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博客裏是認真的嗎?
回家路上,夢晚拖著步子,從小區到樓門口的那段距離,平時隻有兩三分鍾就到了,今天卻走了很久。
走到門口的草坪邊,下意識的停下,扭頭看過去。
草坪裏沒有正在擺著扭曲姿勢奔奔跳跳的“小葉”,沒有葉之章站在一旁笑著叫住夢晚。
那聲“夢晚”突然讓她好想念。
走到房間門口,夢晚習慣的直接擰著門,發現是上鎖的,平時都是葉之章提前回來做菜的。
從包裏生疏的掏著鑰匙,那串鑰匙上還有一個狗狗的小掛件,葉之章給她鑰匙的時候她都沒注意,順手就扔進包裏了,看都沒看。
現在看,原來他把狗狗帶走,卻給鑰匙上綁了一個同樣模樣的掛件。
他知道,夢晚的工作、學習和生活,是一定應付不了去照顧狗狗生活的,他什麽都了解,所以帶走了“小葉”。
夢晚換了鞋放下包就走回了臥室,她真的需要躺一下。
她好像,弄錯了生活的意義,她失去的和得到的到底成不成正比,想不通。
她好像聽到了葉之章在叫她,讓她起來吃飯,讓她吃完飯去刷牙,讓她看書記得多喝水,讓她別關走廊的燈,害怕她晚上上衛生間摔倒。
這個安靜的房間,夢晚真的有些不適應。
她以為,葉之章去的地方已經有一個人在等他了,因為他的箱子上從來沒掛過什麽粉色毛球。
可此時此刻的葉之章,坐在飛機上,又何嚐會開心,他隻是覺得心裏輕鬆了一些,好像飛機後的那一切都是一個正在飄遠的不真實的夢,可他怎麽暗示自己,都停止不了失落。
看著窗外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城市,連路上的車都變成了指甲那麽大一點。他的夢晚,曾經的夢晚,是在這些點裏的哪一塊,現在應該快下班了,她有沒有按時吃飯,她會不會孤單,她會不會想念那個葉之章,又會不會哭。
越想越多,他就越想強迫自己不去想,登上這架飛機,為的不就是遺忘,如果是為了更加思念就沒必要上來。
閉上眼睛,靠著椅背,葉之章很快便沉沉的睡了,他是真的太累了。
自從葉之章走後,夢晚不知道多少次沒來由的突然哭了起來,房間裏的一切夢晚也開始慢慢的習慣。
盆栽、擺件的位置,連冰箱裏食物的擺放順序都跟以前一模一樣,夢晚討厭改變,尤其是生活中的那些習慣,即使一個人她也還保持著曾經的原樣。
三月份,考研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收到短信的那天,大概是夢晚這段時間以來最開始的時光了。
可是,卻沒有她想象的那麽持久,那種突然的開心也就持續了不到一天時間就很快平靜了。
原來開心和幸福真的是不一樣的,感受開心的時間原來真的比感受幸福的時間要短很多,也淺很多。
夢晚第一個通知的人便是母親,她考上了國內的名牌大學,自然要讓母親第一個知道,這麽多年來,這是夢晚母親最想看到的結果。
而第二個人,她想通知葉之章,之前一直是這樣打算的,可是拿起電話還是沒有打過去,葉之章落地後給夢晚發過一條信息告訴她他平安到達了,夢晚回了句,好的。
就這樣,直到現在都再沒有過一次聯係,她想,何必呢,通知葉之章的意義是什麽呢。
當初葉之章走的原因也許不全是因為這個,卻是因這件事而起的,所以這個結果不論怎麽樣,對葉之章來說都不會是個悅耳的消息吧。
於是,夢晚第二個通知的變成了以前的那位江經理,那個鼓勵她考這所學校的同事。
打電話是為了說聲感謝,不論這個結果對夢晚的人生是否會帶來預期的收獲,她都是夢晚人生轉折的一個貴人。
夢晚以為,葉之章也許過幾天會打來電話問一下她,以前不管怎麽樣,在夢晚人生中那些很重要的時刻他都從來沒缺過席。
可是三個多月過去了,上海的夏天也已經很熱了,葉之章還是一個電話都沒打來。
夢晚也開始慢慢習慣了沒有他的生活,不再會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都回想起那些細節。
葉之章雖然換了一個地方生活,可一切卻跟他想的不那麽一樣,他的生活從來不會有問題和擔憂,可他卻發現,他隻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想念。
走在街邊,看到美術館的宣傳海報,他會想起那個高中去藝考卻把準考證忘在教室,要他半夜去家裏敲門送準考證的女孩。
聞到中餐廳裏飄出的火鍋味道,想起那個無論負傷多重都要吃辣的饞嘴女孩。
看到向日葵的圖案,就會想起那個站在她前麵墊著腳尖夠著書桌寫書法的小女孩。
看到紅楓樹,就會想起那片他為一個女孩種下的那片紅楓林,現在應該已經漫山遍野很好看了,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帶她去看,她還一直以為,那是葉之章跟她開的玩笑,她不知道,那片“夏葉之林”是真的。
那個粉色毛球他保存了二十年,從來沒拿出來用過,那次坐飛機離開上海,在機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拿出來用的。
他已經決定把一切都拋在身後,包括那個珍愛了二十年的女孩,但他卻說服不了自己丟掉那個保留了二十年的見證。
再後來,夢晚進了學校裏麵,開始了新的學校生活,每隔一段時間她都能收到照片,每一次的照片都能看到生活絢爛的影子,那是夢晚一直想過的生活,那些是夢晚一直想去的地方,葉之章都一個個的走過了。
這天夢晚正在房間裏收拾東西,準備即將入學需要用的東西,手機突然收到一張照片,從身後掏出手機打開,是一張小葉在蕩秋千的照片。
“小葉”蕩秋千的照片一定是葉之章拍的,盡管裏麵隻有一隻狗狗蕩秋千的照片,可畫麵左邊那隻抓著狗狗衣服的手,分明是葉之章的,她記得那條淺淺的疤痕,那是初中夢晚差點撞到桌角時,葉之章用手擋著留下的消不去的疤痕。
那張照片夢晚打開關閉了很多次,存在手機裏後,有一天又翻出來,對著看了一會,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這麽久以來她隻收到了這一張照片,後來,她把這張照片設置了屏保。
她不想弄清楚,把這張照片設置成屏保是為了那隻可愛的狗狗笑臉,還是那隻帶著傷疤的手。
這天,葉之章看到夢晚的博客裏寫了,想要在十年以後過隱居山林的生活,他不知道是什麽情感驅使,也不想究根問底,隻發了條信息,
“博客裏的生活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