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二天一早,蘭翹趕到公司,她昨晚苦思了一夜,心中隱隱有了判斷:新招進來的ada聰明醒目,畢業一年,雖然做過一段時間的hr,不過是room hr,而且她進公司不到一個月,獵頭的‘門’路還沒‘摸’熟,就算有心犯錯都沒這個經驗;至於臨時借過來的助理是公司另一個高級獵頭顧問helen的手下,helen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徒弟,也是她一手推上去的,至目前為止,公司的高級獵頭顧問也就她們兩個。(……)helen感‘激’蘭翹的提撥,所以這次才主動提出把自己的助理借給蘭翹,而蘭翹之所以接受,是因為這個助理原來跟過她一段時間,配合比較默契,這兩個人她都非常了解,斷斷不可能如此膽大包天。


  ??這樣想來想去,竟然很有可能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蘭翹覺得頭大,卻又不得不繼續查下去——她的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梁力。


  ??梁力比王芬芬進公司晚幾個月,到現在也快有一年功夫了,他不如王芬芬聰明,甚至可以說有點苯、也沒什麽悟‘性’,吩咐下去的事情做起來雖然勉強還算賣力,但是太不主動,像顆算盤子非要撥一下才會動一下,而且辦事效率、質量都不高,間中出過好幾次岔子,蘭翹為他善後得頭疼,已經在考慮如果這次的case他再出差錯,是不是就讓他走路。


  ??另一個嫌疑犯是王芬芬,王芬芬跟了蘭翹一年半,在蘭翹所帶過的助理中算是比較優秀的,做事聰明細心,也會揣摩上司的心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喜歡玩點小‘花’招,偶爾還會拉個小幫派什麽的,但畢竟人無完人,事實上蘭翹已經在準備報告,打算在年中考核時將她提升為顧問。


  ??這兩個人之中到底是誰違反公司規定?又或者兩個人都有份?不管答案是哪個,都不是蘭翹希望看到的結局。


  ??按照頭天的計劃,蘭翹分開約了四個人來公司“聊天”,她給ada和henle手下的時間都隻有半個小時,聊過以後,馬上就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這兩個人是無辜的。蘭翹很崩潰,自己的手下違反公司規定,不管怎麽說都是沒麵子的事,到時少不得要硬著頭皮給老板和歐陽博一個‘交’代。


  ??她約的第三個人是梁力,出乎蘭翹意外的是,進入正題不久,梁力在一陣沉默之後,便坦白承認事情是自己做的,並表示願意自動離職。


  ??周末的辦公室一片靜謐,隻有bd部的兩個同事在電腦前加班,蘭翹為了避開他們,特意選了小會議室,關上‘門’跟下屬進行溝通。她和梁力隔著會議桌麵對麵地坐著,從她的方向可以望到窗外的綿綿‘春’雨,細細的雨絲流離到關閉著的玻璃窗上,一條一條地淌落下來,猶如情人離別時的眼淚。


  ??事情本已經可以到此結束,但問題是,要不要到此結束?


  ??蘭翹撐著額頭沉思了一會,過了良久方才抬起來頭來:“你跟王芬芬談戀愛多久了?你們……好像是姐弟戀吧?”


  ??梁力怔了怔,猶豫一下說:“三個月。”又怕自己哪裏說得不妥,於是追問:“這有什麽問題?我說了是我一個人做的。”


  ??蘭翹淡淡笑了笑,公司並不鼓勵辦公室戀愛,所以梁力和王芬芬的戀情並沒有公開,但是年輕人的愛情又怎麽瞞得住人,明明兩個人的座位隻隔著一個格子間,8小時裏還要不停用msn傳遞信息,qiζuu什麽東西能讓人如此魂牽夢縈?總不可能是同事之間的***友情。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梁力,但是梁力錯在不夠聰明,直接影響飯碗的正經事他都沒能力做好,更何況還要去額外做費盡腦子的事。又或者他剛剛否認、辯白、遲疑,蘭翹都會相信,但是他那毫不驚訝的態度無疑早料到了今天是一場鴻‘門’宴,卻還義無反顧地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蘭翹瞬間就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定有份參與,卻肯定不是一人所為。


  ??她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梁力,我是你的直屬上司,也是整個部‘門’的經理,如果要解聘你,我有80%的決定權,100%的建議權。你今天要走,我不會攔你,畢竟是你違反公司規定在先,但是在這之前,我想先把後果跟你說清楚。”


  ??她注視著在壓力之下逐漸惴惴不安的年輕小夥,眼神慢慢變得淩厲而有殺氣:“你在本市土生土長,家庭、學校、朋友都在這裏,也就是說你的根基已經沒法隨便‘亂’動,你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你去自主創業,你最少在兩年之內還得給人打工。(……)happyhr是全省最大的人力資源公司,我們打‘交’道的企業有多少你也知道,說直接點,這個省稍微有點頭臉的公司幾乎都是我們的客戶,這些公司的hr都是我們的朋友,現在的hr‘精’明得很,2000塊一份的工作也要把人事背景調查得清清楚楚。你想換一份工作,隻要把cv遞出去,對方如果有興趣,五分鍾以後他們hr的電話就會打到公司裏來查你。我帶了你一年,倒是不介意給你寫一份評價優等的鑒定,但是你以為世界上有不透風的牆麽?如果有,你們做的事又怎麽會穿幫?”


  ??她停頓了一下,放緩口氣:“你今年25,大學畢業進的第一家公司就是這裏,沒有遇過什麽周折,一直***澎湃,愛情對你來說就是一切,不過作為上司,我務必提醒你,為愛情犧牲事業是否值得?再換一個角度的話,她的家在北京,如果她在這裏出了問題,馬上可以卷包袱回去,那時你有沒有把握她會讓你跟她一起走?ok,我話就說到這裏,現在,我給你十分鍾,你仔細想清楚以後再‘私’下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你一個人做的!”


  ??梁力麵無表情,背脊‘挺’得筆直,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著蘭翹,隻是擱在會議桌上的手指已經開始輕微顫抖。


  ??蘭翹冷漠地看了他一會,起身走去茶水間衝了一杯咖啡,麥斯維爾的香草咖啡是蘭翹的至愛,她不見得有多喜歡速溶咖啡的味道,卻特別愛這種濃鬱的香味。大都市高級寫字樓裏天天上演著職場版的金枝‘欲’孽,同事的身份經常更換,一會是並肩的戰友一會又是浴血的死敵,在這冷酷的環境裏,能聞到這香甜的氣味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


  ??王芬芬是個伶俐的‘女’孩,來公司不久就‘摸’清了她的口味,總是會在適當的時候為她衝咖啡。但是在外麵做事,隻會衝咖啡是不夠的,她還必須了解不能仗著小聰明就把自己的上司當猴耍。


  ??蘭翹再次在梁力麵前坐下時,發現對麵男孩的臉已經由‘激’昂變得有些灰敗,他掙紮了很久,囁嚅地低聲說道:“她……今年已經27了,年中可以升顧問,做得好的話,就有機會去新加坡總部培訓……這樣也許明年就能破格升高級顧問,她說她的年齡不能再等了,所以……”


  ??“所以你們昨天在接到我的電話以後,就商量好了讓你站出來?”蘭翹靜靜地問道,心中已經開始對梁力蔑然。


  ??梁力不吭聲,沒有回答這個尖銳的問題,把頭一直低下去,過了一會繞過這個話題輕聲問:“那……最會怎麽處理?”


  ??蘭翹把桌子上的筆在指間繞了兩圈,坦白地回答:“我可以保一個,但是必須走一個。”


  ??公司擴張,經理級別的助理增加到了四人,如果王芬芬和梁力這時同時走人,她手上就隻有一個進公司剛剛一月的ada可用,另外再招三個的話,又要重新培訓、調教、磨合,這樣所‘花’費的時間‘精’力實在太過巨大。而且現在出問題的兩個人都是她的手下,別人又會怎樣質疑她的眼光和管理能力?所以哪怕她不願意,也必須保下一個。


  ??問題的關鍵是:保誰?

  ??她想了想,對梁力說:“你先回去吧,如果決定好了怎麽做,就把事情的詳細經過發郵件到我的郵箱。”


  ??梁力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站起來打算離開,蘭翹突然又想起什麽,叫住他:“這事還有別人知道麽?”


  ??梁力遲疑一會:“黃達也知道,他原來的一個同學也參加了這次麵試……然後他就找了芬芬,讓我們不要再做了。”


  ??蘭翹大吃一驚,麵上還要努力做出不動聲‘色’的樣子:“他怎麽說的?”


  ??“他說這次既往不咎,但是下不為例……還有,如果芬芬覺得後悔沒法麵對你的話,可以申請調去他的部‘門’。”


  ??蘭翹沉‘吟’一會:“我知道了,你走吧。”


  ??梁力走了以後,蘭翹幾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手中的筆尖生生把筆記本的紙都劃破,黃達這廝可真真是歹毒了。一邊對自己的下屬拿好賣乖,做順水人情;另一邊又靜悄悄拿了自己一個把柄,幸虧歐陽博賣了幾分麵子,讓自己可以在事情沒有鬧大之前先處理,否則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他,他分分鍾可以趁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把這件事直接報到老板那裏,那時,可就真翻不了身了。


  ??她惱怒異常,到王芬芬來的時候也沒恢複過來,一下控製不住,對她說的話也不‘陰’不陽。梁力到底年輕麵薄,顯然在出賣了‘女’友之後,沒臉告訴對方自己做了些什麽,王芬芬猶不知內情,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擺到砧板上,因此對蘭翹的提問一問三不知,把頭高傲地抬起,坦然而又正義。蘭翹沒有再多說什麽,揮手讓她回去了。


  ??從公司出來後,蘭翹獨自一人去了星巴克。窗外‘淫’雨霏霏,她坐在臨窗的角落裏一邊喝咖啡一邊看著來去匆匆的行人出神,過一會又點了一客慕司蛋糕,慢慢咀嚼,隻是不管怎麽努力也食不下咽,思考良久,終於把筆記本打開,查閱郵件。


  ??她的收件箱裏,赫然列著一份最新收到的郵件,是梁力寄來的。


  ??蘭翹吸了口氣,隻覺得失望透頂,‘胸’中像是塞了一塊鉛,一直一直往下沉,涼嗖嗖的冒著冷氣。誰也不知道她多麽不願意看到這封郵件,她在辦公室一直強調‘私’下兩個字,就是想傳達這次是‘私’人談話的信息,本來是口說無憑的事,現在白紙黑字,王芬芬想賴也賴不掉;誰也不知道,她多麽希望梁力能夠如最開始一樣,一直勇敢地力撐王芬芬,哪怕為此丟了工作與前途也在所不惜。


  ??王芬芬的確不是什麽好鳥,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做的事,一經發現有變,第一反應就是勸服梁力出來獨自頂罪;但是梁力也不遑多讓,不管是對是錯,頭天他已經承諾了‘女’朋友會獨自承擔,可是最開始的信誓旦旦,在上司的三言兩語之後,馬上毫不客氣地倒戈相向。


  ??男人的承諾原來是不能隔夜的。


  ??可這就是男‘女’之間堅不可摧的戀情麽?這就是姐弟戀?難道梁力不知道姐弟戀之間,姐姐的犧牲總是要大一些麽?姐姐怕自己變老被拋棄、姐姐要忍受弟弟的孩子氣與不成熟、姐姐甚至要殫‘精’竭慮地思考怎麽討好弟弟的家人,這時候她唯一的希望與動力就是弟弟的勇敢支持,可為什麽一有困難,撒丫子跑的就是弟弟呢?


  ??這年的第一聲‘春’雷,在蘭翹強烈的怨憤中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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