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而不死是為賊
一言不合就禁閉了個皇子，還一言不合就搶人東西？見識了別驚雨的厲害，玉笙隻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的纏著別驚雨問墨殘在哪裏。
墨殘是別驚雨救的，便被別驚雨順手帶進了小竹軒，玉笙是慕雲澈抱進來的，便進了落月樓，呃，何等幸運。
竹影婆娑，挺拔繁茂，但不知是誰在竹子上挖出許多小小的孔，風一吹，時而錚錚然，如碎玉鼓琴，時而丁丁然，如泉水叮咚，時而嗚嗚然，如泣如訴，時而如黃鍾大呂，奏出高妙和諧的聲調。
這就是別驚雨的小竹軒，風雅大氣，古樸別致，令人見之忘俗。
到了小竹軒，別驚雨自然又是一通盤問，問墨殘是何方人士，在哪座道山修煉，為什麽會變成這副鬼樣子？渡劫期修士就算渡劫也不至於那麽慘，頂多就像慕雲澈一樣，修為折損，性命無憂，但是再看墨殘，不但那滿身修為被廢，還被劈成焦炭，肯定是修行不夠，道心不穩，又急於求成，強行渡劫，以至於落得個這般下場。
玉笙哪裏知道這些，什麽修行啊，渡劫啊，她從來沒聽說過，更不懂什麽兵解修成散仙，什麽再曆九次天劫修成大羅金仙之類的事。她隻要知道墨殘不是妖怪就行了。
麵對別驚雨的逼問，隻好照實說了自己第一次遇見墨殘時的事情，以及後來他們兩個人在街頭吃不飽，穿不暖，苦哈哈混日子的狗熊事跡，著實被別驚雨鄙視了一把。
墨殘一直昏睡不醒，別驚雨說從來沒見過修行之人會像墨殘這樣混的那麽慘。
渡劫期修士先別說他們修為有多高深，單說他們活也得是活了幾百年的老鬼。一個個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吃的鹽比人吃的米都多，那眼珠子轉一轉都是一個壞心眼，要不然怎麽能活那麽多年？這種人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做什麽事，都是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永遠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可謂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但你看墨殘不但渡劫失敗，還跟一個小乞丐瞎混日子。更是為保她三魂不散，居然動用自己最後一點修為蒙蔽天機，還要對抗時不時前來勾魂的野鬼陰差，以至於差點身死道消，足可見玉笙這個小乞兒對於墨殘來講十分重要。
玉笙聽到這裏忍不住鼻子一酸，原來他竟然為了保護自己付出了那麽多，想她之前還曾有過遺棄墨殘的想法，心下更是狠狠的鄙視自己忘恩負義。
“可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又隨之而來，玉笙你到底是誰，值得渡劫期修士拚死保護？”別驚雨意味不明的問。
“驚雨師伯，為什麽救人還要考慮這個人值不值得救？救人不是應該盡力而為嗎？難道我不重要就合該命如草芥嗎？如果修行之人沒有同情心，慈悲心，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計較得失，那活個千年萬年的又有什麽意義？螻蟻尚且苟活，為什麽我就不值得人一救？”玉笙偷偷抹著不值錢的眼淚，問的別驚雨一怔。
一直以來，他們兩個都在盡自己最大努力活下去。她相信墨殘不是因為她重不重要而救她，她救墨殘的時候也沒考慮過墨殘值不值得一救。
“這話說的……好。聖人之下皆為螻蟻，我們都是螻蟻，可是螻蟻也需要活著。”
別驚雨不再糾結玉笙這隻小螻蟻，終於安排她去洗漱更衣。然而最意想不到的是，別驚雨竟然把她帶到了一處溫泉。
別驚雨說這處溫泉是整個太上仙宗最受歡迎排名第二的地方，苦修之後在這裏泡一泡，最是解乏。
當然這是他們師姐妹專用的，普通外門弟子可沒有這般待遇，隻可惜二師姐，三師姐都走了，八師妹梨暖喜歡泡藥浴，從不來溫泉，所以現在也就別驚雨一人享用，不過她明天也要下山準備征戰天下。這溫泉隻好讓玉笙得個便宜，也免得她進出落月樓總被一些無聊的人瞎打聽消息。
“怎麽看怎麽是個黃毛丫頭，怎麽就入了他的眼，玉笙啊，你之前見過他嗎，慕雲澈？”溫泉裏，別驚雨仔仔細細地看著瘦弱不堪的玉笙，十分懷疑的問。
“沒有，從來都沒有。”玉笙心裏哆嗦，她這是盤問完慕雲澈，又盤問墨殘，盤問完墨殘又開始盤問她。可是慕雲澈那樣的人物，哪怕從大街上遠遠的看一眼都會印象深刻，她怎麽會不記得？
“難道真的轉了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麽可能？”別驚雨說起慕雲澈便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也不知慕雲澈到底幹了什麽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事。
“雲澈殿下是個好人.……”這別驚雨對慕雲澈的成見是不是有點深？
“好人？玉笙啊，我跟你說，慕雲澈這輩子就沒做過什麽好事，所以這一次，你被他救了，簡直就是八輩子修來的福，知不知道？”氤氳繚繞，霧氣彌漫的溫泉中，看不清別驚雨的表情，隻聽她略帶酸味的感歎。
“我明白，我一定當牛做馬，結草銜環的報答雲澈殿下。”玉笙扯了扯嘴角，感恩戴德的回答。
“我是說，你要防著他點，免得他把你賣了，你還幫他數錢。要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對你的這點恩情，以後指不定要你怎麽湧泉相報，所以你別太迂腐了，得有防人之心，他若安了好心，大概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別驚雨諄諄教誨道。
“殿下道骨仙風，不是那樣的人。”
有這麽說自家師弟的嗎？這該不會在試探她吧？玉笙想。
“從小我跟他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會說什麽樣的話，做什麽樣的事，我最清楚了。話說玉笙，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那你有沒有想過，去尋找一下父母？”
別驚雨的臉突然從氤氳的霧氣中露出來，嚇得玉笙心驚肉跳。
“沒有，我根本什麽都記不得了。”
玉笙很頭疼，她隻要一想到這些就頭疼。
之前疲於奔命，根本沒時間去想。現在想想，她也許比那個她曾經抱過的女嬰略強一些吧。可能養到一定年紀，家裏有了小弟弟，養不起兩個孩子，便不知道被親生父母丟在什麽地方，不知道怎麽活到現在，不知道哪天會死在什麽地方。
玉笙心中淒然，這世間無父無母的人多了去了，尋找父母？父母若是想要她，總該找她一找的吧。
“我倒是忘了，你七魄都丟了，怎麽會記得自己是誰？既然尋到了太上仙宗，慕雲澈還日行一善的為你擋了萬道流火，也是你命大，可以多活些時日。”
別驚雨終於不再盤問玉笙的身世，玉笙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的問：“驚雨師伯，什麽是萬道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