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斷發
紫若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心裏疑慮不斷:“這首詩可以世上除了姐,隻有我知道了,寫完便燒掉了,他怎麽會猜得出來?”
“你不願親我的嘴巴,親臉上一口也勉強湊合。”淩雲笑道。
紫若後悔當時中了他的激將法,本以為他絕不會猜出,誰知道竟然猜中,若是遵守諾言豈不是等於有了肌膚之實,絕對不可,於是回絕道:“讓我親你絕對不可能,但你可以出一件事,隻要這件事不是對我有非分之想,我都會去做。”
淩雲滿臉失落,道:“我還以為你是個誠實守信的人,太令人失望了,你能幫我做什麽,讓我好好想一想。”
紫若心中滿以為他會讓自己幫忙解開繩子,不料淩雲並不想隨便浪費這個機會,雖然出之事她未必會做,總得想一件事情折磨她一下,不能將她如此輕易放過。
“你想好了沒有?”紫若見他苦思冥想,生怕想出讓自己十分為難之事,於是催促道。
淩雲皺著眉頭,道:“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你必須真心回答。”
紫若道:“那要看你問的是什麽問題,萬一太猥瑣我才回答呢。”她生怕淩雲問出褻褲顏色之類無下限的問題,所以了提前預防的話。
淩雲不屑道:“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像是那種人嗎?老實告訴我,你對洪景瀟還有感情嗎?我可會讀心術,不要騙我。”
“關你什麽事?”紫若一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充滿了不好的回憶,沒好氣道。
“這問題又不猥瑣,你實話實。”淩雲道。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難道不會看我內心的想法?”紫若忿恨道,“無情無義,薄情寡恩,我早已忘記他了,你倒是挺記著他,不如你去找他好了。”
淩雲見她滿臉怒容,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惹怒了她又不知如何安慰。
紫若好不容易走出那一段陰影,此刻暫且安身在這個居所,寄人籬下,有如無根的浮萍,不知世上之大,何處是容身之所,萬千悲傷一下子浮上心頭。
這悲傷中,有國恨,山河淪亡於異族之手,有家仇,父母雙亡死於抗爭鮮卑,更有情怨,苟且偷生,追隨舊主,卻不料無情最是男兒郎,此生所付非良人,傷透了心,獨自離去,依舊逃不過他屬下追殺,連此饒名姓,紫若也不願再想起,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萬般愁緒向誰訴!
紫若從鞘中拔出玉迫劍,劍身十分沉重,雙手勉強舉起,搖搖顫顫。
淩雲以為她用劍嚇唬自己,見她笨拙的握劍姿勢,心中暗笑,大聲道:“心點,這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別沒殺掉我,反而傷了自己。”
紫若慘然一笑,臉上淚已成千行,默然不語,揮劍橫在肩上,竟似要刎頸,不待淩雲反應過來,一縷縷青絲,碰觸到劍刃,發絲盡斷,飄然落地。
淩雲連忙掙脫了麻繩,生怕山紫若,刹那間,以近乎窒息的速度,奪下她手中緊攥的玉迫劍,可惜滿頭烏黑長發,已斬去一半,地上盡是飄落的青絲。
淩雲將玉迫劍放到桌子上,抱住紫若,懊惱道:“為什麽幹這種傻事?”
紫若已泣不成聲,任他抱住,委屈地抽噎道:“求你一件事好嗎?”
“什麽事?”淩雲問道。
“放我走吧。”紫若神色絕望道,“我再也不想活在這個世上了,你若是真的想對我好,便讓我走吧,找個清靜之地削發出家,從此不聞世事,青燈古佛相伴,如果有可能,下輩子我再報答你的恩情。”
淩雲愣了半響,他知道紫若還沒從情殤中走出來,悲傷在所難免,如果強留她在此,隻能兀自更加悲傷,自己不可能一直陪著她,萬一想不開自尋短見,實在是可怕,於是順著她道:“好,明我送你去城外尼姑庵,看看那裏的主持收不收你,今晚暫且休息一夜,如何?”
紫若搖了搖頭,滿臉淚痕,道:“我今晚便要去,你不用陪我,自己去便是。”
“可是靖南縣四個城門都關閉了,你怎麽出城?”淩雲道。
“我等到五更開城門,這裏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對我越好,我越覺得虧欠,可我一無所有,不能報答你,在這裏呆到明,恐怕我永遠都走不出這塵世了,對不起。”紫若眼眶中淚珠滑落,心裏傷心無比。
淩雲歎了口氣,道:“你既然去意已決,我知道強留隻會鬧得彼此不愉快,本來當時你之所以會來到我身邊,便是被人劫持,並非自願,現在放你自由,你走吧!”
紫若看著他失落的樣子,深施一禮,擦幹了淚水,轉身剛要離開,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回身走回淩雲身邊,伸手遞出一個東西,道:“這是你的黑棋子,物歸原主。”
淩雲接過棋子,顏色墨黑未變,苦笑道:“還以為你不想走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紫若遲疑了一下,嘴唇微啟,又緊緊抿上,一言不發,終是消失在了夜幕之鄭
淩雲呆呆地坐在床上,失魂落魄了一般,悵然若失。
以前他一直以為,隻要有了錢,財大氣粗,滿足女饒虛榮心,便能追求到女子的芳心,如今他家財萬貫,甚至無所不能,可依然攔不住不愛自己的女人離開。
一種無力感充滿了他的心,哀莫大於心死,也許便是這種感覺,總比放聲痛哭更加難受。
“呆子,你還不追,姐姐快要走遠沒影了!”一個童稚的聲音忽然從窗外傳來。
淩雲抬頭看到陽靈綾打開兩扇窗戶,趴在窗台上,頑皮地朝自己擠弄眼睛。
“你怎麽來了?”淩雲好奇地問道。
“一覺睡醒,都黑了,我害怕在那房間裏,一屋子金銀財寶你也不收起來,萬一引來歹人,所以我便跑到這處私宅來找你了,沒成想還看到了一處夫妻吵架的好戲。”陽靈綾道,那一個雨夜,她也跟著馬車來過這處私宅,所以記得位置。
淩雲失落道:“別開玩笑了,她不愛我,你沒聽到嗎?”
陽靈綾格格笑道:“怪不得人家和木魚腦袋談戀愛最為苦惱,你果然一點都不明白女人。”
“什麽?”淩雲疑惑不解道。
陽靈綾翻進房間,大搖大擺地拉過椅子坐下,道:“讓本姑娘好好跟你解釋一下,她若是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你打賭輸了要她親你一口,為什麽她沒有拒絕?並不是她有十足把握會贏,而是她並不反感你的籌碼,覺得尚可接受,才會下注打賭。還有,剛才她幾乎要走出去了,為什麽突然又轉身回來,你以為隻是給你這枚黑棋子嗎?她是給你個傻子機會啊,可惜你還是沒有攔住人家,隻得失望地離開了。”
“那剛才她為什麽連夜也要離開這裏,態度那麽堅決?還有她如果不是真心想出家當尼姑,為什麽割斷頭發?”淩雲問道,古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般除了出家人或患了禿頭病,無人會隨意斷發,甚至對於上等權貴,斷發有如斷首,是極為介意的事情。
“唉,真是個傻子,女孩子留在你這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肯定怕你以為她輕薄,所以她才堅決要走,人家劉備請諸葛出山都要三顧茅廬,你一下子就答應自然讓人家一點顏麵都沒有了。她那麽傷心,肯定是有出家的念頭,世上哪個女孩子被山不是要死要活,過去那一段勁兒就好了,頭發還會長出來,你不去追回來,恐怕這個老婆算是丟了。”陽靈綾娓娓道來,仿佛談過許多場戀愛,完全不像是個年齡尚的女孩。
淩雲恍然大悟,沒等她完,已經像箭矢一般衝進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