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小九，你耍流氓
說來慚愧，萬眾矚目的夜宴之上，玉笙被劈下來的一道雷給嚇暈了。
太丟臉了有沒有？
更丟臉的是，她醒來的時候，那個風華絕代的慕老五正看著她笑。
為什麽要那麽笑，你被雷劈不害怕嗎？
更何況那雷把她吃飯的桌子都劈成齏粉了。
無妄之災，真是無妄之災。
“玉笙，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太上仙宗幾個弟子除了升天的，嫁出去的，失蹤的她沒見過之外，就剩一個慕老五慕雲昱沒見過了。
聽說他出生的時候，百花齊放，如今近距離觀看，果然是值得百花花神同祝生辰的好模樣。
可是這般好模樣，她為什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看到他笑，玉笙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仿佛空出一個大洞。
“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慕雲昱摸了摸她的頭，溫和的問。
“沒有，沒事。”玉笙連忙往後退，她是嚇暈的，不是發燒，不要動手動腳。
“玉笙，你身體怎麽這麽差？一道雷就把你嚇暈了？”一雙桃花眼笑眼眯眯。
“妖狐狸！”妖狐狸又換了一副皮囊，可是那雙桃花眼是永遠變不了。
玉笙立刻精神百倍，鬥誌昂揚，他還敢出來見她？
“玉笙，別氣，你現在氣血兩虛，再暈過去可怎麽辦？”妖狐狸哪壺不開提哪壺。
“狐狸，被人追殺的滋味如何？”慕雲昱麵前，玉笙實在不想像個潑婦，笑眯眯，陰森森道。
這些天來，多少修道者追殺的妖狐狸屁滾尿流，她可是八卦的明明白白。
“玉笙，你看這是什麽？你的貓怎麽在我手裏？”妖狐狸拎著一隻白貓，擼著毛，笑眯眯的問。
“還給我。”玉笙氣得想要掐死妖狐狸。
她的貓很傲嬌，不喜歡理人，還總是愛亂跑，跑了就找不回來，實在令人頭疼。
“綠玉藤，你的貓給你找來的，我可一朵沒拿，為了你，我三天之內奔了五千裏地，算我還你人情。”妖狐狸拿著綠玉藤和白貓邀功。
“玉笙，靈音寺最近送了些靈草來，說謝謝你替他們解圍，還送了一顆佛珠，他們答應將來幫你做一件事，還人情。”慕雲昱拿出一顆佛珠放在她的手心。
“哦，這靈音寺幹嘛那麽客氣，舉手之勞。”玉笙抱著她的貓，把佛珠妥妥的收進懷裏，得了便宜賣乖。
“舉手之勞，還是差點玩脫？你自己心裏清楚。”妖狐狸專業拆牆。
“玉笙，莫要亂跑，丹藥很快就會練好。”慕雲昱拿著綠玉藤，轉身離開之際，在她耳邊嗬氣如蘭道：“晚上我們一起看星星。”
看星星？
她不會也和他有什麽關係吧？
她上輩子到底惹了多少事，以至於今世這般糾纏不清？
玉笙心裏沒底，怪不得思清歡會故意找茬，是不是她之前因為慕雲昱的事，跟思解語鬧得很不愉快？
“玉笙，小心些，莫要丟了自己的心。”妖狐狸意味不明一笑，飄飄然離開。
妖狐狸能在楚皇宮內來去自如，說明慕雲昱心裏很明白妖狐狸替慕傾城背鍋的事。
那麽他們為什麽要容忍慕傾城禦妖獸禍亂靈音寺，要知道靈音寺可是太上仙宗最好的盟友，這不是得罪人嗎？
關係越來越亂成一鍋粥。
“雲朵啊，雲朵，你跑出去那麽久是去找綠玉藤了？那有沒有見到橫星幽？”
她的雲朵是隻會修行的貓，雖然道行很淺，但是區區五年時光，它竟然幫她找了十幾顆靈草種子，還在她危難之際，千裏迢迢為她找綠玉藤，實在是隻好靈寵。
可惜不會說話。
不吃小魚幹的貓吃掉一朵綠玉藤，又回那個荒蕪的世界睡覺去了，也不知道這一次要睡多久。
一顆金還丹服下，玉笙感覺到無窮的精粹能量。
服下金還丹需要閉關一百天，這一天必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沒有什麽地方是比皇宮更安全的了。
玉笙沒有丹田，她的身體像一個沙漏，金還丹精粹能量會從她的身體裏慢慢散逸出去，消散與天地。
然而皇宮之內一個水晶琉璃的房間解決了這個問題。
金還丹磅礴的能量從玉笙的體內散逸出去，徘徊在那個房間內，然後玉笙又引入體內，循環往複，永不停歇。
夜晚，水晶琉璃的房頂，萬千顆星辰閃爍。
更吹落，星如雨。
星輝的能量好像在召喚著她，玉笙毫不猶豫神遊太虛，踏天東之龍宿，引星光入體。
“玉笙。”
靜謐的月色流淌著銀色光華，萬千顆星辰之間，一襲白衣隨風飄動，似乎比天上的星辰更加的耀眼奪目，光芒萬丈。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臨風而立，靜止萬端，渾身散發著強大而堅定的氣息。
這般風華的人不是慕雲昱又是哪個？
慕雲昱在這裏等她？
原來他說看星星的地方是在天上？
“這看星星的地方挺好。”玉笙笑道。
以前的時候她怎麽就沒有遇到他？還是說隻有他讓你感受到他的存在，才能看的到他？
“能和我一起看星星的人也是需要有資格的。”
萬千顆星辰雄渾的力量蔓延而出，慕雲昱站在星辰之間，滿身帝王之氣。
“很榮幸認識你，我叫玉笙。”與其糾結以前的事不放，不如從此刻從新認識。
“太上仙宗慕雲昱，人稱慕小五。”慕雲昱伸出手。
玉笙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一股綿延不絕的靈氣通過他的掌心，叫囂著跑進她的身體。
“玉笙，澄心定意，抱元守一，以意領氣，意氣相合。”
玉笙凝神靜氣，盤坐在星辰之間，無數星輝隨著慕雲昱掌心磅礴的靈氣一起循環與她的五髒六肺。
痛，玉笙清楚的感覺到疼痛。
那磅礴的靈氣和無數的星輝好像無限擴張她的奇經八脈，損壞她的五髒六腑。
控製不住，靈氣和星輝在她的體內瘋狂而胡亂的運轉，靈氣所過之處，撕裂一切血肉，摧毀所有經脈。
這種死亡的氣息玉笙一輩子都忘不了，上一次在太上仙宗後山，她就是這樣方寸淆亂，靈台崩摧暈過去的。
“玉笙，不要害怕，以炁合神，神炁為一，心無生滅，息無出入。修道就是不懼生死，忘七情絕六欲，要想修得清淨體質，必須懂得摧毀和摒棄，然後重塑經脈內腑。”
玉笙滿頭大汗，痛到渾身顫抖，一團太和之氣從慕雲昱掌心傳來，所有痛楚如雪淨冰融。
天光之中，太和之氣充溢她的經脈，她的內腑，甚至她的血肉。
玉笙慢慢安靜下來，如果沒有慕雲昱在她旁邊護法，恐怕此刻她早已痛到灰飛煙滅。
無數靈氣和星輝迅猛衝進她的奇經八脈，然後快速的離開，而那道太和之氣卻緩慢運行，如同陽光雨露浸潤幹枯的大地，然後萬物開始複蘇。
“洞虛清和淨，華通引玄明。由心息相依而澄心不動，六根清淨乃至十方虛空，無邊刹海，一時清淨，可自在解脫。”
玉笙內心很平靜，她平靜的感受著靈氣一點一點重塑著她全身經脈，重塑著她的五髒六腑，她感覺她渾身再一次充滿了蓬勃的生機和勇往直前的銳氣。
玉笙閉著眼睛，心無旁騖，卻分明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她又變成了一株草，一棵樹，一朵花，在太和之氣間自在的呼吸，沒有丹田，也不需要丹田。
萬物就是她，她就是萬物。
但是這一次，她不再是朝生暮死。
天空下雨了，有一粒種子在雨水中慢慢膨脹，慢慢發芽。
雨收雲散，她破開了土壤，變成一棵嫩嫩的芽兒。
陽光明媚，溫柔的風吹來，小芽兒慢慢的生長，慢慢的紮根。
她貪婪的吸收著土壤中的雨水和養分，貪婪的吸收著太陽的萬丈光芒，她慢慢的生長，慢慢的抽出三片葉兒，四片葉兒……
葉兒葳蕤，然後她抽出了花骨朵。
這世間就算是一棵狗尾巴也會開出一朵狗尾巴花。
狗尾巴花慢慢的成熟，變成一粒粒種子。
秋天到了，種子散落地上，它的葉子黃了，枯了，衰竭了。
冷風吹來，它在也支持不住，臥倒在地上，慢慢腐爛。
這一棵的生命不再是刹那間生死枯榮。
玉笙可以感受到那個蓬勃的生命也曾經絢爛的成長，就好像她自己的生命。
東方既白，玉笙從星辰之中回過心神。
她的心平靜的好像一潭沒有任何波紋的深水。
然後，她在那水晶琉璃的房子裏麵，等待著下一個漫天星辰。
第二日的晚上，玉笙不再是一株草，她變成了一朵花，一朵絢爛的夏花。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那棵花樹便已紮根在土壤裏，它比一棵草紮的根更深，更廣闊。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土地的寬厚與仁慈，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土地下麵有一汪清清的泉水從下往上的浸潤著她的生命。
她的生命終於有蝴蝶飛過，有蜜蜂停留，也有小蟲子在啃食她的葉子，她的花枝，而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不再是春生秋死，她可以感受到寒冬的凜冽與無情，她可以感受到漫天飛雪落在她身上，凍死了她身上蝴蝶落下的蟲卵，她可以感受到生命絢爛過後的沉寂。
這一片土地養育著萬物，經曆著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她也經曆著每一個生命的蓬勃與衰敗。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
這就是天地法則。
第三個晚上，第四個晚上……
每一個夜晚，那一道白衣準時出現在天光之間，準時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衝和一炁，如何細微澤潤，熏蒸營衛，革故鼎新。
她的心越來越平靜，她忽然喜歡上了等待夜晚的到來，她看見那一襲白衣出現在星光之中，會感受特別的欣喜。
是的，欣喜。
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她也似乎從來沒有這麽期待一個人得到來。
她承認她很期待和他相處的每一個夜晚。
天清如水，星辰璀璨，每一天晚上，他靜靜的看著她入定，他握著她的手，不知道有多少靈氣從他的掌心傳入她的體內，讓她的生命充滿蓬勃生機，那真的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一個又一個夜晚悄然而逝，當慕雲昱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她沒有化成一棵草，一朵花，一棵樹，而是看到了太上仙宗。
“嗯？怎麽會有一道結界？”氤氳繚繞的溫泉，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隨手破開了一道結界，然後看到了不該看的一群大男人。
關鍵這群大男人還在泡澡。
這可就尷尬了，別驚雨能不能不要坑人啊，少女小聲嘀咕。
“你是小九吧，你走錯路了，你的溫泉在那邊，誰設的結界，怎麽輕易給破了？”
別驚風看到那個女子一臉驚駭。
而慕雲澈直接把頭埋進了水裏，全當自己不存在。
“結界防君子不防小人，她若想偷看，你們設多少結界也擋不住那一顆躁動的心。”溫泉裏，一個風華絕代少年安之若怡，十分欠揍。
“我現在走了是不是顯得很慫包？好吧，我沒走錯路，師父今天跟我說了男女授受不親，讓我一定和你們保持距離，我就是來看看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麽不同，需要保持那麽遠的距離？”那個少女湊上前去，緊盯著那張臉，冷笑道。
“小九，你耍流氓？”別驚風不忍卒睹。
“才子撞到佳人洗澡，然後死拉活拽的讓佳人下嫁不就是你們最喜歡的戲嗎？今天我又沒讓你嫁給我，我耍什麽流氓？你要覺得你清譽有損，我收了你便是啊。”那個少女嬉皮笑臉道。
“哎呦，你是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點？”別驚風覺得自己這張老臉都羞愧的很。
“我很矜持，我又沒扒你衣服，是你自己扒的。”少女混不吝。
“你真想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麽不同？”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很認真的問。
“是啊。”少女緊盯著他道。
“很簡單，你嫁給我，我就讓你知道男人有多厲害。”那個風華絕代少年說道。
“你們互相耍流氓吧，這日子沒法過了。”別驚風設了個結界，擋住所有人的眼睛，速度穿上衣裳離開了。
“你也可以嫁給我，我讓你知道女人有多狠。”少女微微一笑，邪魅狂狷。
“喂，那個少年，你若是覺得吃虧，就跟著我，我養你啊！”慕雲澈好像也溜了，少女得意洋洋，囂張跋扈的喊道。
“他們都走了，隻剩下我們兩個了，你想不想試一試我有多厲害？”那個少年在水裏握住她的手，邪惡的笑問。
“無聊，我走了。”少女冷笑一聲，一腳踢過去。
“小九，既然來了，哪裏這麽容易走？”少年一把握住少女的腿，一股暗勁使來，欲想將少女拉下水。
“慕小五對不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留住我？”那少女豈是好相與的，順勢又踢了少年一腳。
“本事不大，剛好能把你留下。”
兩人拳起手落之間，已經過了幾十招，少年眼眸彎彎而笑，溫泉裏的水鋪天而下。
少女身形在那珠玉濺落的設起一道結界，又與那個少年在鋪天蓋地的水花中過了幾十招。
那道水瀑落下之後，少年依舊在水裏，不露半點風光，少女依舊衣衫幹爽，裙帶飄飄，沒濺到半點水珠。
原來她第一次去溫泉真的走錯了路，原來他和她竟然是這樣第一次見麵的。
羞愧，羞愧難當。
蒼天啊，這話是她說的嗎？這事是她辦的嗎？
果然如恨天老頭所說，她囂張跋扈，她恣意妄為，她無法無天。
連看男人洗澡她都能做到不躲不閃，還打了一架，這事估計她是天下獨一份的厚臉皮。
不過也對，她現在三魂缺少七
魄都敢頂撞恨天老頭，以前靈魄齊全的時候，自當天不怕地不怕。
玉笙想起她在溫泉偶遇慕雲澈那一回。
怪不得她如此鎮定自若的和她說了那麽多話，原來是早已經習慣了？
丟臉，太丟臉了。
所以她和慕雲昱之間……發生了很多故事？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
為什麽想不起來？
她該近他，還是遠他？
是該信任他，還是該提防他？
“玉笙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被心魔所擾，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慕雲昱的聲音響起，拉回了玉笙混亂的心神。
一百天過去了，沒想到最後一天她竟然看到了過去，記起來……他。
水晶琉璃的房間裏已經沒有了靈氣，她的那個世界終於恢複了那一脈靈泉。
靈泉下麵，珊瑚果子繁榮昌盛的生長著，貓兒醒來，在那個世界裏漫步，猶如王者巡視著她的領地。
他的領地裏還有一顆靈草種子似乎有了些變化，一切都是那麽令人欣喜。
可是玉笙心思亂了，她坐在水晶琉璃房間裏，久久沒動。
慕雲昱，她之前的五師兄，他說他叫慕小五。
慕小五，你在哪裏？朝夕相處一百天，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麽？
玉笙等了很久，沒有等到慕小五，也沒有等到她想要知道的過去。
這個皇宮是他的，但是他好像根本不記得一百天過去，她應該走了。
既然不出現，那也無需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