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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萬刃齊發

  原來是鳳骨,所以才能看到無覺大師和鳳天羽所有的故事?


  原來無覺大師早已沒了佛骨。


  在這個故事裏,至始至終,玉笙冷醒鎮定,不被裏麵人物情緒所左右,慕雲澈護法果然比鬼門老先生厲害的多。


  “離一切諸相,即一切諸佛。無覺大師,莫要喪了佛心……”


  玉笙睜開眼睛,收起三生石,心驚膽戰。


  這是無覺大師成佛的最後一步,怎麽能有閃失?


  “無覺?枉我無知無覺那麽久……沒有佛骨,如何成佛?”無覺大師蒼老的眼睛流出淚水。


  一百年前過去了,你是否還在忘川河畔,三生石前,等我……


  無覺大師終究沒有涅槃,而是闔然長逝。


  人生在世,哪有什麽圓滿?

  所謂的圓滿也不過是另外一個人的舍命成全。


  玉笙將優曇婆羅放進無覺大師的掌心,優曇婆羅刹那消失。


  “方丈……”眾僧人紛紛嗚咽。


  “玉笙?”慕雲澈握住她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呼喚她的名字。


  “沒有佛骨舍利,當年周文帝與地獄中天魔做了交易,用鳳凰之血,人皇之心,祖巫之靈,妖王的妖丹,還有眾生信仰封印妖族。”


  “所謂眾生信仰便是佛骨舍利,無覺大師早已舍了自己一身佛骨,後來無覺大師的朋友用自己一身傲骨讓天魔救了無覺大師,所以,沒有佛骨舍利。”


  那個天魔就是一直跟著她那朵彼岸花。


  想來這次有驚無險的看見那麽多久遠的秘密而沒有被天魔發現,也是慕雲澈幫她遮掩住了氣息。


  可是鳳天羽和無覺大師那一段深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同樣為了對方舍身舍命舍棄一切,誰又欠誰的?

  “佛骨舍利,人皇之心……”慕雲澈心驚,他可以舍棄他祖巫之靈,卻不可能去剜他父皇的心,那麽剩下那個人呢?

  “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再一次封印妖族……”玉笙沮喪,冷眼望向妖狐狸。


  妖狐狸笑眼眯眯,就算他們剜慕明灝的心,抽鳳凰兒的血,用慕雲澈的靈,他們也找不來佛骨舍利。


  其實他早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堂而皇之的讓他們死了這條心。


  無覺大師圓寂了。


  靈音寺喪鍾響起。


  一隻豬妖呲著獠牙,氣勢洶洶的衝過佛教聖地的結界:“狐狸精,你給我出來,你給的我什麽皮囊,那破皮囊還沒一時半刻就破了,我漂亮的高家小姐被你嚇死了。”


  “兀那豬妖,我就說不讓你喝酒,你偏不聽,你酒喝多了耍酒瘋,控製不住體型,能不把那身皮囊撐破嗎?高家小姐是被你嚇死的,關我什麽事?你是她此生劫數,莫要來尋釁滋事……”


  豬妖能拿出一朵優曇婆羅,自然也能拿出第二朵。


  優曇婆羅是佛家聖物,掩蓋了他身上妖氣,讓他輕易衝進靈音寺結界。


  結界破了一個大洞,無數妖怪想要衝進來。


  “唵嘛呢叭咪吽……”


  和尚六字真言佛音激發出無量佛光,阻擋著成千上萬想要衝進靈音寺的妖精。

  “我的優曇婆羅呢,你把我那優曇婆羅還回來?沒有優曇婆羅,那就用佛骨來還,聽說佛骨舍利能生死人肉白骨,我要讓她起死回生……”阿彌佛音重重而來,豬妖頭痛欲裂,現出原形,發瘋發狂衝了過來。


  “保護無覺大師屍骨!”


  這是誰傳的謠言?佛骨能生死人肉白骨?這種謠言也會信,果然是頭豬。


  長劍出鞘,光華萬丈,飛舞在半空之中,以毀天滅地的氣勢阻擋住了化出真身的龐大豬妖。


  慕雲澈指若蓮花,在無覺大師屍骨前凝成一道結界。


  他作為此間修為最高之人,自該為無覺大師,為靈音寺守好最後一道防線。


  “玉笙快跑。”


  豬妖帶頭作亂,雲禪山妖怪不管什麽原因群起而攻之,那道光華璀璨的結界出現了細小的漣漪,漣漪漸漸變成裂紋,一絲絲一道道連接起來,刹那間碎了開來。


  無數妖獸衝進雲禪山,一路向著千年古刹靈音寺而來。


  謠言不止能夠惑亂人心,更能惑亂妖心。


  妖精們不知道沒有佛骨,可是鳳骨那強大精粹的靈氣散逸開來,引得無數妖精想生吞了無覺大師的屍骨,增長自己的修為。


  眼看著整個雲禪山亂成一團,妖狐狸卻拉住她就跑。


  這個時候可以跑嗎?

  不是應該打妖怪嗎?


  不是應該保護無覺大師的屍骨嗎?


  慕雲澈還在前麵擋著呢,就這麽走了?


  就是因為他在前麵擋著,我們才能跑啊,你在這裏有什麽用?


  給妖怪塞牙縫嗎?

  你那細胳膊細腿夠給幾個妖怪塞牙縫?


  你不是妖王嗎,看到妖怪你居然要跑?


  你鎮壓啊,你鎮壓啊?

  你不是說天下間所有妖怪都聽你的嗎?


  你那令百獸俯首的王霸之氣呢?

  你那縱使千軍萬馬也能殺出一條血路的大妖風範呢?

  我們可以不跑啊,那你抗揍不?


  你怎麽知道我不能打?


  你現在不適合挨揍。


  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若是挨揍了,我心裏會過意不去。


  狐狸,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羞恥?

  你還沒出手,就當了一個臨陣脫逃的逃兵?


  你一走了之,慕雲澈被打死了怎麽辦?

  原來是心疼他?放心,你被打死了,他都打不死。


  各路妖魔鬼怪發出令人心悸的怒嘯,鋪天蓋地嘶吼而來,各路修道者的十八般兵器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那天上是一隻隻妖鷲以極快極詭異的速度衝了下來,用鋒利如刀的尖喙攻擊修行者致命的百會穴。


  那地上是活了千年萬年的老怪物,老妖精張著陰森可怕的血盆大口,見人就撕,見人就咬。


  這些妖精個個都活了千百年,智商極高,攻擊手段極其殘忍,又被濃烈的血腥氣激發出最原始的殺戮欲望,於是佛教聖地,雲禪之山,天上地下,腥風血雨,血肉橫飛。

  這裏是真正的戰場,是真正的廝殺,是正與邪的對弈,是生與死的對決。


  沒有誰能一展拳腳,打的妖魔鬼怪聞風喪膽。


  沒有誰可以以一柄利劍,殺盡妖魔,力挽狂瀾。


  人與妖獸終究要有一戰,人與妖精也終究要有一戰。


  佛骨可以讓這麽多妖精都喪失理智嗎?

  妖狐狸露出尖銳的獠牙,化身成一隻八尾大妖,巨大的尾巴橫掃之處,打死無數小妖怪。


  縱然玉笙就算有妖狐狸守在身邊,也必須用盡全力才能自保。


  可是她還是從眾多妖精中發現了偽裝很好的妖獸。


  妖精吸收日月精華修行,與人相鄰,縱然不披著人皮也有人的模樣,他們會傷人但不會輕易吃人,免得沾染了因果,壞了一身修行。


  可是妖獸不同,妖獸來自另外一個結界,與人類沒有絲毫感情,他們體形龐大,相貌醜陋,他們茹毛飲血,把所有的人當成食物。


  那一隻隻妖獸咬斷人的胳膊就直接吞下去,他們嘴角掛著血肉,撕咬人類,又撕咬身邊實力弱小的小妖精,盡數全部吞進腹中。


  他們沒有把這裏當成戰場,而是當成餐桌,開始了一場饕鬄盛宴。


  這一場人妖之戰是妖獸挑起的。


  那麽妖獸又是誰帶來的?


  妖精皮糙肉厚,妖獸筋骨橫練,玉笙手裏的劍很脆弱,砍了不過幾下便卷了刃。


  妖獸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妖獸中的強者已經到達了山頂的靈音寺,整個天地似乎都染上一抹淒豔的血色。


  慕雲澈在山頂萬劍齊發,一道道如同閃電般的長劍發出嗤嗤的破空聲,如春雷乍動,似流光飛舞,用最強的實力碾壓住強橫的妖獸。


  這讓她想起來她太上仙宗後山搶幽靈蘭那件事。


  野獸和妖精實力不能相提並論,妖精和妖獸的實力更是不能相提並論。


  為什麽人要千辛萬苦走上修行之路,就算經曆幾次雷劫也要成仙?


  也許墨殘是對的,他說無論是人還是妖精,一旦踏入那道門檻,便會覺得自己超凡脫俗,而凡人不過螻蟻一般存在,玩弄於股掌之間又如何?生死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這就是實力懸殊的差異,這就是凡人和神仙的差異。


  誰不想一朝成聖,俯視蒼生?


  其實妖狐狸要帶她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人妖廝殺,天地變色,連隻蟲兒都不可能幸免,更別提有一隻那麽顯眼的八尾妖狐。


  無數隻妖獸圍著妖狐狸,那氣勢誓要把他撕個粉粹,吞進肚子裏。


  隱隱約約,玉笙看到風晴雪,風蠡飍,封玉,紅葉和眾多太上仙宗的弟子守在半山腰,形成一道中流砥柱,拚死阻擋著洶湧而來的萬千妖獸。


  妖獸太多了,連天地都被恐怖的陰影的遮蔽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封玉,紅葉身上鮮血淋漓,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一條巨大的蛟蛇從山下蜿蜒而來,血盆大口中噴著一縷縷水霧,水霧所過之處,草木盡數毀滅,人妖萎靡而倒。

  這是條毒蛇。


  有風吹來,有雨落下。


  天空下雨了,毒蛇的毒氣會隨著風進入雨水蔓延到全山。


  太上仙宗的弟子擋不住,靈音寺的佛陀擋不住,慕雲澈無暇顧及,妖狐狸被天上眾多妖獸圍攻,已經廝殺成了一隻血狐,更是脫身不得。


  整座雲禪山的人將會被毒氣所侵,束手待斃。


  天上的雨細細密密,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如珍珠落入玉盤。


  道心通明,劍心通明,玉笙凝神靜氣。


  她的眼神從容,淡然,平靜,然後變得鋒利,冷定,無情,殺意衝天。


  雪花無情刀,天上有多少雨,便可以凝成多少刀。


  其實殺戮而已,刀和劍又有什麽區別?

  天上的雨變成了雪,雪凝結在一起,又變成一把把鋒利細刃的刀。


  點水成冰,萬刃齊發,如同雲禪山回蕩在山穀的鍾聲一般,衝出煙塵,劃過萬千妖獸的身軀,直射向有毒的蛟蛇。


  她強行把她隱藏在那個世界裏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在了凝刀,射出這一簡單動作上。


  這是她五年來積攢下的所有力量,必須一擊即中。


  她那個世界裏麵的水流似乎斷絕的,她全身力氣沒有了,隻是一刹那,她神情萎頓,再也支撐不住。


  但是她贏了,那雨中有毒,雨變成刀劃過妖獸的身軀,不需要殺死它們,隻需要劃破一點皮肉,毒就會進入全身。


  以己之道還施彼身,她贏了。


  妖獸中了毒,行動緩慢下來,被修道同仁一隻隻收割生命,沒有中毒的妖獸見大勢已去,紛紛逃走。


  妖獸敗了,那些死去的妖獸永運不會明白,將自己的強大寄望於別人死亡,本身就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她胸口間血氣上湧,再也堅持不住。


  她即將倒在了地上的時候,妖狐狸那雪白大尾巴卷起她,在重重妖怪之中往外逃。


  “玉笙,你沒事真的要掂掂自己的斤兩,你有法力護體嗎?你有靈力打架嗎?你受傷了自己能痊愈嗎?不是我說你,你幹嘛事事衝在前麵?你死了誰流眼淚?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大笑三聲,說你缺心眼,你死也白死,還平白讓人看笑話。”


  玉笙在一個山洞裏醒來的時候,妖狐狸劈頭蓋臉的教訓她。


  “你才缺心眼,你全家缺心眼,我看到你了,你在前妖王冰煬的身後縮頭縮腦像條狗。”玉笙心痛的捂著胸口,冷笑。


  這妖狐狸哪裏是妖精界的妖王,分明是慕傾城所嫁的妖獸界的妖皇冰魄。


  冰冰,冰個毛!


  “你說我像條狗?”妖狐狸目光凶狠,露出尖銳的獠牙。


  “是,你就像一條狗,如果不是我有了一隻靈寵,我一定收你當靈寵。”玉笙心裏發毛,嘴下依舊無情。


  “你收我當靈寵?”妖狐狸露出他的大尾巴,氣勢洶洶。


  “你剛才為什麽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妖丹給慕傾城了,所以你壓不住那些妖獸,你現在跟普通妖獸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那隻豬妖,你就是隻紙狐狸。”玉笙狠狠的回瞪。

  那前妖王冰煬怎麽死的?她可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這自以為是情聖的妖狐狸,肯定沒吸取之前那慘痛的滅族教訓,將那至關重要的妖丹拱手讓人了。


  “你連這些都猜到了?”妖狐狸收起他的獠牙,一條尾巴慢慢垂了下來,目光有些悲傷。


  “你們妖精都喜歡拿自己的妖丹作為定情信物嗎?”玉笙苦笑的問。


  “傾城嫁給我很苦的,她是一國公主,她是掌上明珠,她自己一個人離開家,要麵對那麽異類,心裏怎麽會不害怕?有了我的妖丹,她可以安安心心的留在雪域,哪怕雪域中所有的妖怪群起而攻之,她也有自保的能力,就像今天一樣,我隻望她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平安無事,我答應過她要護她一生……”妖狐狸低低的聲音充滿了憂傷。


  “可是你為什麽在這裏?不在她身邊保護她?她不愛你對不對?她把你趕出來了對不對?她在鹿台上跪了七天,是跪給別人看的對不對?”玉笙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鳳天羽寧願愛一個和尚也不愛前妖王,慕傾城又怎麽會愛上這個茹毛飲血的妖獸?

  妖獸和人之間隔山隔水隔著種族,就算再像個人,也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我會讓她愛上我的,今世不可以,來世我接著等她,我總能等到她。”妖狐狸癡心一片。


  “所以五年前,不是你帶領妖獸攻打楚國的,而是慕傾城?所以今次圍攻雲禪山那些妖獸不在聽命與你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在?她指揮那些妖獸想殺你?”玉笙越想越心驚。


  五年前慕傾城聯合冰鳶,傾燕國國力,帶領妖獸攻打自己的母國,專殺慕雲湛門下弟子?

  五年之後的今天,她又蠱惑妖精來搶奪佛骨舍利,集合妖獸攻打雲禪山?

  這是為什麽?

  是因為雲禪山上有妖狐狸,她恨死了這隻妖狐狸?還是恨死了把她嫁給妖獸,換取天下太平的父母?或者恨讓她犧牲奉獻的這個天下?

  “玉笙,別想了,你現在不應該知道這些,很危險的。”妖狐狸阻止玉笙胡思亂想。


  “原來妖精在世也挺艱難的,早知如此,當初何必那麽執著?不如,你再找一隻母狐狸,生一窩小狐狸吧,別總想著跟人談情說愛了。人心易變,壽命太短,生生世世都要經曆生老病死,多傷心啊。”


  玉笙忽然很可憐這個妖王。


  他明明可以高高在上,明明可以逍遙快活,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弄得連家都回不了,見到強大的妖精就得跑,弄不好頭頂上還有一片大草原,這活得多悲催,多艱難苦恨繁霜鬢啊?


  “原來一切從未改變,雲澈,你會後悔的。”妖狐狸喃喃自語低不可聞。


  “我說真的,你要不要找隻母狐狸?”


  說了這麽多惹怒他的話都沒讓他發火吃了她,也不知道這個妖皇對她忍耐的底線在哪裏?

  她以後要試探試探所有人的底線,這樣就可以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這世間妖狐隻剩下三個了,一個是我妹,一個是我姑母。”妖狐狸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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