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遍一遍
往事遊弋在腦海裏,慕雨杉酸疼的眼睛有些模糊視線,她恢複理智,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病房門口了。
她透過門上的窗看見陸遇森幫他換了輸液瓶,又動作很輕地給他掖好被角,慕雨杉慢慢地挪到一邊,陸遇森出來往之前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像做賊一般長舒一口氣。
手指握住手柄,她的指縫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也許是聽到德叔從遠處喊的一聲慕姐,她一慌亂就闖了進去。
身子抵在門邊,她努力平穩住心跳。
突然覺得對不起德叔,她居然和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玩捉迷藏。
她輕歎一口氣,再抬頭時,就看見任皓謙熟睡的側臉。
她懸著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磨蹭地走到他身邊,空蕩蕩的VIP病房散發著一種清香,她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他躺在床上,臉容蒼白而瘦削,微微蹙起的眉讓人不由心疼。他大概正在經曆一個不好的夢,因為他囈語著一些名字,她聽不清,就隻好從桌上拿些紙巾擦拭著他額上的汗珠,隻是強迫症迫使她找到垃圾桶丟手上的東西時,她看到垃圾桶裏有兩張捏皺的機票,她撿起來看,一張是從日本轉機到上海,另一張是從上海飛往意大利的機票,而時間大約是兩個時前,她猜想,他可能臨時生病才取消航程。
慕雨杉扔掉手上的東西,打算繼續配合著他做戲,剛要抬腳就聽見他很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阿杉!”
明明清而淺淡的嗓音似蜻蜓點水,可於慕雨杉而言似洪水猛獸,他一遍一遍呢喃的名字居然是她,她又沉著冷靜地安撫自己也許是在叫另一個人,因為他從沒這樣叫過她,他的稱謂簡單明了,大多數是平淡的“慕雨杉”這三個字,就像在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自知她看不清他。也許他脆弱的外表正在給她挖一個更大的坑,畢竟她間接害死了他親妹妹,畢竟他毀了顧家和慕家。
然而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再一次慌亂地喊出那三個字——
慕雨杉。
她無法再欺騙自己這個名字就是自己,他的聲音讓她覺得有些悲哀,仿佛隱忍了無數痛苦,他才敢在夢裏這樣叫她的名字。
沒有任何猶豫,她俯身吻住了他,她想堵住他一步一步的試探。
眼淚落在他的發梢,看起來一直在沉寂安睡的任皓謙,突兀地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那一刹,慕雨杉感覺自己整個心髒都要從身體裏麵蹦躂出來了。
驚慌失措的瞬間,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認賬和馬上跑,正要付諸行動,他卻按住了她的手,他慢慢坐起來,他的手穿過她的發際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臉禁錮住,他湊過來盯著慕雨杉看了十幾秒,他的唇飛快地湊了上來,貼在她的唇上麵。
他的吻像一場肆意的雨,潮意洶湧得熱烈,慕雨杉整個身體僵硬在那裏,隨著那三個字的吐露,她才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錯亂中清醒過來。
“慕雨杉。”他用夢裏的語氣貼在她的耳窩喊著。
她咬著唇,羞紅了臉,從他懷裏掙脫開,“什麽?”
“原來我一直都很細心捕捉一些細節,生怕漏掉什麽,後來,我真的死心了。”
她不明白地看向他,漂亮的眉眼透著一股愁思。
他很笨拙地抬手揉揉她的腦袋,他的聲音徒然變得低沉,而後他盯著她沉寂了幾秒鍾,才緩緩地似乎扯回正題:“沒事,就是突然想喊一下你的名字。”
他語氣裏麵那些濃得化不開,她又無從琢磨得透的情緒,讓慕雨杉微微僵了一下,然而她怔然了幾秒,固執地追問:“再後來呢?”
她紅著眼眶,有些窒息。
任皓謙對她的反應有點奇怪,他覺得也許生病的男人會讓某人生出點惻隱之心,就聳聳肩,恢複以往有些慵懶又夾著冷然的姿態,“再後來,我腸胃炎犯了,被阿森叨叨了半個時。”
他始終沒問那個吻的意思。
他不是不想試探真心,而是,他期許她可以遠離自己。
多諷刺,他從前所許竟是現在所棄。
慕雨杉嘴角抿成一道弧線,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軟糯的嗓音傳來,極為好聽,“你活該。”
然後,“砰”的一聲關門聲,將任皓謙輕鬆的麵容震的有些慌亂無措乃至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