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長寧
“你先前可有想起些什麽?”君蕪城問道。
“未……”君似錦本想說未曾,但卻又響起了那個夢,到底是之前發生的,還是以後的事?
“我以前,可有服毒自殺過?”君似錦問道。
君蕪城點了點頭,道:“常有,不過,是她不是你。”
“那不是一個意思麽?”君似錦道。
君似錦當然知道,他說的是她不是你,意思是,服毒自殺的人是以前的長寧公主,而不是現在的君似錦,但好像也並無多大差別。
“一個意思?”君蕪城不悅道,“她喜歡那個人你也喜歡?”
“我真喜歡他?”看來傳言都是真的啊,不是空穴來風。
“你喜歡一個試試。”君蕪城冷冷道。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好了,你說的都對。”反正她確實不是她,這點她還是拎得清楚的。
不過既然長寧公主以前經常自殺,那麽那個夢估計就是以前的事兒了,畢竟中了鴆毒也不一定就真會死,而且她也不會彈琴。
“我與你說也說不清楚,你倒不如自己去看。”君蕪城又道。
“自己看?”
“嗯。”君蕪城微微點頭。
“怎麽看?”君似錦狐疑。過去了事還能看見?這個時代好像也沒有錄像機什麽的吧?
“我已經讓國師準備好了。”君蕪城道。
“容辭?”又是那些玄乎其乎的東西麽?君似錦如是想著,卻還是跟了上去。
“凝神靜氣,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麽,想起什麽,都不要慌亂,你一定要記住,那是她不是你。”君蕪城難得耐心的說道。
“——我明白。”君似錦道。
進屋,坐下,君似錦輕輕將眼睛閉上,雖說不是她,但此刻的她肩膀還是有些控製不住的有些顫抖,直到君蕪城將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肩上,她才感到一絲安心。
黑暗之中,君似錦聞到一絲淡淡的香味,整顆心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夜色濃重晦暗,閃電如銀蛇一般在漆黑的天幕中穿梭而過。
推門聲破開嘈嘈切切的雨聲,清晰入耳。
推門的女子身穿一身素色衣裳,是君似錦再熟悉不過的眉眼。
“君上,駕崩了……”她道。
“……駕崩?”
“恭喜王爺,即將登基為新帝,王爺等這一天等了五年,雖說來得不算早,但也不晚。”
“王爺,風水輪流轉,隻是可惜,轉到王爺您這兒,其他的,就難說了。”長寧公主一字一句的說著。
她凝住目光,於飄搖不定的風雨中走開幾步,再轉過頭來,容顏靜好,微微一笑,“小女君似錦,願這萬裏河山永遠臣服於君上腳下,願君上安好。”
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回了錦華殿。
丫鬟們見她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模樣,趕忙上去,想要給她換一身衣裳,然而下一刻卻被一道緊緊關起的門隔絕在了外麵。
門被死死的關上。
長寧公主將背靠在身後的門上,嘴角上揚的弧度終於還是落了下去,她扯著嘴角,想要繼續笑,但麵部表情已經僵硬。最後她緩緩蹲到了地上,用雙手捂住臉,肩膀不住的抖動著,哭得卻是不聲不響的。
君似錦在這一刻分明隻是一個旁觀者,然而她卻真切的感受到了疼痛,她清楚的知道,有什麽東西從長寧公主的心裏剝落,零落成泥。
畫麵一轉,長寧公主又伸手推開了一道門,這裏極為淒涼,就像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冷宮。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王爺。”
此時的君蕪城並未登基,所以長寧公主依舊稱他為王爺。好在,君蕪城對於她這樣的稱呼並不在意,他抬眸淡淡看過來,並無半點情緒,“怎麽來了這裏?”
“來尋一樣東西。”長寧公主道。
“何物?”
“明璟哥哥作的一副畫。”長寧公主道,“我知道,他送給薑皇後了,隻是他們如今都不在了,能否把它給我。”
“給了她便是她的,就算他們都不在了,不是你的東西,你也動不得。”君蕪城冷冷道。
“我知道,王爺一直對薑皇後心意難平,但她已經是明璟哥哥的皇後了,而且她早就不在了……那幅畫對王爺您也並沒有什麽用。”君似錦道。
那幅畫是君明璟畫的,不是薑皇後畫的,所以對他而言確實是沒有什麽用。
聞言,君蕪城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話一般,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這抹笑融入夜色之中,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了。
“公主又何必用自己的心思來揣度我?”君蕪城道,“你還真是永遠都這麽自以為是。”
“更何況,公主這是求人該有的態度麽?”
長寧公主是一個執拗的女子,就如同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她不曾為任何東西屈膝過,然而這一次,她卻在君蕪城麵前跪了下來。
“求王爺成全。”長寧公主道。
君蕪城靜靜的看著她,頓了片刻,伸手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一卷畫,俯身放到長寧公主身邊,“拿著吧。”
“謝王爺。”長寧公主拾起畫卷,站起身,片刻不停留的往外走去,走到門口,頓了頓,轉頭看向君蕪城,道:“你我都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說著,她也沒等君蕪城再說什麽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長寧公主不想聽他回答,但是君似錦想啊,什麽愛而不得?什麽可憐人?
隻可惜,她現在在長寧公主的回憶裏,根本沒辦法知道更多。
……
很快,又到了冬天,快一年了,長寧公主熬了一年,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一日她突然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看雪,便不顧丫鬟們的阻攔,一個人跑了出去。
她站在湖邊,看著對麵的假山。
君明璟曾經在這個湖救過她,就是在這樣一個冬天。
“公主還有心思出來看雪?”
身後又響起了君蕪城的聲音。
“君上不也來了?”長寧公主道,“我不想看雪,隻是緬懷故人罷了,君上也是如此吧。”
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說起來,她這個離家多年,半道回宮的公主,同皇室裏的其他兄弟姐妹並不親近,君明璟幫她說過話,至那以後,她超隻跟在他身後了,都沒同君蕪城說過什麽話。
君明璟離世以後,她更是未同她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
如今自己這樣子,怕也活不久了,倒是想同他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