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證道軒轅(五)
大會開始之際,便有人滿臉怒容,有人意誌消沉,很少有人歡聲笑語,除了主持者的四大門派。
鐵冰河為人最為圓滑,在鮮卑尚未渡過大河之時,皇都攻陷之後,他已經意識到要變天了,作為南境大荒流的宗主,那時南境尚且在大齊的統禦之下,可他不遠千裏,派人前去向鮮卑新帝恭賀,雖然秘而不宣,擔心南境的大齊小朝廷知道後惹來麻煩,但是還是給以後留下了一個極大的退路,這風險他覺得很值得一冒。
南境的盟主尚且如此,已經淪陷在鮮卑大魏統治下的北境玄黃宗,半個勢力範圍落入江北的東境泰海宗,以及本來就被視為西域勢力的西境血蕃宗,要麽完全臣服在鮮卑腳下,要麽眉來眼去,已經到了不說自明的地步。
南境淪陷之後,大荒流因為恭賀之功,足為天下表率,被鮮卑朝廷特意封賞,一夜之間,恭賀稱帝的好事便傳遍了江湖,提起大荒流,本來人人尊敬是個大宗門,立教數百年,人傑代代皆名鑠江湖,可從這個事件之後,人人皆有不齒,如此骨氣,枉稱大宗門。
恰好那一年主持者又是大荒流,所以鐵冰河等到山上重要人物皆已經來齊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走上了高台,他本就身材高大雄壯,此刻意氣風發,若不是那不忠之名已經遠揚,大家一看之下,必定覺得這一位鐵盟主頗有大俠之風,可如今隻有小聲的不齒之嘀咕。
“各位江湖好漢,今日得以相聚在此,實乃是十年不逢的大幸事啊!”鐵冰河拱手說了一句開場白,台下除了竊竊私語,毫無其他反應,頗為尷尬,可他壓根不放在心上,或者說,臉上沒流露任何不悅。
“今日,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舊朝大齊,殘虐暴政,橫征暴斂,當官的無不貪腐,做吏的莫不嚴酷,百姓受苦受難,可以說是民不聊生啊,所以天性好德,見此不仁之政,便讓它氣運殆盡,舊朝已亡,新朝當立,天生我大魏,拯救萬民蒼生於水火,重振朝綱,百廢俱興,實在是改朝換代的應有之義,所以各位不必枉自懷念舊朝,這是天意啊,天意難違,順應天意,才是我們豪傑應為之事,固守陳規,不管好壞地懷念那舊朝,實在是冥頑不化了。”鐵冰河一番長篇大論,說得台下無人一聲。
“鐵盟主,你說前朝暴——政,可是什麽算是暴政呢?我想請教一下。”台下一個蒙麵女子出聲問道。
鐵冰河皺了下眉頭,心想,這女子實在是不識抬舉,當麵問這種問題,分明就是不懷好意,想來找茬,可是自己假如不置一詞,恐怕難以服眾英傑的心,所以稍加思索,道:“所謂暴——政,當然是官吏不幹人事,皇帝昏庸愚昧,對百姓橫征暴斂,處處克扣,百姓苦不堪言,需知苛政猛於虎,這種對老百姓來說可以說是死都不如。”
“噢,鐵盟主的解釋真是清楚易懂,可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既然橫征暴斂都算是暴--政,不知道北方邊境九鎮軍民三十萬被屠殺,算不算呢?攻克江南地區,足足一個月的燒殺搶掠,無辜死去的人不計其數,這算不算呢?如果連命都沒了還不算,那橫征暴斂恐怕已經算是溫柔至極的手段了吧?”那女子聲音平和,卻每一個字都讓鐵盟主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一份。
本來鐵冰河開場並不必須提起大魏與大齊的朝代更替,可是他一心想要向大魏獻忠心,所以說了一番長篇大論,無非是讓人群中的朝廷暗探明白自己的鐵忠,可沒想到出現了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臭丫頭出麵搗亂,實在是讓人惱怒。
“哼,你說話可要小心點,疆場之上,死傷無情,可其他濫殺平民的事情,你可親眼看見了?居然這般來憑空造謠,小心被抓起來!”鐵冰河作為堂堂的盟主,居然說出嚇唬小姑娘的話,讓台下的人無不引以為恥。
一個少年穿著舊朝的舉人衣衫,道:“鐵盟主,你說沒親眼看到算是造謠,可你想必也不曾見到,怎麽能斷定這位姑娘是造謠呢?”
“我堂堂盟主,還會跟她這個小丫頭扯謊?你當我是什麽人?難道你親眼看到了殺戮平民,你可敢跟我到官府對質?”鐵冰河道。
“我親眼看到了,在江南,十戶九空,殺得人都死絕了,我本來已經是死了一次的人,僥幸逃了出來,本以為南境沒淪陷,沒想到還是淪落在鐵騎之下,恐怕南境淪陷這麽快,與你這種軟骨頭的盟主擺脫不了幹係,鐵冰河你算什麽盟主!你不配!”一個斷了一隻手臂的漢子跳出來滿臉怒容道,他之前早已對鐵冰河的那一番話十分厭煩,此刻實在忍不住跳出來當麵嗬斥。
鐵冰河臉色由青變紅,又由紅變青,始終陰沉著臉,臉色實在難看至極。
台下一陣吵雜之聲,莫不是辱罵鐵冰河的話,難以入耳。
“大家別忘了今天可是修仙大會,是江湖人士的聚會,今天我們不談國事,誰若是再談論國事,那可是跟我齊某人過不去,我們玄黃宗也不會容他。”齊世尹眼見局勢失控,不得不站出來圓場道。
大家本來對四大門派無不懼怕,可鐵冰河自己弄臭了名聲,群起而攻之,當然不會擔心他記恨,此刻齊世尹出來,還是不得不給他幾分麵子,否則,以玄黃宗的勢力,恐怕天下沒有容得下混的地方,同時得罪了南北兩大宗門,所以台下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今日還是由鐵兄主持,這修仙大會,還是我們江湖人的盛會,國事留著別處談吧。”齊世尹讓出了位置,等待著鐵冰河開口。
鐵冰河果然不愧是一屆盟主,掃視全場,道:“今日辱罵我鐵某的人,我都一一記得了,今後大家行走江湖,我絕不會跟各位計較,我寬容大度,怎麽會記這種小仇,可不得不提前說明的是,若是這幾位辱罵我的人,忽然出事了,那可也休怪到我鐵某人的頭上,畢竟,我不去找他們尋仇,但也沒有整天保護他們的義務,所以,萬一大會之後,這幾位不明不白地死了,不要找我鐵某。”
眾人不由後背發涼,剛才誰沒或低聲或大聲地罵上他幾句?他這話可不是要公然尋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