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洞中乾坤
這紅色果實能救人嗎?
不可能吧,這棵小草從紮根發芽到開花結果,不過彈指瞬間的事,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而且吃進嘴裏沒感覺到有任何靈氣,怎麽能救人?
難道是水?
玉笙恍然,綠玉藤可以救人於半死不活之間。這水是綠玉藤變出來的,可以瞬間讓枯死的森林中開出一朵花,自然也是可以救人的。
玉笙拿出隨身攜帶的葫蘆,那一脈水流慢慢的流入葫蘆,清澈澄明如同瓊漿玉液。
亓小五,杜石頭,馮小刀,何處生,馬小虎喝了玉笙從那個荒蕪人煙的世界中帶回來的水,那發黑的傷口漸漸恢複了正常,漸漸醒轉過來,然後果然餓了。
紅彤彤的果子滿口生津,十分香甜,虛弱的五個人吃了些果子又沉沉睡去。
玉笙看著亓小五他們呼吸均勻有序,傷口漸斂,已經脫離危險,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位鬼門老先生說得沒錯,她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她可以救人,還可以在絕境中自給自足。
但是她是誰?
她不知道。
也沒有人願意告訴她。
折騰了一天一夜,有些累了,玉笙閉目,卻沒有辦法入睡。
墨殘是她遇到的第一個人。
別驚雨說,墨殘不但渡劫失敗,還為保她三魂不散,居然動用最後一點修為蒙蔽天機,以至於差點身死道消。
那麽她對墨殘應該很重要吧?
可是墨殘偏偏和她定下每天三句話的規矩,又說什麽緣分淺薄,隻能救她三次……
真的隻能救她三次?
還是從始至終就是為了防止她問東問西?
玉笙又驀然想起那一輪月亮——慕雲澈。
作孽太多,日行一善?
他作了什麽孽?
又需要行什麽善?
為什麽偏偏行在她的身上?
現如今想來他對她太好了。
比任何人都要好。
那般的輕聲細語。
那般為她洗手做羹湯。
那般耐著性子等她。
如果她開口問他一些問題。
他會騙她嗎?
所以大概也是為了躲她,躲進思過崖。
她就讓他如此避之如蛇蠍?
然後是別恨天。
從什麽時候開始,別恨天對她特別關心,特別愛護,也特別糾結?
他為她摘昆吾山山頂的葡萄。
為她親自去買糕點蜜餞。
他裝著和藹可親。
裝著像個關心晚輩的長輩。
很顯然他不善偽裝。
因為他相信任何人,卻獨獨不相信她。
還有別驚雨,別驚風。
梨暖這幾年收了很多徒弟,而他們兩個收的徒弟滿打滿算隻有周自橫一人。
這說明他們兩個很不喜歡任何人接近他們,卻為什麽偏偏能容忍她?
可是他們容忍她,也不過像是容忍貓兒,狗兒一樣,給她一個安身之地,冷眼旁觀的看著那三隻鳥外加一隻老虎作弄她。
仿佛她越狼狽他們越高興。
尤其是那個狐狸精,他費盡心機的讓她跌進著狼窩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亓小武拜師?
做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敵還是友?
如今想來還是寒唐師父,牡丹姐和橫星幽好。
既然太上仙宗從來沒有人願意與她掏心掏肺,那又何必糾結?
嗯,亓小五他們已經有了師父,也沒什麽讓她惦念得了。
那麽離開這裏,玉笙打算直奔清平村。
玉笙抬頭看天上的太陽,陽光明媚燦爛照耀著整個大洞。
洞裏沒有了任何聲音,遠遠看去,那女妖精已經變成了石像。
白天是人的世界,夜晚才是鬼的世界。
這洞中乾坤此時不看更待何時?
玉笙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要看看那個呼喊雲湛的女妖精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女妖精是個好看的妖精,就算變成石像,看起來也很是賞心悅目。
玉笙想起昨天晚上,女妖精半解羅裳,身材絕好的模樣,搖頭可惜。
可惜她等了慕雲湛那麽多年,為什麽慕雲湛沒有來看她一眼呢?
傾盡天下酒,難覓知音人。
天下第一公子慕雲湛不需要處處留情,也是處處有情人惦記著,不管她是人是妖,亦或者說是鬼。
這女子竟然不是妖精,而是個羅刹。
書有記載,女羅刹形如龍王,右手風雲,左手把念珠,衣色碧綠,麵色白,形容絕美,富有魅人之力,常常夜半三更勾引男子食之。
不吃人的羅刹白日裏是要變成石頭,任人宰割的。
眼前這個羅刹左手上一串念珠,化作石像的眼睛裏仿佛啜泣著淚水,珍之重之的望著,仿佛比她右手間的風雲琚還要珍貴。
難不成這念珠是慕雲湛所贈?
玉笙苦笑。
這邊一個人傷心流淚,日夜思念,望穿秋水的翹首盼望,都盼成望夫石了。
而另外一個人,二十年來雲淡風輕的笑言傾盡天下酒,難覓知音人。
情之一字,終究不是她能明白的。
不明白的事情還是不要想為好。
玉笙又向後麵的山洞走去,陰暗的山洞裏看不太清楚,隱隱約約有一具白骨橫躺在那裏。
這具白骨大概就是昨天的鬼門老先生吧。
玉笙心生敬畏,重重三叩首。
人做錯了事情是需要贖罪的。
鬼門就是個贖罪的地方,偏偏有那麽多人敬而遠之,寧願生生世世受盡苦楚,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過錯,還滅人家滿門,活該太子之位不保。
可憐這位老先生人死還惦念著鬼門傳承,莫要讓後人連個贖罪的機會都沒有,著實可敬可佩。
昨天夜裏,老先生說她罪孽深重。
可惜,鬼門不收她。她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今後的路又該怎麽走呢?
左邊的洞呢,玉笙晚上的時候聽見那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到底是什麽東西?
玉笙猶豫了很久,才點燃火信子邁開腳步走進洞中。
左邊的洞竟然是一間房。
房間內有床有鋪,有書有案,有筆有墨,有燭有衣,還有一眼泉水涓涓而流,甚至還有一個大水桶。
這房間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玉笙走到書案前,看著那本翻開來的書,慢慢的坐下。
這是一本民間傳說,講得是那些妖精報恩的故事,很不入流,而且還沒寫完。
故事講的是女妖精和書生相愛,被一個老道多管閑事的棒打鴛鴦,正哭的難舍難分,肝腸寸斷,又遇到另外一個很厲害的妖怪強搶女妖精,然後老道良心發現去幫書生救女妖精,然後就戛然而止。
你說寫的好好的,怎麽沒寫完?玉笙右手很熟悉的拿起了墨早已幹涸不成樣子的筆,然後一怔,又默默的放了下來。
然後書架上的書大多數也是這些不入流的故事。
寫書的人倒是留了個名字——玉海客。
玉海客她知道,市麵上流傳的那些書生和女妖精相愛的故事全是他寫的。
然而玉海客是誰,沒人見過。
玉笙感歎,為什麽她就沒遇到大難不死必有奇遇那種不入流的故事?
呃,算起來也有奇遇,鬼門老先生收了亓小五五個徒弟,和她毛關係都沒有。
不知道這玉海客是不是修行之人?可玉海客若是凡人,他是如何闖進狼窩,還在這裏安居樂業,閑極無聊的寫狗血一地的爛俗故事?
如果是他是修行之人來此躲清淨,他為什麽不寫寫修行功法,秘籍之類的,也讓她撿個便宜?
看來她與修行還是沒什麽緣分。
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入寶地空手而歸的憂傷。
不管了,渾身都是狼血,已經隱隱有一股惡臭的玉笙忍不了了。
她打了一桶水,坐在水桶裏麵慢慢的洗幹淨,換了一身衣服,舒舒服服,清清爽爽,自自在在。
右邊的洞,自始至終都是那麽黑暗而悄無聲息,就算在這白日裏,也隱約透著一股陰冷詭異的氣息。
玉笙抬手,她的手居然消失在右邊的洞口。
玉笙慌忙往回縮,還好她的手又出現了。
這個洞該不會真的是通往幽冥之路吧?
要不然這鬼門老先生是從哪裏來到這裏的?
如此一想,玉笙不敢貿然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