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人得誌
吳義存此人極其慣於察言觀色,心知公子來到萬仙樓這種地方,一個怕遇見熟人,不能玩得盡興,二個便是怕遇到張閣老這種道學家,坐在旁邊,喋喋不休,時不時給你一句玩物喪誌,自己卻滿肚子男盜女娼,令人敗興,所以充當了壞人角色,幫公子擋開張閣老這種角色,是他應盡之責。
看著張閣老灰溜溜上樓的背影,吳義存極為快意,大搖大擺地坐在剛才張閣老想要坐沒坐成的位置上,公子在旁邊抿了一口茶,並未反駁,似乎習以為常,這讓張閣老更加惱火,自己堂堂朝廷大員,固然引退歸鄉,但總比這潑皮無賴強,結果他坐的自己反倒坐不得,鬱悶不樂,再也提不起興致。
吳義存甚是得意,翹腿放在矮凳上,一副趾高氣昂的神色,周圍許多人都認識這無賴,在他未發跡時有些人還與之結過梁子,誰也沒想到,曾經形如乞丐惹人嫌的潑皮居然成了身著華麗衣裳的貴人隨從,有些人唯恐他借機報複,便趁著他不注意偷偷地溜走。
那貴公子敲了敲桌子,眼皮懶得抬,漫不經心對身旁站著的幾名隨從道:“你們找個桌子坐下,不用這樣站在我身邊,像幾根柱子似的,影響我看戲的心情。”
幾名隨從躬身稱是,轉回頭看到旁邊一張空桌子,上麵有幾杯喝了一半的茶碗,淩亂地放著,一人喊道:“夥計呢,過來給大爺收拾幹淨這張桌子。”
老鴇子本來想親近那位貴公子,探探底細,沒想到被那群隨從攔住了,隻得瞪著眼看他們挑了一張位置最好的空桌子坐下,正好坐在胡魁桌子旁邊一桌。
而胡魁四人不知去哪兒了,桌子空了下來,隻有幾杯半空的茶碗,而隨從們看中的正是胡魁的桌子,老鴇子連忙湊上來,滿臉堆笑道:“各位大爺,這裏有主兒了,不如我給各位換一張桌子吧。”
那隨從一臉不樂意道:“我家公子坐在這裏,我不坐在這裏保護還能去哪,難道你想讓我們家公子暴露在你們這群賤民之中?”
眾人聽得此話十分清楚,不禁心道:“一個奴才,一口一個賤民,真是好大口氣。”可是大家都知道那位貴公子怕是皇族,就算罵眾人賤民,也是敢怒不敢言。
鮮卑作為大魏政權的統治者,是當世的一等人,鮮卑統治下的漢人,連鮮卑的近親烏桓都比不上,鮮卑皇族將世人劃分為四類,一等人是鮮卑,鮮卑中最高等的便是皇族拓跋一族,其餘便是八大門閥氏族,分別是丘穆陵氏、獨孤氏、步六孤氏、賀賴氏、賀樓氏、勿忸氏、紇奚氏、尉遲氏。
鮮卑本是北方草原的一支遊牧部落,趁著北方大亂,進擊中原,宰割下,借著災、起義與雄兵的時地利人和,最終擊敗了朽敗到搖搖欲墜的大齊政權,入住中原,建立了大魏,成為了統治萬萬裏疆土的皇族。
二等人是烏桓鮮卑,其中門閥氏族主要包括慕容氏等,本是鮮卑的一支,是落敗於拓跋氏的沒落舊貴族,所以淪為二等人,被拓跋氏壓製在八大門閥勢力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三等人是西羌,這裏不光是生活在西部的羌族,還有西域及外洋之人,均稱為西羌,列為三等,眼深鼻高的西羌,在鮮卑皇族眼中,要遠比肆意屠戮的漢人高出眾多。
四等人才是漢人,占據全部大魏王朝人口的九成,可惜命如牛羊,被鮮卑視為草芥,巴不得下漢人死絕,以免造反推翻了大魏的統治。
漢人之下,乃是無籍的奴隸,奴隸也是漢人,隻不過是最低賤的漢人,總得讓普通人感覺自己並不是最下等的人,有了一群奴隸比自己還慘,便可讓下漢人安心地給鮮卑做奴隸。
在鮮卑人眼中,漢人隻不過比奴隸稍強一些,是更好用的奴隸。
萬仙樓中的看客,全部都是漢人,山河淪落幾十載,本以為隻是朝代更替,不料全做了亡國奴,下盡失,想起舊事,眾人不由黯然神傷,其中年輕者隻覺憑白無辜被罵了賤民憤怒,年老者心中暗暗落淚,恥辱的傷疤印在心頭。
那隨從絲毫未察覺整個萬仙樓內鴉雀無聲的氣氛變化,兀自大罵道:“今日沒將你們這群賤民全部趕出去,已經是無上恩賜了,若不是公子愛民如子,不想破壞氣氛,早就全部清場,四等賤民還敢跟我一個堂堂鮮卑人搶座位?”
老鴇子心知惹不起對方,隻得龜縮著躲到一邊,不敢應答。
那隨從憤怒地一拍桌子,怒道:“夥計是死了嗎?還不滾過來擦桌子!”
萬仙樓的夥計早已顫顫巍巍地躲到了角落裏,聽他大罵,忍著心中的恐懼,顫抖著拿著抹布前來收拾桌子。
那隨從見他手腳顫抖,一點都不利索的樣子,嫌棄不已,甩出一巴掌,怒道:“快點!兩足狗!”
聽到這裏,有幾名年輕人實在忍無可忍,起身將要發作,旁邊有人拉住他們,暗暗勸解,都心知肚明,惹怒這幾個鮮卑人,恐怕將萬仙樓之人殺光也不是做不出來,到時候報告官府汙蔑成勾結南緬的匪寇,全部白白冤死在刀下。
吳義存斜著的三角眼裏,早已打量到憤怒的眼神和將要發作的氣氛,獰笑著,站起身來,拿起一盤花生,朝著那幾個年輕人砸了過去,道:“大爺們罵你是抬舉你,怎麽地,還想造反了不成?”
那幾個年輕人想不到被鮮卑人欺負就算了,還被一個市井無賴侮辱,心中忿忿不平,但聽著他舉起“造反”的大帽子,誰都不敢往他圈套裏鑽,氣不過,幾名年輕人起身離席,憤然而去。
這一起身,許多受不了這份侮辱的人,也紛紛借機逃出了萬仙樓,屋裏原本擠滿了人群,一下子走去了大半,隻有一些舍不得所花銀子的人,裝作沒聽見,繼續坐在位子上磕著瓜子,等著看大戲,隻是心中興致早已消退。
那貴公子坐在位子上,任由屬下作威作福,似乎習以為常,他身為鮮卑人,早已被灌輸了一個理念,漢人如狗,不聽話就要教訓,假如再不聽話,便要砍掉腦袋,否則,狗就會咬主人,所以他一點都不可憐這些被屬下欺辱的人。
因為,沒有人會可憐一個不對自己搖尾乞憐而是狂吠亂叫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