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告別的婚禮

  王子迎娶公主的儀式十分地隆重和歡騰。王宮裏所有的人都歡欣鼓舞，為了王子的幸福。


  隻有我感受不到那是怎樣的熱鬧、怎樣的沸騰。


  就像一個大波浪一樣，從王**殿的那一邊開始掀起，到我這裏的時候就會安安靜靜地平息。


  我一直能看到那邊綻放的煙火，一直能聽到那邊眾人的歡笑，一直能感到那邊無言的快樂，隻是那邊的一切卻讓我的這裏變得沉默，從而更加冷清、更加無聲無息地潮濕，而我還不得不做一個小醜，去做平民的代言人，為原本屬於我的王子送去白頭偕老、百年好合諸如此類的可笑祝福。


  我穿上雪白雪白的有些晃眼的王子妃的白色紗裙，我一剪刀剪去它拖得長長的尾巴，於是我的裙子服帖得落到我的腳跟。


  我輕輕地畫上美麗的眉、嫵媚又冷漠的眼，唯獨對我的臉，我不做任何修飾，僅僅是帶上和我的裙子一樣雪白的麵紗。我說過不再讓任何人見到我充滿傷痕的醜陋的臉。


  優優給我梳著頭，她說：“王子妃的這一身裝束真的是很漂亮。因為看不到臉，反而更覺得眼睛的迷人和妖豔。整體看起來，充滿了神秘的氣息。真的很羨慕王子妃有這麽漂亮的黑眼睛和黑頭發，總覺得一點也不輸給天上的星星。”


  我不說話，我已經很久都不開口說話了。


  優優這樣子自顧自地與我交談，其實真的很傻，因為我從來沒有回應過她一句話。我能看得到她的黯然和不甘，但她是個局外人，沒有必要進入花非花的世界。


  我們要的東西不一樣，她隻要家，而我卻要漂泊和流浪。我一直在想怎麽和優優告別，她是一個脆弱的不想被拋棄的孩子，而我必須拋棄她。


  我帶著優優走向正殿，那裏歌舞升平，而我每走一步，心就會因失血而冰涼一次。我感覺要是一直一直這麽走下去的話，我會因為心裏疼痛而死去。


  我一路走過去，所有的侍女和士兵都吃了一驚，卻被我冰冷的目光震懾住，一個一個都向我下跪，於是，我走了一路，一路都是下跪的人。


  雖然沒有人看得見我的臉，但僅看衣服就已經清楚地知道我是王子妃，想到今天的特殊日子，他們也都敏感地知道我的出現會讓一切都不再寧靜。


  我一邊走，腦子裏開始回想初見王子的時候。


  他說：“那就讓我做你的天吧，你隻要聽我的話，跟我的意思來就好。”


  他說：“你的眼睛是黑色的，很美，很深邃很深邃。”


  他說：“我不會放你走的，我不會給你自由，我不能看著你這樣地離開我的生命。”


  他說：“我會等你的，非非，你一定要回來。”


  我以為我會很自然很自然地出現在王子麵前，然後恭賀他娶了一個美貌如花的女人。


  我以為我會很平靜很平靜地把我做好的祝福新人的香囊送給他們。然後快樂地說：“祝你們早生貴子。”


  我以為我不愛王子，就可以很開心地把他推向另外一個女人的手裏。事實，卻不是這樣的。


  新娘挽上王子的胳膊時，我踏著輕柔的步子走了進來。一瞬間，所有的目光輕易地轉向了我。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個焦點人物，也許所有的人的特別想看一看是不是有一場王室鬧劇產生。


  那些目光裏卻有一大部分是驚豔的，一小部分是驚豔加好奇。驚豔一個戴著麵紗的女人神秘而令人心動，好奇一個漂亮的女人為什麽要戴上麵紗。


  我看到了公主，她有著長長的卷卷的金黃色的頭發，一雙像海洋一樣湛藍色的眼睛。總覺得，有那麽一些熟悉。


  驀的，想起，那日與士兵們回國時，騎兵們護送的公主。一時，我有些莫名想笑的衝動。可笑的，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也看到了王子，他的眼睛依舊好看，目光凜凜的，理直氣壯地看著我。沒有我想象的很多的表情，比如哀怨啊、後悔啊、欲語還休啊，什麽也都沒有。


  他的眼睛似乎在告訴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而且他也不後悔，也不願意反悔這場似乎是利益關係的婚姻。


  於是，我覺得我的出現變得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