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 花非花

  漸漸的，我開始忘記什麽了。時間的流逝是摧殘人類記憶的一種方式，所以我永遠是在寂寞中生，在寂寞中死。因為時間把一切都淡忘掉了，我也不用分享跟別人在一起的回憶，沒有了那些回憶，留下的，便是寂寞了。 天空綻放著美麗如花朵一樣的白雲，我跟阿婆在地裏播種的時候，我看見了一隊人馬衝進了村子。雖然我的生活已經平靜了好幾個月，一度我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開開心心忘卻所有過去的，但是現在的情形又一次證明，沾染上與我有關的事務的，最終都不會得到安寧。 村子裏四處充滿了慌亂，那隊人馬將村裏的人全部集合到了一起，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而且也將我和阿婆集合到了人群中。我的個子被村裏的大漢們遮住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總是認為他們在有目的地隱藏我的身形，他們在保護我。 也許是我的樣子看起來太過柔弱了，所以他們才有這樣的舉動。其實不必的，沒有什麽可以嚇住我，我會守護這個村子，用我全部的力量。 為首的將領我總是看著麵熟，但是仔細想想卻想不出來。他的表情很凶，隻是我對他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過看起來，他是沒有注意到我，他注意的隻是手中的人口記錄本。那是村長給他的，目的是為了檢查村子裏所有的人是否到齊。 他低頭看看，然後開始念著所有人的名字。每個人被念到的時候都要很正經的答一聲“到”，這是一個規定。很多人都覺得有意思，我卻突然之間有點發冷，害怕自己的隱藏被曝光，因為我在村裏登記的名字還是花非花。 我還是猶豫，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了，會有麻煩的。可是不答應的話，也是要查出來的。幹脆答應，有什麽問題隻管向我砸來，我早已經無所謂。 為首看著麵熟的將領念到我的名字的時候，有了很長的停頓。他似乎是不適應這個名字會乍然出現在這本花名冊裏，這樣的意外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我沒有思索，立刻就應了一聲。他的目光極其犀利地射向我的方向，見到我的麵紗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疑惑。我的目光跟他相遇，他直覺地退縮了一下，那是天生的一種敬畏。我心裏突然之間放鬆了，我們認識，而且他對我很尊敬。不過從眼神裏的疑惑可以看出來，他還是沒有全然認出我來。 果然點過名字之後，他就直接提了我的名字，讓我隨著他出去。我對著墨離、紫若和蕭然笑笑，好讓他們放心。我發覺村子裏所有的人，他們的表情全部都有點緊張，都在擔心著我。我心裏感動起來，歎了口氣，暗示讓他們暫時不要妄動。 我走向那名將領，走得越近，發現他在顫抖，而且顫抖得越厲害。我看見他深吸了一口期，突然之間覺得他怕我。 他問我：“你的名字叫花非花？” 我點點頭，回答說“是”。 他又問：“為什麽你要叫這個名字？”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說：“有一首詩提到了這個名字，我喜歡就拿來用了。” “什麽詩？”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我念著這首詩，又開始不自覺地想起王子。他也是因為這首詩才選的我，因為我的名字。此情此景，真的是好相似，相似到我莫名地會感覺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