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慕雲澈回來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恍恍惚惚三年過去了,玉笙也在落月樓裏安安靜靜的待了三年。
三年的時間,她一心一意引星輝修補她的世界,一心一意的研究雪花無情刀,一心一意的強大自己。
三年之間,別驚風,別驚雨基本屬於消失狀態。
三年之間,她見得最多的人就是風晴雪。
然後風蠡飍來過幾次,花樣式謝謝她,實在令人誠惶誠恐。
接著風晴雪在她哥風蠡飍苦口婆心的諄諄教導下,也就不翻她白眼了。
三年之間,風晴雪的台詞基本就是……
我師父問你想吃什麽?
我哥問你想吃什麽?
驚雨師伯問你想吃什麽?
驚風師伯問你想吃什麽?
恨天真人給你的葡萄。
封玉給你做的點心。
你想吃春風樓的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還是想吃芙蓉街上的芙蓉糕,桂花糕,羊肉湯,缽缽雞?
你要是想要吃什麽東西你就說話嘛,你不說你想要吃什麽,我怎麽知道你想要吃什麽?
雖然你很有誠意的望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吃什麽,不可能你說你想要吃我不給你吃,你說你不想要吃我偏要給你吃,大家要講道理嘛!
你倒是說清楚你想吃什麽我才能給你買什麽啊?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你不想吃算了,亓小五又來找事了,你給他寫封信。
頭痛,頭痛。
除了亓小五來找事需要她擺平,其餘的時間,玉笙嚴重覺得自己是清風殿門口那條魚,而風晴雪就是新任喂魚的。
不對,她定是吃魚剩下的那些殘羹剩飯。
求你不要再來了,我不吃不喝,餐風飲露好不好?
我不會跑,我絕對不會跑,我要安安靜靜的修煉我的雪花無情刀,然後殺出去,殺的你們片甲不留……
青天白日下,玉笙不敢練雪花無情刀。
她怕被風晴雪看到告了她的密,所以她白日裏大部分時間裝練劍,裝苦悶,裝寂寞,裝無聊,裝的比晚上修行還要累。
她自然不能一個人苦,不能一個人累,所以沒事的時候就挑逗挑逗風晴雪。
不知什麽時候起,風晴雪眼角眉梢都是那種淡淡的笑意,這種笑意,玉笙很熟悉。
這就是水瑤思念慕雲湛時唇邊不自覺勾起的笑意,她在水瑤的記憶裏無數次見證過這種笑意。
“晴雪師姐,你又漂亮了,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晴雪師姐,梨暖師叔知不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晴雪師姐,你今天的臉怎麽這麽黑?是不是失戀了?”
“晴雪師姐,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你可千萬別陷進去啊。”
“晴雪師姐,你要把那個男人帶給你哥過過目,可千萬不要被幾句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給迷惑了,情意這東西在男人眼裏不值錢。”
“晴雪師姐,你沒去過春風樓吧?你去春風樓看看,那些逛窯子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晴雪師姐,你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不經挑逗的風晴雪繼續翻她白眼。
這樣感覺才對嘛!
都把她禁錮起來了,還裝什麽關心愛護,情誼深厚啊?
三年過去了,她居然平平安安活了三年。
也不知道是和修煉有關,還是和別驚雨的承諾有關呢?
別驚雨可是說過,隻要她在太上仙宗,就算十殿閻王來了,她也可以保她小命。
那一天,桃花落在她的肩頭,仿佛帶著一股幽香。
她在桃花樹下踩著淩亂的步伐,隨意的舞著劍。
這個時間風晴雪該來了,所以應該懶散一點。
長劍百無聊賴的刺出,百無聊賴的收回。
忽然一支白皙細長的手握住她的手,劍勢如雷霆萬鈞,霍然而起。
刹那間,一股冷冽清澈的氣息將她團團包圍。
玉笙往身後一看,瞬間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身後握著她手的那個人竟然是慕雲澈。
慕雲澈從思過崖回來了?
“心隨意動,劍隨心走,劍平意穩,劍心通明,是以無劍勝有劍。這麽久了,為什麽一點長進都沒有?”
優雅的聲音如琴音出弦,撩人心魄。
慕雲澈真的回來了,還親自指導她練劍?
仿佛有一根線將她和他綁在一起,玉笙的身形隨著那一襲白衣舞動而舞動,玉笙的腳步跟隨著他的腳步走動而走動,她的黑發隨著他的白發飛揚。
劍勢如風,氣勢如虹。他眼眸如水,倒映著全部都是她的容顏。他們衣袂飄飛,似清風纏著絮絮的白雲。
那一刻,玉笙的心似乎也變成了一把劍,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中。
一時間,玉笙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如鐵,長劍脫手而出。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慕雲澈手掌附在玉笙的額頭,玉笙嚇得後退幾步。
老實說,她不喜歡這種被人握在手心裏,不能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
“是不是餓了,想吃什麽?桃花羹怎麽樣,不要著急,很快的。”慕雲澈望著她,眼眸中的笑意如酒一般令人沉醉,然後轉身生火熬粥。
“……”
桃花羹真的是他親手熬的?
玉笙看到這一幕,從驚怔中回過神來,實在覺得汗顏。
明明她是小丫鬟,為什麽就沒有一點做丫鬟覺悟?
主子回來了,不是應該她張羅著生火做飯,給慕雲澈接風洗塵嗎?
粥要細火慢燉,桃花樹上的桃花大概隻有慕雲澈知道哪一朵是真哪一朵是假。
“雲澈殿下……”我想離開,是真正的離開,從此不相見的那種……
玉笙想說這句話,可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麵前是一碗桃花羹,外加三碟精致的小菜,比風晴雪帶來的飯菜不知好看多少倍。
慕雲澈對她那麽好,讓覺得自己若是就這麽離開,忒特麽的不地道。
“玉笙,好久不見,桃夭酒,我們喝一杯如何?”
一杯桃夭酒入喉,嘴裏苦澀的味道更加苦澀,她想說的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可慕雲澈為什麽會對她這麽好?難不成真如妖狐狸所說,他以前對不起她?
“玉笙,多謝你送我金還丹。”慕雲澈皎然如月的眸子靜靜的望著她,鄭重致謝。
“雲澈殿下也救過我,我自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玉笙恍然,原來是還金還丹的情。
妖狐狸太可惡了,她現在看誰都覺得別人對不起她。
慕雲澈曾經為了救她,擋下了萬道流火,如此大恩大德,隻有報了恩才能兩不相欠,才能心安理得的離開啊。
“我救你不過舉手之勞,你不必掛懷,但是玉笙你救我,是拚盡全力,所以我須得記在心裏。”
清淡的笑眸,溫潤的神情,仿佛一顆石子投進平靜多年的水潭中,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能不能求雲澈殿下一件事?”
一提這事玉笙就後悔,這慕雲湛內傷好了,萬一去殺橫星幽怎麽辦?
“玉笙,你頭發亂了。”慕雲澈蒼白的手指拂過她額角的碎發,顧左而言他。
很顯然,等好過一點的時候,燕楚兩國還是會你死我活,誰也別想好過。
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怎麽可能左右燕楚兩國局勢?簡直可笑。
玉笙不喜歡倒騰頭發,可慕雲澈偏偏說她年齡大了,要注意一下自己儀容儀表。
玉笙想了想,她現在怎麽說也算是落月樓半個分子,若是整日家邋裏邋遢的走出去,別人笑她無所謂,笑慕雲澈管教不嚴,那就不好了。
可是一摸頭發,玉笙就懷疑她的手是不是殘廢了,這頭發怎麽在她手裏就那麽不聽話呢?
玉笙揪著自己的頭發很無所適從,銅鏡裏慕雲澈在她身後笑眸如和煦春風。
這種笑意,玉笙見過……
仿佛自然而然,慕雲澈接過她手中的梳子。
他的手指穿過青絲,好像褪去那清冷孤寂的身影,融入萬丈紅塵之中。
他唇帶笑意,很有耐心的一縷一縷梳著她的頭發。
玉笙在銅鏡裏靜靜的看著他,一動不敢動,她怕一動便驚醒了一場美夢。
是的,這應該是一場夢。
慕雲澈什麽人物,怎麽會對她這般?
“玉笙,你知道這世間什麽關最難過嗎?”
頭發服服帖帖的挽成流雲鬢,慕雲澈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入耳中,驚醒了玉笙。
不是夢,居然不是夢?
“是情關。”慕雲澈淡淡的聲音如冰雪一般,又恢複了以前那種仿佛誰站在他身邊,都是多餘的孤冷神態:“你是我落月樓的人,不要被任何人迷惑了心智。”
“是。”
考驗,居然是考驗?
玉笙羞愧難當。
她承認,她心動了,剛才她的心被他撩的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完全忘了慕雲澈是別驚雨的,是別驚雨的,是別驚雨的,她若動什麽歪心思,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三。
玉笙不由得鄙視了自己。
從落月樓中逃似的跑出來,玉笙又得覥著臉去小竹軒。
慕雲澈出關了,墨殘也應該出關了吧。
這閉關都閉了四年多五年了,怎麽還好意思在人家太上仙宗一直閉關?
出了關他去呢?自然是小竹軒。
“傾城來過了?”別驚雨仿佛隨意走到鳳凰花樹下,隨意的問。
“嗯。”一樹的鳳凰花如火如荼的綻放,鳳凰花樹下,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別驚雨,漫不經心的應道。
“鬼鬼祟祟,我一聞味就知道她來了,所以你慫了?”別驚雨不屑的冷笑。
“你都知道了?”男子仰望青天,細長的鳳眸閃著幽光,如海一樣深沉,幽暗,桀驁不馴。
“那一年,玉笙讓我給你們送丹藥,我晚送了兩天,破開了雲澈的遮天術。”別驚雨閉眸,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羅地網般的閃電。
“你不應該乘人之危。”男子轉過身,俊美的容顏,散漫的笑著,仿佛一刹那間奪了錦秀山川的絕世風華。
“所以我得報應了,所以你也得報應了,你活該,慕雲澈活該,我也活該。”別驚雨涼薄的笑道。
“她都知道了些什麽?”
“你怕了?早晚該知道的都會知道,遮天術,就算你們傾盡修為又能遮多久?”
“我走了。”
“不留話?”
“有用嗎?”
“你就是慫了。”
玉笙跑進小竹軒,小竹軒隻有一個封玉。
四年恍恍惚惚過去了,封玉從當年的垂髫少女早已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大美人。
“玉笙……”大美人封玉見到玉笙,先是驚訝的張大嘴巴,然後跳起來喜極而泣得抱著她。
“我沒事,我真沒事……”玉笙頭痛啊。
咱能不能不要這麽激動,又不是生離死別,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玉笙,太好了,看見你太好了……”封玉語無倫次。
“好好好,沒想到你還跟著別驚雨?”別驚雨就是個變態,你怎麽就沒背叛她,去找梨暖?
玉笙暗暗的腹誹。
“玉笙,你放心,師父對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封玉慌張的解釋,讓玉笙心生疑竇,如果真挺好,需要說兩遍嗎?
“封玉,別驚雨在哪裏?”等封玉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玉笙毫不客氣的問。
這個別驚雨關了她三年,幹嘛對她那麽客氣?
她又不是太上仙宗什麽弟子,跟她排不著資論不著輩,以後不喊師伯又能拿她怎麽滴?
“玉笙,你找我?”幽幽竹林外,一襲青衣翩然而來,別驚雨笑嘻嘻問。
“不是……”玉笙脫口而出。
當然不是找你,是要找墨殘好不好?
“玉笙,你這頭發是慕雲澈梳的吧?”別驚雨笑眯眯的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來,玉笙一步一步後退。
“不是……我自己梳的……”玉笙頓時慫包又心虛。
別驚雨要真揍她,她可打不過。
誤會,真的是誤會,你信嗎?
“你不會梳頭發,我知道,他隻會梳這一種頭發,我也知道,而且他今天出關了。”別驚雨對一切都了然於胸般自信道。
“不是……真是我自己學的……”玉笙狡辯。
有些事情打死也不能認,承認你就完了。
別驚雨會不會一掌拍死她?
“謊言呢,通常都會重複三遍,封玉重複了兩遍,說明我對她真的還行,你呢,剛好重複三遍,所以啊玉笙,你可千萬別被慕雲澈那張臉給騙了,他雖然長的很好看,但是長的好看的人都是騙子,大騙子,騙死人不償命的。”別驚雨苦口婆心的規勸道。
“我明白……”
這話說的怎麽就那麽別扭?你倆真沒關係?
沒關係為什麽要替他出頭賣命,弄了那麽一身傷回來,跟個落水狗似的?
玉笙心中納罕。
“玉笙,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什麽?”別驚雨看著玉笙臉色變幻無窮,隱隱感覺有點不對。
“那個,墨殘出關沒有?”玉笙趕緊問。
“出關了。”別驚雨回答。
“他在哪裏?”
“哦,他走了。”別驚雨笑的頗像隻狐狸。
“走了?”玉笙腦子砰的一聲炸開了。
就這麽走了?
連見她一麵都不見?
她竟連見他真容的資格都沒有?
“沒留話。”別驚雨接著補刀。
“我對他也無話可說……”玉笙覺得有一股氣直衝腦門。
“我覺得你現在說句話,他還是能聽到的,畢竟渡劫期修士,耳朵還是很靈敏的。”別驚雨好心提醒道。
“墨殘,從今往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我不需要你,也不在乎你,所以見不見無所謂。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求到你。”玉笙衝著虛空大聲喊道。
什麽渡劫期修士,居然連一句話都不留,分明怕她無路可走的時候去求他。
“這話忒混賬,沒想到……你比我還混賬,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絕交,很傷人心的?”別驚雨幸災樂禍的搖頭感歎。
“不就是個老而不死是為賊的糟老頭,誰稀罕?”玉笙冷哼,甩袖離開。
她跟別驚雨沒話說。
記仇,這平白被關了三年的仇先記下了。
“糟老頭?確實是個糟老頭……”身後別驚雨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