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魔魘
下午,快要五點鍾的時候,我打了電話給劉芳。
“阿芳,我最近要去外地……”話剛出口,一旁的王洋就又是手舞足蹈又是擠眉弄眼的給我使眼色,我急忙又改了話,“哦哦!去日本一段時間!”
“什麽時候回來?”
“至於回來的時間麽?”我又看向王洋,他先是伸出三個指頭,又很快改成了兩個指頭,三個月?兩個月?我被他折騰的完全沒了主見,索性不看他,“我也還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你是去玩,又不是移民!”劉芳炸毛了,“我說,曹阿瞞,你可不要被我知道你這時候悄摸的離開是為了避開我結婚!”
呃……她還真是會想。
“沒有,沒有,就是……就是想出去散散心!”
“那就好,你可別忘了你的伴郎將來可是要留給我的!”劉芳吃著東西,嘴巴裏嚼的哢嚓哢嚓響,霸道的跟我說。
“伴郎留給你?你還想對伴郎下黑手麽?”
“那可不?肥水不流外人田麽!”劉芳答得理所當然。
“好的,好的!”我說,“小的記下了!”
電話裏傳來劉芳一聲輕哼,我知道她是聽到了,“至於我那房子,我不打算繼續住了,最近可能就要租出去,你可別沒事晃過去嚇到人家!”
其實租不租另說,隻是楚二那些人在找我的茬,我躲開了容易,劉芳要是那麽傻愣愣的撞上去讓人甕中捉鱉可就不好了。
“切!本姑娘是哪裏長得醜麽?”劉芳不屑的說,緊接著嚴肅起來,“是重新在哪買了房麽?”
沒想到劉芳如今腦子轉速蠻快的,我急忙掩飾,“還沒有!”
劉芳像是思索了一會,接著嗯了一聲,“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去你家就得了,人臭豆腐都是尋著味去的,你那有什麽好東西吸引我啊?”
呃……這跟臭豆腐有什麽關係?
還想反駁幾句,可劉芳不耐煩的接了我的話,“還有什麽說的,一起說了吧,大媽似的磨磨唧唧的,整的生離死別似的!”
我恨得牙癢癢,而王洋走了過來,拽著我的手指頭玩,我扯了一下沒扯出來,“沒了!”
“吼什麽吼!等你回來了我收拾你!”劉芳撂了狠話,“得了,我還上班呢,我哪有你那樣的好命,一會朱扒皮撞上了!”
沒有再廢話,劉芳掛了電話,我將手機甩到一邊,這次是專心致誌的打算撬王洋的爪子。
“十五分二十七秒!”王洋嘿嘿笑著,“這不廢話都說了這麽久,要是廢話,依著你們老板的性子,是不是得拿著殺豬刀追她幾條街!”
“那還真沒準!”我說,拽著王洋的手指頭,他下一秒一個反手竟然包了我的兩隻手,“名字就聽得出來,朱扒皮,不是嗎?”
王洋嘿嘿笑著,將我半扶了起來,身子往我身後一墊,將我環進懷裏。這動作是他跟我一起時候最長有的動作。次數多了,時間久了,我也就習慣了。
“不讓她去老房子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可都已經告訴她咱們去日本了,可為什麽咱們在這買了房子都不告訴她?”我說的是劉芳。
王洋輕輕的在我手上拍著,“她現在還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所以你打算騙她麽?還有,人多口雜,那夥人既然能找到你原先住的地方,那麽現在這地方也一定能找到!”王洋沉默了片刻,“其實,我是真的想帶你去日本轉轉的,這麽多年了,我一直都還記得當初你看著那張去日本北海道遊玩的宣傳海報時,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期望,我那時候就在想,要是能在日本,北海道某個滿是櫻花樹的院子裏跟你舉行婚禮,你一定是喜歡的……”
日本,北海道,櫻花樹……幾年前蘇墨琛就說過跟我一起去,可後來因為遇到了那些混混,他住院便擱置了,接著是威廉邀請我一起去逛逛,可被我拒絕了,現在王洋又跟我說……其實,我是真的想去看看日本的櫻花的,可現在……
王洋像是摸透了我的心思,“咱們到時候可以先在這邊辦一個婚禮,然後直接移民去日本,來年咱們可以再辦一個婚禮,找一處好房子,咱們可以幸福的在那生活一輩子,今後每年都可以看到櫻花!”
所以,這一切都將不再是一個願景?當沉寂了多年每次都在我將要碰觸,快要實現的時候碎成泡影的願望在王洋溫柔的嗓音裏這麽清晰的展現在我的麵前時,我竟是止不住喉頭顫動。
“感動了?”王洋一前一後的晃蕩著,“那就趕緊好!養好了身子咱們就去~日本!”
“小洋……”我緊捏著拳頭,聲線抖得像是二胡,“你真的不在乎我麽,我……”
一隻手捂上了我的嘴巴,“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王洋的身體環住了已經開始顫抖的我,“我都知道!所以咱們忘掉這一切,去日本,或是去別的國家,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橡皮擦可以抹去白紙上的圖畫,卻是擦不掉刻在白紙上的痕跡。溫柔也可以抹平憂傷,卻是對心口上的瘡疤無能為力。我們期待著重新開始,可是,一切就真的能重新開始嗎?我要和王洋結婚,我們要一起生活,我們要一起過一輩子,可是……離開了X市,我就真的能夠給他他想要的幸福嗎?我有些不確定。
“千年不變的風揚起上萬年的思念;滾滾黃沙終難掩癡戀與欺騙。前世千萬次回眸隻求來世那麽一麵;可誰無情終是顛覆了誰的念。拚盡全力將欺瞞演繹成眷戀;傷害是甘願;心傷也不埋怨……”
聲音是從靠窗戶那椅子上傳來的,而那裏放著王洋的外套。王洋坐了起來,下床,走了過去,還沒開口電話裏就傳來了一個急切的女聲,“小洋!”
竟然是曹婉。
心裏劃過一絲不安,我昂著頭,豎著耳朵也不由得緊張的看著王洋。
王洋聽到曹婉這樣的聲音,臉色一白,不過他好歹還有些理智,“媽,您先別著急,這是怎麽了?您慢慢說!”
“小洋,你爸今天跟人談生意的時候突然就心髒病發作,這會被送醫院裏來了,在搶救室,媽媽好怕!你說你爸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媽媽一個人可怎麽過啊!”曹婉慌了神,這會完全無措,整個人說著話已是哭腔。
生老病死,人類從來無法左右,雖然看不見曹婉的現狀,可我知道她一定極其的狼狽,這個心腸狠辣,甚至可以稱之為有武則天遺風的女人,正遭受著苦痛。二十幾年,這是她第二次軟弱,而上一次,是夾在丈夫與兒子之間,無法抉擇的兩難局麵。
“媽,你別哭,我爸現在在哪?”王洋問,抓起衣服搭在胳膊上。
“在X市第四人民醫院!”
“好的,我就來,媽你不要著急!”王洋掛了電話,“阿瞞……”
“去吧!”我說。
發生了什麽事,我也聽見了。即便是我再怎麽對那兩個人有想法,我也不可能阻止一個兒子去看望他的父親。
王洋感激的看著我,極快的在我臉上吻了一下,“要是餓了你就打電話定外……”
訂外賣嗎?可就我這樣的德行……王洋顯然也察覺了自己話裏的不妥,“算了,我會早早回來的!”
回來?還沒看到王達顯究竟是什麽情況,這話還真的說不定。
我搖了搖頭,給他安心,“我沒事的,你趕緊去,不用管我!”
我本來是想安了王洋的心,沒成想這句話出口,王洋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
“晚飯吃不吃也無所謂,我也沒什麽食欲壓根不餓,你走了之後,我就睡覺,直等到你回來再醒!”我保證一般的說,推了王洋一下,示意他趕緊走。
可是手觸上他衣服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的衣服有些薄,“走之前換了衣服,小心天涼!”
雖然我並沒有出門,可是從窗戶那往外看去,天空一片陰霾,看起來隨時會下雨。王洋也朝著窗外看了一眼,猶豫了幾秒,終於鬆開了緊握的拳頭,“阿瞞,對不起!”
他脫了身上的外套,丟到了床頭櫃上,又從衣櫃裏隨意的拿了件衣服,扭頭就走。
衣櫃裏的衣服是前幾天他單獨回原先那小區裏拿的,而他扯出來那件衣服是件風衣,卻也並不比換下來的那件厚。
我有些擔憂,本想讓他再換一件,或者是兩件都拿了走,可他已經出了臥室的門,噔噔噔的下了樓。
沒一會,我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而就在這時候一聲炸雷,嘩的一聲響後,陰沉的天空下起了瓢潑的大雨。
狂風大作,呼呼的嘶吼著,臥室的房門雖然關著,卻跟著風的節奏不停的震動著,發出狂躁的聲響。我猜測該是什麽地方的某扇窗戶沒有關緊的緣故,可我卻沒有下床去關了那窗戶的能力,隻能蜷縮著身子,緊緊的揪著被子,直勾勾的看著屋子裏的一切。
毫無征兆,又是一聲雷響,聲音極大,仿佛炸響在我的耳邊,我沒事,可屋子裏的燈卻突然就黑了。
我的心髒一痛,可就在同時下意識的揪著被子就蒙了腦袋……
屋子裏應該是黑,可我卻覺得被子之後的空間裏滿是鮮紅,還有那口鼻之間,似乎都充盈了血腥的味道,一種滑膩的觸感從我的腿肚子慢慢上延,像是有塊百十斤的石頭慢慢的壓上我的胸腔……
“對不起!”我嚎啕著。
可除了我的哭聲,風雨聲之外,再沒有任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