我也沒心情做飯。
樓心月哭的梨花帶雨,廚子大爺被堵在門前擺著一張臭臉,玉笙一個人麵對做一桌子酒菜,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寂寞如雪。
冷明心一個人泡了好多壺胖大海,一壺一壺的給美人們端過去潤嗓子。
惹得美人們直誇她,好妹妹,有眼色,有眼色。
玉笙起身上了樓,打開窗戶往下瞧,這畢竟是衝她來的,她總得想個法子。
樓心痕指著太上仙宗的名來罵她,就是告訴鳳凰城內其他蔭封權貴人家,我們的仇人太上仙宗小九回來了,我來打頭陣,你們趕快來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趁著小九病要小九的命啊……
她原本是想讓平安混在人群中,偷聽一下她以前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惹了這一番眾怒,也順便知道知道她在鳳凰城到底有多少仇家會給她落井下石。
可是這一場罵戰絕對不是她的意願,忒沒臉麵了。
金碧輝煌,窮奢極欲的胭脂海門前圍著的人不計其數,到了晌午,竟然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盡頭,也真是難為他們有一顆不吃午飯也要來看熱鬧的八卦之心了。
群情洶湧啊。
群情激憤啊。
如何化解啊?
玉笙低頭一看,看見樓心月洗臉還沒倒的半盆汙水,想都沒想直接潑了下去,兜頭兜臉潑了樓心痕一身。
樓心痕往上抬頭,正好看見玉笙笑眼眯眯,一時間愣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有點冷?
是不是冷的罵不出來了?
小法術,小法術而已。
玉笙笑得奸詐狡猾,樓心痕凍的渾身發抖。
“到吃飯的時候了,都散了吧,我們吃飽喝足再戰。”
玉笙又端了一盆水,仿佛他們不走,便一盆潑下去,潑的他們一身冰寒。
她點水成冰的功夫豈能白練那麽多年?
如今真是有了用途,也算沒白費那麽多功夫。
這一戰,胭脂海大勝歸來,姑娘們嗓子冒了煙也開心的一蹦一跳,連吃飯都多吃了兩碗飯,等著樓心痕來了,繼續衝鋒陷陣。
下午,樓心痕穿著猩紅的羽毛大氅果然應約而來,氣勢洶洶把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全請了來。
還好樓心月的母上大人已經過世了,就怕這個混不吝的樓心痕抱著他家母上大人的牌位進行一場道德綁架,親情綁架。
還好這丫的沒想起來,玉笙鬆了一口氣。
隻要是活人誰怕誰?
一場硝煙又開始了。
“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王法?可憐我家姐姐那麽早就去了,留下個侄女落入這等汙穢之地,還要怎麽活啊,還有什麽臉活啊?”
得,一句話就要逼死人啊!
“你長成這德性你還活著,老娘人見人愛,貌美如花,活得比你好!”
“你們這些賤人生的賤胚子,一輩子下賤沒人要,到處勾搭男人,跟你們說句話都是辱沒了我們家門楣,你趁早把我們家姑娘放出來,否則我找人砸了你們胭脂海。”
“砸我們胭脂海的大門,你倒是砸一個我看看。”
“我砸了又怎樣?”
“不怎樣,不過是腦袋一個,我們胭脂海的大門是當今聖上的禦賜之物,損毀禦賜之物自然是要誅你九族,樓心痕沒告訴你們嗎?”綠玉歌冷笑道。
“下賤胚子,下賤胚子……”
“你們金貴,你們是鑲金的還是鑲鑽的,你們倒是扒了衣服讓大家夥瞧瞧,你們這些金貴人身上比我們多點啥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有錢能使磨推鬼啊,有錢人的世界都是用錢來解決的,錢也能解決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大事小事。
都是有錢人,朋友遍天下,誰還不會請人啊。
一隻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從來特別仗義救人的胭脂海發出江湖救急令,誰敢不來。
這邊剛剛開罵,那邊鳳凰城內所有青樓的姑娘們,媽媽們烏泱泱的全部過來助陣。
香風陣陣,姹紫嫣紅,人比花嬌。
哈哈,有生以來,誰見識過這種場麵?
這讓人熱血沸騰的情形真是用文字難以描述啊。
你方指名道姓,我方指桑罵槐。
你方借古諷今,我方冷嘲熱諷。
你方打雞罵狗,我方血腥反撲。
這場麵驚天地泣鬼神,這精神可歌可泣可敬佩,這架勢是要你死我活啊。
玉笙吃著花生米,惆悵,惆悵。
平安不斷的差人送進來一遝遝的紙,玉笙一張一張得看,更加惆悵,惆悵。
果然都是看熱鬧的。
居然連樓心月為什麽被打個半死丟進湖裏的原因都沒找到?
更別提樓心月喜歡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了?
怎麽就沒有一個比慕雲澈本事高的人說句明白話呢?
不過能比慕雲澈本事高的人,是不在乎慕雲澈有沒有在她身邊保護她,直接上來就讓她三魂找她七魄去了,更別提圍觀這麽無聊的罵戰了。
無功而返的感覺很不好。
平安倒是很開心,他把他認識的不認識的,隻要說壞話的都記在一個小本本上,方便晚上帶著兄弟去打悶棍。
那小本本真是好,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夠平安忙一陣得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畢竟嚼舌根真心不好。
廚子大爺,快點做飯,犒賞三軍了。
今天人多,要不一人來碗大鍋菜?
呃……
要不咱去風仙齋開幾桌?
看不起你大爺啊,風仙齋那老頭子算個屁,大爺我不是為你省錢,你個坐吃山空的敗家子!
大爺不用省錢,我給你們漲工錢。
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