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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又見靖南四公子

  臨近中午,大街上熱鬧的人群逐漸變得稀稀落落,大多各自回家吃飯午休了,淩雲穿過空曠的大街,記憶中私宅隻需穿過一條巷,再拐幾個彎就到了,隻是白和晚上的街景大不相同,走在兩個巷的岔路口,一時拿不準是哪一條道路。


  低頭一看,手掌心裏的那枚黑色棋子顏色一直沒變,恐怕陽靈綾這個丫頭早已安然地在樓裏昏昏睡去了,淩雲看著頭頂的驕陽,隻想快點走到那處私宅,帶著雪珠紫若二人回到樓,自己可以安心地睡上幾個時辰,好好補一覺。


  淩雲決定先從左邊的巷走過去看一看,巷子狹窄逼仄,僅容兩人並行,車馬是決計進不來的,古人之所以設計這麽窄的巷子,一是車馬並非家家都有,很多人家貧困,連驢車都沒有,更別提馬車,二是防盜,許多大件家具,賊人縱然來了,也隻能望之興歎,除非拆牆破壁,否則絕無可能偷光家中物什。


  淩雲往巷子裏走去,兩邊是各種平凡人家,有的家碧玉,梳著油光鋥亮的烏黑鞭子,正坐在門口和弟弟妹妹玩耍逗趣,看到淩雲這個陌生男人走來,臉上飛紅,忙不迭地起身跑進屋裏,重重地關上了門,如同見到了可怕的野獸一般,連年幼剛學會走路的弟弟妹妹都關在了門外,幼童一臉愣愣的樣子望著淩雲。


  淩雲心裏一陣陰影,他並不是不知道古人男女之間防範甚嚴,非禮勿視,授受不親,但是被別人這樣硬生生地拒之門外,還是有幾分不舒服,畢竟本來就沒想多看這姑娘幾眼,反應未免過激了。


  穿過這戶人家門前,不遠處飄揚著一扇黃色的方形旗幟,上麵濃墨寫著一個大大的“黃”字,明顯是一戶大戶人家,庭院裏樓台榭,高出院牆許多,而院牆本來已經比普通人家房頂還高了。


  走到那戶人家時,大門上寫著一副對聯,上聯是“妙灸神針扁鵲重生”,下聯是“琴心劍膽華佗再世”,橫批是“杏林春滿”,紅紙上鐵筆銀鉤,倒是頗有幾分氣勢。


  淩雲突然想起這戶人家,莫不是黃旦中家宅後門?前院臨著大街,後門對著如此狹窄的巷,整個宅院可是夠大的。他不知黃旦中父親黃神醫積累了家財頗豐,與一般商人不同,黃神醫治病,隻收金銀,所以家中黃白之物足有幾十萬兩,不敢後門麵對大道,生怕惹來盜匪,一股腦兒將家產擄光。


  門外另一戶人家,房屋低矮,一個老婦正叉開腿坐在一張矮凳上,埋頭清洗幾大盆衣物,見淩雲走過頭也不抬,手裏麻利地搓洗衣物,其中不乏沾了血的髒衣服,大概是黃神醫家的浣洗傭人。


  忽然,黃神醫宅院內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今我們從後門走,再也不從大街出去了,上次真是見鬼了,我不相信這次還會碰到那個非人哉的家夥!”正是胡魁的聲音。


  另一人附會道:“放心好了,後門是個死胡同,很少有外人走這條巷子來。”是黃旦中的聲音。


  一個甕聲甕氣地聲音大聲道:“這麽怕他幹嘛,連前門都不敢走了,這樣還算是男人嗎?”


  有人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十分脆響,怒罵道:“朱威你個蠢貨,他不是人你懂嗎,無論是神是妖是鬼是魔,總之不是人,你還敢招惹他,別做不成男人,讓你連人樣都沒有,難道你忘了上次銅錘被他一雙赤手拍成了銅箔?”話者是邢尚榮。


  邢尚榮繼續道:“你們哪裏知道,上次我在旦中家喝酒喝到宿醉,第二大門未開,便從後門溜走,誰料,大清早上,碰到後門巷裏不知誰家的美人,兩個烏黑發亮的鞭子,一雙俊俏白嫩的臉蛋兒,讓我看呆了,她臉一紅就跑回了家,幸好我做了記號,今日傷痛好透了,我們一起去看看我未來媳婦,走著!”

  胡魁嘲弄道:“怕是你又自作多情,上門調戲不成,人家老爹拿出剔骨尖刀將你腦袋削去一截。”


  話間,後院的門被推開了,靖南四公子看到了笑臉吟吟的淩雲,正站在門外。


  “媽呀!”“見鬼啦!”“快關門!”“來不及了!”……


  一陣嘈雜淩亂的大喊大叫,引得一直低頭彎腰浣洗衣物的老婦忍不住抬頭張望。


  淩雲笑嘻嘻地伸出雙腳抵住了門,道:“幾位公子哥好雅興,這是打算跟我扳下手腕,比比力氣大嗎?”


  正拚死用力關門的四位公子,發覺厚重的木門被淩雲雙腳抵住,紋絲不動,尷尬地對視一眼,不由鬆開了手,大門敞開,四個人像是犯錯了事的學生一般,垂手站在淩雲麵前,不知所措。


  “大爺,我錯了,其實我從來不敢調戲良家女子,都是嘴上和他們吹噓過把癮,我一直是把那份暗戀放在心中,隻要遠遠地看我心愛的女子一眼就心滿意足了,如果能上一句話最好,要是調戲,萬萬不敢。”邢尚榮連忙解釋道。


  胡魁臉色十分難看,從牙縫裏擠出了一絲虛假的微笑,道:“春大爺,我一直謹遵教訓,積德行善,今我們特意從後門出來,就是為了做好事的,絕不是什麽調戲良家,怎麽可能幹這種事情,就算幹,也是邢尚榮這家夥自作主張,絕對是他惡習難改,我可是來做好事的。”


  胡魁緊張地四處張望,忽然看到浣洗衣物的老婦,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樣,眼中放出了光芒,興奮異常,衝過來抱起老婦,請她站到一邊,自己擼起了上等蜀錦織成的袖子,露出白花花的肥手,伸進滿是皂液的洗衣盆裏,臉上一陣犯難之色,強忍著惡心,揉搓起那團滿是血汙的髒衣。


  浣洗衣物的老婦茫然地站在地上,不知發生了什麽,長期低頭彎腰洗衣的後背成了一張年邁鬆弛的弓,低著頭,聲音嘶啞道:“少爺,還是我來洗吧。”


  胡魁哪裏肯鬆手,揉搓的手勢雖然不像樣子,但是大起大落地泡水姿勢迸濺起許多水花,甚至有髒水濺到了嘴巴裏,饒是如此,他依舊堅定道:“阿婆,今的衣服全部由我來洗了,我不是好今來幫你洗衣服的嗎,你忘了嗎?”


  邢尚榮心中火氣大起,暗地大罵胡魁不是人,居然賣友求生,還靈機一動想出這種餿主意,居然幫浣紗老婦洗起衣服來,平時從後門進進出出,也沒見你多看這老太婆一眼啊,真是會裝。


  邢尚榮心翼翼地繞開淩雲,湊到洗衣盆旁邊,與胡魁並肩坐著,提起大盆裏的髒衣服用力搓洗起來,臉上掛著違心的笑容,道:“阿婆,你休息就是了,這點衣服我們幫你洗。”


  浣紗老婦摸不著頭腦,見他們不像作弄自己,又是常來黃家醫館的公子哥們,不敢得罪,隻得惴惴不安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們裝模作樣地搓洗衣服。


  朱威雖然遲鈍,但並不傻,也跑過去學他們二人樣子,蹲在一旁搓洗起衣服。


  隻有黃旦中,站在一旁,雖然內心恐懼淩雲的超凡武力,但並不願像他們三人一樣低聲下氣地裝模作樣做好事給他看,以此求饒一命,更何況他內心認定淩雲侮辱了胡芍,與他不共戴,寧願死在他手下,也不願委曲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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