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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我終究逝去

  因為上次的經驗教訓,她習慣帶紙質地圖,掏出手電筒在地圖上照了照,她確定了大概的方向。


  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一邊拿著手電筒一邊提心吊膽的,她居然不知道剛剛自己走神了一個多時,現在已經下午六點。


  她忍著疼走了一段路,邊一彎上弦月緩慢地從雲層裏爬出來,透過茂密的高高的樹枝灑下來,淡淡的清輝。


  她其實膽子一向很,上次在山上迷路就靠著罵資本家活下來的,現在想想剛剛就應該訛上那個狗仔記者,在烏漆麻黑的山裏餓死,還不如被他掐死。


  走了半個時,腳踝腫得像饅頭,手機還是沒有信號,她扔掉手裏的東西,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不是和爬山有仇?每每都迷路!”她雙手作揖,虔誠道:“德叔你一定要來救我。”


  任皓謙拿著手電筒上山的時候,半山腰就瞥見一個坐在地上打坐的身影,他猶豫地走了過去,就看見慕雨杉閉著眼睛咒罵自己的模樣。


  這倒讓他記起上次爬山,明明在寺廟裏找到她的人是他不是德叔,她愣是貼在他的背上一邊罵著自己一邊感恩德叔,想到這,任皓謙陷入一陣頭痛裏。


  “皓謙?”低柔的聲音徐徐響起。


  他還沒回應,懷裏就撲過來一個涼颼颼的物件,剛剛的怒意已然消失,盯著她可憐的模樣也不知該從哪裏開始罵起了。


  許久之後,他身上的暖意渡到她身上,慕雨杉的鼻涕眼淚一個勁地往他白淨的襯衣裏蹭,他拎起她的腦袋,低頭看她:“慕雨杉,多大了還哭鼻子。”


  “我嚇死了,其實。剛剛——”她不想讓他擔心,支支吾吾掩飾:“剛剛我以為會有野獸。”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將她的花貓臉擦幹淨,一舉一落透著耐心和關牽


  她呆住,仰頭愣愣地看著他,忽然想踮腳吻他,她狠勁掐了一下自己才得以清醒。


  他在她麵前蹲下身子,溫柔地拍拍肩膀,“上輩子欠你的,快點上來。”


  慕雨杉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動作,心底深處就像打碎了燭台,暖暖的燒灼著心,她磨蹭地跳到他的背上,兩隻手環著他的脖子,仿佛像平日愛吃的牛軋糖,粘在他身上。

  夜色寂靜,上弦月靜靜地灑下來,淡淡的清輝籠在他與她的身上。他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卻穩重。


  “慕雨杉,你現在記得是我,當初為什麽不記得是我?”


  她快要趴在他的背上睡著,他突然翻起了舊賬,啞著聲音含糊地答:“上次是德叔。”


  “你能明白你摟著我的脖子喊德叔的感受嗎?”


  “皓謙,你大半夜吃什麽醋?是你好了,是你。”


  他生氣地緊了緊手臂,將她往上挪了挪,可能被他的動作吵醒,她睜開眼睛,窩在他的背上數星星。待她數到第十顆時,空突然飄起了雪。細密的雪絲將深冬一點一點織進夜色裏,給四周的荒涼景致蒙上了一層涼意。風本來是很大的,這時候卻似一切都靜止了,隻有雪如同白茫茫的霧氣,將遠處近處的山和樹,全都籠罩起來。


  “好美啊!”輕淺的音量,在他耳側響起。


  他看著色問道:“你喜歡下雪?”


  她伸手握住一片雪,很快消融,發了幾秒的呆,波光一轉望著他,“我喜歡煙火。”


  “嗯?”他不可置信地頷首,“為什麽?”他清楚記得平安夜那晚她拙劣的演技。


  她又抬頭,神色裏有幾分熱誠和期許,“這次是真的。我喜歡上煙火了。”


  任皓謙驀地頓住腳步,微微偏過頭,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不想撞進她眼中滿是笑意的溫柔。


  “你這話別有深意嗎?”他壓住心底翻湧而來的緊張和無措,輕聲探問。


  “我睡著了。”她乖乖閉上了眼睛,仿佛變成了孩童時追跑在巷口的丫頭,可能一時興奮,夾在指縫的手電筒“砰”的滾下了山。


  她呼吸一窒,不自覺攬緊了他,生怕他一生氣將自己丟在這裏。索性月光清亮,將一地的白雪映照清楚。


  “你喜歡什麽?”她突然開口問道,目光粼粼閃動。


  “我喜歡你啊!”他看著前方似笑非笑,聲音綿長暗啞。


  她伸出手去弄他微開的衣領,“你知道那顆星叫什麽嗎?”她用手肘碰他的胳膊。她,“色狼星。”


  “那那顆是不是就是你?”


  “哪顆?”她擦掉落在睫毛上的白雪,尋著皓謙的視線。


  “那一顆。”他不疾不徐道,“蠢星。”


  她低頭瞪他一眼。


  “你知道最早一顆星叫什麽名字嗎?”她有些困亦冷,連聲線都有些顫。


  他環緊她,她溫暖的手仍觸在他的領口處,待看到山腳下的燈光,他才放慢了步伐,隱約聽到某人安穩的呼吸聲。


  那個煙火的秘密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他是如何都開心不起來的。


  有人故意設局引他入境,可想而知,未來的路有多艱辛。


  他恍然明白,一切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他費力尋求的早已不再重要,最重要是她平安一世啊。


  他輕輕喚她的名字,“阿杉。”


  她不會再聽見。


  也許他再也沒有機會這樣喚她。


  薄唇裏溢出一抹苦笑,兩年再多些時日便是三年,他幾乎戴著麵具和她朝夕相處。


  她似乎也亦如此。


  隻是一切到了盡頭。


  他突然又想長長久久地這樣做戲下去。


  長夜漫漫,銀河像白色的緞帶,綴滿光彩奪目的碎鑽,而凡塵裏的一對男女,在山腳下緩步走著,不由同樹同月同夜色同某人白了頭。


  方應詩經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然,逆流而上者,

  終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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