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仇人相見

  春幾乎從未去過女眷所在的院落，所以，淩雲從春記憶中提取信息，隻模糊知道哪幾個院落是住著女眷，並不知道胡芍具體住在哪裏。


  淩雲路上碰到了一個丫鬟，隨手拉住，問道：“你可知大姐的住處？”


  那丫鬟一愣，隨即大叫道：“春你要死啊，怎麽敢穿著大少爺的衣服？”淩雲此刻身上穿著上等綢衣，丫鬟差點沒認出來。


  淩雲淡淡一笑，道：“你想穿姐衣服，我改給你買一件。”著，手中掏出一把碎銀子，足有三四兩，倒在她的手上，道，“姐房間在哪裏？”


  那個丫鬟見到銀子笑開了花，道：“跟我來。”


  一路上，丫鬟又擔心起來，道：“春，你莫不是偷了大少爺的錢，怎麽一下子闊綽了起來？”


  淩雲看著抄手遊廊上的假山魚池，漫不經心地道：“哼哼，你家的少爺現在未必有我闊綽，為何要偷他。”


  丫鬟反正賺了一筆錢，不再多問，隻叮囑道：“見了姐，別是我帶你來的，免得責罰我。”


  淩雲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嗯”了一聲。


  穿過層層院落，來到了姐所在的院子，丫鬟臉色有些恐懼，站在門口道：“就這裏了，你進去吧，我走了。”匆匆離開，唯恐什麽追上她似的。


  淩雲抬眼打量，不過是一個尋常的院，院中石桌一副，牆角栽植一些奇怪的紫色花朵，旁邊有高達數十丈的瀟瀟竹林，掩住了低矮的院牆，從外麵縱然搭梯子也看不到院子裏。


  淩雲踏入了院，房間的門簾被卷起，一個女子走了出來，見到淩雲，滿臉驚愕，臉上飛紅，輕巧地掀起簾子又鑽進房間。


  那女子驚鴻一瞥間，容貌是如此豔麗，如此熟悉，不就是胡芍？不不不，比胡芍少了一塊青色的胎記，否則，兩人幾乎一模一樣。


  淩雲心中暗暗驚奇，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原來她故意在臉上敷上青色的東西，讓別人誤以為是胎記，不然，這世上怎麽會同時有兩個人，長相一模一樣，都是如此舉世無雙的美貌，除了雙胞胎，不過胡府隻有胡芍一個大姐，從未聽過還有其他姐啊？”


  房間裏，一個黑色身影飛出來，臉上遮著麵紗，冷笑道：“想不到你送上門來，今是你自尋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


  淩雲笑道：“多日不見，脾氣還是一樣潑辣。”


  胡芍冷眼相對，道：“殺父之仇，和你沒什麽好見的。”


  淩雲嘿嘿笑道：“你那青色的胎記，剛才怎麽臉上沒有了呢？”


  胡芍奇怪地“咦”了一聲，隨即明白他誤將婢女看作成自己，心中慍怒更甚，不再話，拔劍刺了過來。


  淩雲不躲不閃，輕描淡寫道：“你弟弟胡魁的性命不要了？”


  胡芍硬生生地收住了劍，砰地飛出，將院中石桌削去一半。


  淩雲歎息道：“誰要娶了你，家裏的桌子看來要經常換了。”


  胡芍怒道：“我弟弟現在哪裏？”


  淩雲道：“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然後才能知道他是死是活。”


  胡芍恨恨道：“他少一根寒毛，你就等著被萬箭穿心吧。”


  淩雲微微一笑，渾不在意，問道：“當初，府裏有個丫鬟被狗咬死，是誰殺的？”


  胡芍道：“被狗咬死，自然被狗殺的。”


  淩雲道：“這樣，那你弟弟恐怕活不過三秒了。”

  胡芍不明白三秒什麽意思，隻知道他在威脅，哼了一聲，道：“那是我殺死的。”


  淩雲繼續問道：“為何殺她？”


  胡芍反問道：“她難道是你念念不忘的情人，為她複仇來了？”


  淩雲不答，重複問道：“為何殺她？”


  胡芍心中想道：“果然是他的情人，哼！今日無非我死於你手，隻是沒想到竟因為這個。”


  胡芍坦然道：“那丫鬟不知什麽原因，深夜去找我爹哭求將她開除出府，沒想到我爹正在練功，失手將她打傷，怕傳出去名聲不好，我爹便將她丟到了狗圈裏，任狗咬食。”


  淩雲怒道：“活活的人被狗咬死？”


  胡芍不敢看他眼睛，低聲道：“她已傷重難治，我爹親手將她丟進狗圈，我看她叫得淒慘，一劍給她一個痛快，如此，算是我殺的了。”


  淩雲怒拍石桌，石屑四處迸濺，道：“人命在你眼裏如此不值一提嗎？”


  胡芍淒厲地怪笑了幾聲，道：“是啊，人命本就卑賤，我在你眼裏，不也是待宰的羔羊嗎？”她心知淩雲的功夫，自己無論如何抵抗，終究難逃一死。


  淩雲怒道：“如今，我給你一個痛快，讓你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他舉起利刃，直直刺向胡芍雪白的脖頸。


  屋子裏衝出來一個身影，哭叫道：“不要！”


  那名和胡芍同樣容貌的婢女衝了過來，身體擋在胡芍身上，直直瞪著淩雲，楚楚可憐道：“姐這麽可憐，為什麽要殺她，殺我好了。”


  淩雲一愣，疑惑道：“你們居然是兩個人！”頓了一下，喝道：“你可知她殺了多少人？縣衙的衙役有什麽錯，隻因為看了她一眼，盡數殺光，城南的蔣秀才一家因為得罪於她，全家滅門，乞丐因為發現了凶案，大喊大叫，被她一把火燒死了十多個乞丐，這些人有什麽錯，難道不可憐？”


  淩雲想起自己冒充縣太爺時，麵對那些死去衙役的親屬們哭求，縱然給了一筆豐厚的撫恤金，告訴他們衙役們是在捉拿要犯的過程中獻身，仍舊撫不平那些哭成一片的老老少少的苦痛。


  胡芍冷笑道：“這些衙役都是縱橫幾十年的江洋大盜，身上哪一個沒有幾十條人命，王三城便是他們的首領，幾個人花錢買通了朝廷，來到靖南縣為非作歹，是我殺了，可惜殺晚了，有什麽可憐？”


  淩雲聽到她的話，心中暗暗吃驚，道：“他們是江洋大盜，你有什麽證據？”


  胡芍冷笑道：“你在縣衙後院發現了幾百萬兩的金庫，請告訴我，靖南縣一年納稅不過萬兩白銀，縱然是貪官貪掉了全部稅賦，也得幾百年才能貪汙到幾百萬兩，這些人若不是江洋大盜，怎麽會有這麽多銀子？你告訴我啊。”


  淩雲先前可憐無辜死去的衙役，此刻聽聞這些人不過是洗白安定下來的匪徒，心中驚愕不亞於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胡芍。。


  “不必多言，殺了我吧，關於乞丐和蔣家，我不想多言，縱然不是我殺，也是因我而死，我來為他們償命，理所當然。”胡芍閉上了眼睛，她早已厭倦了塵世，苟活一日，不過是不敢去死，如今，有人成全，何其快哉！


  有時候引頸一快，遠勝活著不成人形，比生命重要的東西太多太多，是以有人赴死無懼，視死如歸，胡芍並不是為什麽大忠大義，隻是這世界，不再有什麽值得留念了，厭倦了，死，也是一種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