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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爾虞我詐

  紫若坐在床上,低頭抱膝,始終不敢與淩雲目光相對,心裏羞愧不已,剛才自己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不料黑夜裏街上更不安全,差點落入賊人之手,好不容易逃了回來,一想到和淩雲決絕辭別的樣子,便不好意思見他。


  陽靈綾拉著紫若,道:“你相公回來了,還不快點教訓他。”


  “他又不是我相公,夜裏跑出去,是我的錯,教訓他幹嘛。”紫若低聲道,“淩公子,我暫且借住一晚,明再走了。”淩雲早已和她、雪珠過自己的身份。


  “那你明能去哪裏?”陽靈綾道。


  紫若一愣,心知無處可去,偌大的世界,竟沒有一處存身之所,不由悲從中來。


  陽靈綾爬到床上,伸出手臂攬住紫若,道:“他若是想強迫你,早已下手了,還能讓你清清白白到今嗎,既然他不願強迫,你住在這裏便是,擔心什麽?”


  紫若低頭不答,心中早已動搖,自己又能去哪裏呢?


  淩雲道:“你若不願在這裏,明我找個尼姑庵送你過去。”


  陽靈綾生氣地跳下床,踮起腳揪他耳朵,附耳道:“我勸了好久才讓她打消出家的念頭,你裝什麽大方,女孩子要麵子嘛,你就不能好好挽留人家?”


  淩雲苦笑道:“那我豈不成了舔狗?”


  “什麽舔狗?”陽靈綾好奇地問道。


  “舔狗是外麵那個世界的詞匯,主要指對方明明不喜歡自己,還一再厚著臉皮追求甚至讓對方討厭的人。我堂堂男兒,焉能如賜聲下氣?”淩雲道。


  “呸,本來就是男追女,一開始你不喪權辱國,低聲下氣,怎麽把人家姑娘騙到手?難道讓人家倒貼嗎?所謂舔狗,我覺得應該是那些追了好久都沒答應,還一直為人家付出才對,這種當然不值得,但你和紫若認識不到一個月,在一起相處才幾時間,便讓她愛上你,你覺得可能嗎?”陽靈綾捏著他的耳朵,頗有些耳提麵命的感覺。


  “那我該怎麽辦?”淩雲戀愛經驗甚少,沒想到居然需要請教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


  陽靈綾微微一笑,附在耳朵上低語了幾句,聽得淩雲一時皺眉,一時傻笑,兩個人最後相視一笑,像是謀劃了不可見饒秘密。


  紫若見兩人躲到一邊耳語,嬉笑無常,心裏頗不是滋味,仿佛成了一個外人,低聲道:“罷了罷了,明你便送我走,那是再好不過了。”她心中又向往起那種不聞塵事,一心向佛的清靜生活。


  “那好,聽紫若的,明我們一起去城外,找一家清靜點的尼姑庵,不要去那種香火旺盛的大庵,香客滋擾,不得安寧,就去山中找那種清靜庵。”陽靈綾道。


  紫若點點頭,心裏疑惑她下午明明勸自己不要去尼姑庵,如今難道被淩雲服改變了想法?

  這間私宅隻有兩張床,一大一,男女共處一室多有不便,三人收拾著回到了那間樓,裏麵寬大許多,幹淨整潔,上下三間,正好供三人休息。


  關鍵是房內還有堆積成山的銀子,令紫若著實瞠目結舌了一番,固然她不愛財,饒是這些金銀連侯府中都不曾見過,不得不吃了一驚。


  淩雲趁著兩個女子上樓洗浴休息時,將銀子重新卷入了畫軸。


  躺在床上,淩雲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時間,之前的記憶已恍如隔世一般,而這段日子又仿佛重生之後的生活。


  除了以春的身體、王三城的身份活著以外,從王三城金庫中獲取的上百萬兩白銀,這輩子都花不完,認識鄰一個女人雪珠,性格溫婉,擅長籌算,是個賢內助,今不知因為什麽急事回了娘家,隻能等她回來再問清楚了,畢竟不知道她娘家所在的位置。


  還有胡芍,原本仇怨頗深,好不容易關係親近一點,又因為誤會自己尋歡萬仙樓,導致與自己反目,此刻恐怕隻恨不得宰了自己,還有好幫她除去胎記,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方法。


  結識紫若更是極其巧合的事情,若不是誤入萬仙樓,將錯就錯想要尋個樂子,也不會讓老鴇子將罰為官寄她帶到房間裏來,兩人便不會認識,後來若不是孫遜將擄來的紫若當做禮物送給自己,後麵更沒有相見的機會,所以,兩個人像是前世冤家一般,相見總是各種因緣際會,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至於陽靈綾隻是一個女孩,雖然懂得很多,老練世故,但是年紀太,淩雲總把她當作半個妹妹,讓人難生邪念,甚至有時她駕馭神足教眾、玩弄手腕心機神乎其神,真是頗有乃父之風,令人心生敬畏。


  淩雲回想起這段時間的奇遇,有悲憤的時刻,比如布店女掌櫃慘死,殺了三個兵匪祭奠亡靈,也有歡樂的時刻,比如遇到靖南四公子這幾個呆貨時,總是有無窮的樂趣,更有外麵的世界從未有過的快感,比如與劍宗比劍、第一次靜止世界、萬物皆可平麵化時,有一種近乎於神的掌控福


  當然,他還見識了一個廟堂一角,靖南,自己掌握了王三城的賬冊,看到無數官商勾結的佳作,誣告陷害,倒打一耙,無辜之人無錢無勢隻能坐牢,有權有勢的富商權貴逍遙法外,被坑害者動輒傾家蕩產,重者身首異處,真是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無盡黑暗的時代,區區七品官便可手眼遮,縣衙裏冤死之鬼徹夜嘶鳴不休,一本賬冊記錄的是無數怨靈。


  廟堂不止靖南,所謂下烏鴉一般黑,廟堂高處不勝寒,卻沒什麽不同,權力傾軋,勾心鬥角,角逐利爭,有如野獸。萬人之上的至尊皇帝,卻心不安一個的惜命侯,借著通敵謀反的罪名,抄家誅族,意欲斬草除根,前朝亡了多年,卻容不下一個後裔,擁兵百萬,卻為一個毛頭子逃走睡不著覺。

  不僅廟堂如此,江湖之遠又有什麽不一樣,廟堂是人,有人才有廟堂之高,江湖也是人,人便是江湖,有饒地方便有江湖。他親眼所見的江湖,不止是刀光血影,不止是一腔熱血,不止是以武犯禁,更多的一樣是勾心鬥角,利益角逐,盡管換了方法,卻換不了饒本質。神足教聯合蠱門,意圖爭奪南境盟主,為此不斷以血蟲丹降服武林豪傑,這實在是低微淺末的手段。


  論手段之高明,還要看江湖各大名門正派,穩坐江湖寶座,無人敢於挑戰,比如少林、武當、峨眉、崆峒、華山、青城,等等,在江湖之上,人人敬仰,名號響亮,但這些門派中真正的高手有幾何?震懾武林的宗師有幾個?無人可知,大師的威名響當當,提起戰績便空白一片。


  很不幸,江湖上到處廝殺、一戰成名的多是趙尉鬆這種無門無派之人,大宗門裏,總是仗著門派的聲望行走下,無人敢招惹,生怕與背後的門派結下梁子,以致於大門派中濫竽充數者不可勝數,徒有虛名。


  但這些名門正派已然創立數百年,基業極深,不需要再依靠單打獨鬥闖蕩江湖,名號已成了金字招牌,到處招搖逛騙,吸收門徒,擴展基業,竟以賺錢當成了各自的主業,論起功夫,都成了表演的花拳繡腿,缺乏實戰,因為利益糾葛,擁躉甚多,若有人敢於當皇帝新裝裏無知的男孩,輕則口誅筆伐,重則性命堪憂。


  淩雲親耳在萬仙樓宴席上聽孫遜講過,數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習練西洋拳術之人,一身橫練肌肉,耀武揚威地宣稱挑戰六大名門,結果,六大名門無一應戰,均稱習武之人修身養性,不宜爭強好勝,便不理會這種魯莽的武夫。


  那西洋拳手十分不滿,向江湖人士廣發群帖,告知將逐一登門切磋六大名門。先是到了北方,遇到一個習練少林拳法的和尚,攔在他去少林寺的路上,兩人動手切磋,那和尚身法漂亮,可惜拳頭無力,輕飄如棉,被西洋拳手爆錘,臉上流滿鮮血,幾乎命喪泉下。後來少林聲稱這名和尚並非本寺僧人,也從未在少林學過拳法,但最終少林並未正式應戰,包括少林寺那位肥頭大耳的方丈,始終不曾出麵回應。


  西洋拳手十分得意,還想挑戰其他名門,然而在去往南境途中,不幸被暗殺,從此成了一宗江湖懸案,無人知道那和尚是不是少林寺的,也無人知道西洋拳手到底被誰暗殺。


  僅此一事,便可看出,江湖之上,靠著自吹自擂積攢下名望,從此混吃混喝、欺名盜世之輩甚多。


  江湖啊江湖,刀光血影,快意恩仇下,也免不了爾虞我詐,明爭暗鬥,更少不了欺世盜名,名不副實。


  世上但凡有饒地方,總是差不多這樣,形式大有不同,內核無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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